这三人似乎认识他,全都以奇异的目光来打量他,简直可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尤其是那少女的一双美目,流露出一派古怪而深沉的韵味,似恋慕又似幽怨,似求恕又似责怪,复杂得令人意乱情迷。
莫非,这三人认识盟主?霍秋枫心念电转,终于想定对方也许是久仰郭必克之名,才如此打量自己。
他本来被那少女堰视得有些尴尬,至此才恢复泰然神态,任由“追魂阎罗”领入席位,安置在那三人旁边的一张茶几位上。
“追魂阎罗”满腹恨毒,却又无可奈何地狠狠瞪他一眼,一言不发,遂即离开。
为了逃避这对目光,他只得正襟危坐,目不邪视,心中却是别扭之极。
于是他的视线便笔直地看到大厅厅侧的“特宾席”上。
那边“特宾席”间人数多,坐的是“冥府三阎罗”与“阴曹三魔王”,还有一个红衣的老人,认得正是巴蜀“火焰教”总护法“三绝屠手”薛进举,他虽是武林高手,但席间群雄有他同样身份的并不在少数,凭什么他能高坐“特宾席”上?不禁多留意了一眼。
却见那“三绝屠手”薛进举怀中抱着—具古琴,琴形如龙,金麟闪闪,一望而知乃是一件异宝,他似对此琴珍视已极,紧抱不放,目光却紧紧盯着身侧。
霍秋枫这才发现,原来他身边还坐了一人,蓬头乱发,衣履不整,只因那人身体斜斜埋进靠椅,故只能看到侧面,但那侧面丑怪得令人害怕。
霍秋枫心中一转,已知道这怪人的来历,再想起郭必克曾经提起的“鬼谷”内的一段遭遇,不由吟吟一笑,脑筋转动,盘算如何设法夺回那具古琴。
他想了一下,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方待起身离席,忽听耳边传来一丝语音,道:“小伙子,你真的就是郭必克吗?”
霍秋枫闻声一惊,他听出那语音乃是一种“传音入密”的至高内功,可随讲话人的心意,送入任何人的耳中却不虞旁人听见。
他不由心中骇然,因为这人间他是否是真的郭必克,难道已经发现他是冒名顶替?当下慌忙扭头一望,因为语音来自身后。
他一回头,恰巧遇上藏装少女的视线,目光一触,那少女倏地垂下玉首,一朵红云瞬间飞上了双颊,看来简直艳丽可爱极了。
霍秋枫微微一怔,却看见那秃顶黑须老儒生嘴角含笑,双唇微微闭合,一丝语音,又传来耳边:“小伙子,老夫听得江湖传闻,说你貌如子都再世,才如人中之龙,如今看来,貌虽不差,但若说你身怀高深武功,却难教人相信!”
霍秋枫暗暗吃惊,一来惊于对方的眼光,能够一眼看出自己武功的深浅程度,二来更惊于对方的,语气似有不信之意,若是道破自己的身份,今夜要想生出“地煞山庄”必非易事。
他心念电闪几下,压低声音,冷冷地道:“前辈是何方高人,凭什么敢说这言语?须知我人虽是不愿惹事,但也并不怕事……”
话音方落,只见那白发妇人面包一寒,似乎怒气冲冲欲发,但那秃顶黑须老儒生却微微摇手示意,又向霍秋枫传音说道:“小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凭老夫百年修为及阅历之广,怎么会着不出你的武功深浅?第一,你目光露而不含,神采不足,第二,你怎么不敢用传音回答老夫的问话?即此二端,足见你并非郭必克,再不然就是江湖传言失真之故!”
霍秋枫听得又惊又慌,一时竟怔住不会答话,心中迳自猜疑,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如此相貌的一位高人,听他语气分明年在百岁以上,偏偏看来不过五六旬,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黑须老儒生微笑又传音道:“因此,老夫要问问你是否是真的郭必克,假如是真的,马上随老夫离开此地,假如不是,告诉老夫那郭必克现在何处,老夫找他有事!”
霍秋枫听他语气不恶,遂冷冷地道:“前辈认为在下是郭必克也好,不是也好,在下既无意回答前辈的问题,也无暇奉领前辈教益!”
黑须老儒生闻言面现怒气,向那妇人一瞟,道:“这小子不识好歹,珊妹,你问向他!”
白发妇人面带恼怒之色,狼狠瞪着霍秋枫,嘴皮连动,森冷的传音道:“小辈,婆婆不愿跟你罗嗦,老实说你是不是郭必克?” 霍秋枫的惊怒进起,惊的是这位自发妇人,竟也是位莫测高深的异人,怒的是对方语气不善。大有威逼喝问之意,于是他生硬地道:“小爷正是!”
白发妇人闻言大怒,圆月似的面孔突然泛上一丝杀意,似乎伏案欲起。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位藏裳少女却突然抬头向霍秋枫一望,袁怨不胜的低声道:“你……
你……你怎么如此无情无义?”
霍秋枫茫然失措,那白发妇人却已硬生生的压下怒气,传音喝道:“小辈,若照婆婆我往年的脾气,似你如此顶撞必然不容活命,但今日看在我收的爱徒份上,婆婆给你两条路走:
第一,当面自赏耳光三记,向婆婆我叩头道歉,第二,马上随我夫妇走,对我爱徒的婚姻负责!”霍秋枫心中实在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向事,当下唯恐身份败露,恭声道:“前辈暂请息怒,关于吩咐却无法马上答复,第一点自然不必提,第二点则未免使在下莫明其妙,因为晚辈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何尝与她订过婚约?虽然这位姑娘美如天仙,但无奈小可早已另有意中之人……”
他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婉和之极,谁知那白发妇人却怒气冲冲地传音道:“好个卑鄙无耻的小辈,你敢昧着良心说不认识本婆婆的爱徒一阿尔丽?你在布达拉骑赛大会一举夺魁,按照大会规定,你已与她订有婚约,谁知你却负心不顾而去,可怜我这傻徒弟为了一念情痴,竟以千金之躯,不惜跋涉千水万山,踏入险恶江湖,所为何来?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竟敢不认帐,好,老婆子六七十年不出江湖,如今竟是人心大变,徒儿,这等人不值得……”
她一口气连珠泡似的责骂,骂得霍秋枫暗暗叫苦,他此刻已听出一丝端倪,觉得郭必克必与此事有关,可是这等儿女私情之事,从未听郭必克谈过,如今既背上黑锅,也只得忍气吞声地插口低声急道:“老前辈不必骂了,在下本着良心说话,真正不认识那位姑娘!”
他说话虽然是尽量压低嗓门,但语气与表情却是十分真挚,令人听了无法不信。
白发妇人闻言一呆,阿尔丽更是怔怔地望着霍秋枫,半晌幽幽地道:“那么……是我认……错了……唉……”
幽怨的言词,哀婉的神态,令得霍秋枫心肠不由自主一软,也不知道什么力量促使着他,他竟毫不顾忌地道:“姑娘说得不错,在下乃是奉命而来!”
秃顶黑须老儒生诧然道:“哦?那么你不是他本人了,是谁命你来此?”
他们之间的谈话本是传吾与低声交谈,秃顶黑须老儒生一奇之下,语音不免提高了些,但因大厅之内群音杂乱,除非有人特别留意仍不显得突出。
可是霍秋枫身在龙潭虎穴,心情自然大为不同,闻言不禁下意识地望向左侧的特宾席,却见“冥府三阎罗”及“阴曹三魔王”似乎都聚精会神地注意这边。
他心中微微一凛,忙低声道:“前辈请别追问,晚辈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可以奉告一句,就是前辈要我的人派在下来此,他自己也已进入此庄,不久必来接应在下!”
他边说边向那面打量,却又发觉“阴曹三魔王”、“冥府三阎罗”以及那“三绝屠手”
薛进举等七人,忽然交头接耳起来,不时以孤疑眼光瞟射过采,只有那长发疯子仍然蜷伏在椅中不动,似乎正在熟睡。
秃顶黑须老儒生见他不住怅惶地注意那边,心中已有三分明白,于是微笑道:“小伙子,既来之则安之,冲着派你来此那人的份上,老夫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霍秋枫心中一怔,连忙称谢,顺口问道:“前辈可否示知名讳?”
秃顶黑须老儒生犹豫不言,望了望那位白发妇人一眼,白发妇人微微摇头示意,他遂微笑说道:“小伙子不必多问,我和内子在百年前或许无人不知,但久与扛湖隔绝,恐怕已经为世人遗忘,如今时机未至,还是不说的好……”
人家既不肯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武林中有这么两号人物。
霜秋枫只顾自思自想,却忽略了那边众人的动静,忽然耳边又响起秃顶黑须老儒生的传言,道:“小伙子,那些家伙恐怕对你起子疑心,可是别怕,一切有我老人家作主,包你没事!”
霍秋枫闻言一震,抬头望去,只见那边魔头不断低声商议,偶尔向这边指指点点,分明已经动了疑念,只是大概尚有疑惧之心,故而不敢立即挑衅。
他的功力有限,根本听不见那边在商量什么,但因得到二位莫测高深的异人撑腰,心中便不像方才那样慌乱。
那边——“冥府三阎罗”、“阴曹三魔王”及“三绝屠手”
等七个魔头,果真对冒名顶替的霍秋枫起了疑心,须知他们无一不是老得不能再老,油得不能再油的江湖枭雄,一个个目光都独到之处。
自从霍秋枫进入会场之后,这些魔头便无时不刻的在留意他的举止,细心观察之下,自然发觉了些漏洞,不过他们大都吃过郭必克的亏,明知厉害,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追魂阎萝”干咳一声,生冷的道:“这小子大有问题,嘿!不信的话哪位去试斌便知分晓!”
“尸魔王”栾雕冷冷一哼,道:“谁不会说风凉话!哼!你若不信,何不自去试试便知分晓?”
他们的话,内容相仿,但却是一正一反,大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这显示一件事实,“冥府三阎罗”与“朗曹三魔王”虽然同为“神行僵尸”教下坛主,但彼此之间似乎妒忌不让,各存争强斗胜之心。
“尸魔王”之言一出,“冥府三阎罗”齐都面色一变,“黑心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