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心想事已至此,干脆破口大骂道:‘狗男女!中原武林岂由尔等猖狂?’老夫由青年话中,听出他们来自海外;假扮‘七巧妹’梅雪的女子,名字中必然嵌有‘嫣’字。
那青年似乎自悟失言,杀机顿炽,正待下手,忽然侧耳倾听一阵,拉着贱妇仓皇遁走,临别还高声留言叫道:‘姓郭的,谢谢你的通风报信……’老夫正自一愕,还未来得及追,华山派遣出的三名高手已然赶至,他们想必听到了青年临别时的叫喊,还以为真是老夫通风串同,是故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即对老夫痛下辣手,他们皆为华山一派精英,老夫招架不遑连辩白的机会也没有!“恶斗之间,老夫也因避免误会,尽量将招式放为平和,所以始终屈居下风,危机重重,后来忽然觉得这三人煞气腾腾,似乎非欲置我于死地不可,老夫自羽心思的确超人一等,凭空泛过一个奇想,当下放手反击不再容情,终于将三人重创而死。
“小鬼,事实证明老夫奇思不差,这三人虽属华山振门下手高,实际上却是野心者的傀儡,皆因他们每人身上都有一面银牌,上面刻着异常奇怪的花纹,似乎象征着某些神秘的意意……”
老人脸上露出自慰的笑容,说至此顿了顿,忽然正容肃色,吩咐少年道:“小鬼,答应我不将此事向任何人透露,无论任何至亲至近之人,也不可曳漏只字片语,否则必然招惹横祸,也许老夫过虑,但是,小鬼你若仔细往下听,便会明了老夫的苦心,所以谆谆告诫,实在别有苦衷!”
少年凛然应承,他发觉老人精神已临崩溃边缘,以致喋喋不休发话连篇,但他见老人格外郑重其事,显然事关紧要非同小可。
时间的磨练砥砺,使他懂得沉默和坚忍,少年感情虽末成熟,却已可担当常人难负的艰巨任务。
老人于咳一声,正待启唇。
蓦地,少年断叱一声,身形竟如闪电一瞬掠出帐外,只听他朗声说道:“朋友!哦,原来是松赞旺……老爷与我有话相商,未得喧唤不可闯进,把赤兔牵去喂饲吧!”
“是!”
一声沉雄的答应,蹄声得得渐渐远去。
少年复进帐中,却见老人面色阴晴不定,十分古怪可怖,仿佛是畏惧,又似是愤怒。
少年急道:“老鬼,您怎么啦?”
老人神志迷惘,竟似毫未入耳,反而喃喃呓语道:“天……籁……瀛……洲……啊……
放不过……我……饶了我吧!”
少年惊惑交集,惘然不知所措,只得急摇老人双臂,连连追问呼唤。
良久,老人渐渐神志清醒过来,呐呐道:“小鬼,由现在起,老夫将话题步人正题,我一生奇遇波谲云诡,高潮迭起,几乎每件遇合皆与武林劫运有关,故而我将不厌其详一一述说,老夫宁可死为鬼雄,不愿生作废人。再等攻心救命丸药力消失,便是我魂归地府之时,所余时间无多,你只静听少发问,免得老夫最后一件心愿落空,那就……唉……”
说着,他的脸上散发出坚决的目光芒,令人不可逼视。
少年咬牙无语,他懂得人若死志已决,绝对无法劝解阻止,更明白老人的心情,设若易身而处,他自信自己也将如此作法。
老人沉吟一会,沙哑苍凉的声音再起:“那时老夫杀死华山派高手以后,自知闯下大祸,难见容于武林同道,更不为师门谅解,横心一不作二不休,干脆仗一身所学走南闯北,一事率性而为,无论正邪黑白两道,只要犯了过错,尤其是涉及淫秽之事,必然下手铲除,绝不容情。
“几年下来老夫威名更盛,江湖人因为我行事不分善恶,时正时邪莫则高深,所以称老夫为:狂龙客’!其实他们怎知老夫所受刺激之深,绝非血性人所能忍受?我这愤世嫉俗的观念,也就逐步培养而成。
“孩子!‘狂龙客’这两个字在武林中,代表乖僻和毒辣,同时又象征光明与正义,狂是乖张之意,龙方正义之光,这二者不可能相提并论,但老夫却合二者于一身,成为千百年来绝无仅有的人物。”
老人话说至此,顿了一顿,忽道:“孩子,我猜你必然心有所疑,认为老夫既杀华山派人,又在江湖横行树敌,不啻违背少林师门戒律,怎会始终无人干涉呢?”
少年正有这个念头,心想老鬼虽属武林一流高手;但若引起各振公愤,尤其是衡山派前辈出手,必然引火焚身无疑,但各大门派久无动静,莫非他们本身发生了重大变故,以致迟迟未能分身?须知他外上忠厚,内心却是聪颖绝顶,这一猜合情合理个正着。
于是他把想法说了出来。 只听老人深沉地说道:“老夫何尝不如此疑虑,仔细查探之下,果然发现各派长老、掌门人及有数高手,不知怎的突然纷纷消声敛迹,未久,江湖中的风尘奇人也都先后神秘失踪不知去向!这种古今往来从未听闻的奇事,所以未曾轰动江湖,是因为各派慎守秘密,讳莫如深,但日久天长,纸难包火,这种惊天动地的稍息,终于传遍扛湖,大大震骇人心。
“那时各派在任掌门,既见无法隐瞒,只得纷纷遣派武功高强弟子步尘江湖,企图查探出其中情由,老夫固为有心人之一,暗探密访之下,得知各派高人失踪之前,都曾接到一面金牌,上面雕刻奇异花纹,竟与老夫搜自华山派人的银牌一模一样!“老夫心想此事一定与那假扮‘七巧妹’梅雪的女子有关,而且其中蕴藏着难知的秘密,再念及那与她有奸情的青年所说之话,互一印证,估料要得知秘密必须冒奇险探访那个什么……洲……”
少年凛然一震,想起老人的呓语,不禁脱口而道:“是不是天籁瀛洲?”
老人喃喃道:“天籁瀛洲……天赖瀛洲……”
忽然面部肌肉一紧,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天籁瀛洲!那是世人梦想企及的洞天福地,人间仙土,但也是脂粉陷井与罪恶渊源,可是人间对它只有向往,却不会试图去毁灭它,以至武林人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尝过滋味的人想再次登临,恋栈不舍欲仙欲死,真是一言难尽其中味。
“那时老夫既动冒险之念,遂游侠东南沿诲,终日混迹渔民丛中,放舟出海选那无人孤岛登临细查,从东南查到南海,半年以后,几乎寻遍东梅和南海群岛却始终未得形迹,正自心灰意懒,突然由一老年渔民口中获悉,在东海尽头水天相接之处,有一片暗流浮沙,所占范围约有里许,水流飞旋恶浪如山,向为渔民视同禁地。
“这老渔民也是性喜探奇之人,他少年时曾经冒险泛舟靠近该处,虽未敢真个穿透流沙一冒奇险,却隐约听见阵阵琴音与歌声,如天籁般透过浪声传出,同时更隐隐望见一纹青痕浮现浪涛之上,以他经验判断,暗流浮沙圈内隐藏一座小岛,而且必须有人居住,听那岛上琴音歌声婉转动人,竟似天真烂漫无忧的仙乐一般,所以这老渔民称此岛为:天籁瀛洲’,谁知却被他误打误撞撞个正着。
“当时老夫大喜过望,姑不论老渔民提及‘天籁瀛洲’是否即为那青年所说之‘岛’,也决定冒险一探,便央求那老渔民载我前往,老渔民欣然答应次日出发,谁知各大门派也已得讯,纷纷赶来,东海之滨聚集武林俊彦,江湖精英济济一堂,共谋探岛之举。 “他们怎么会知情况呢?据我事后所悉,那些金牌或银牌上之花纹,系一种极其古老的异邦文字,上面刻着‘南海天籁瀛洲’六个字,恰巧天山派两位闭关僻谷三千年的枯心上人、枯情上人出关,认得此种文字,遂通知各派联手一探‘失踪’之谜! “那批人囊括正邪两道精华,由枯心上人为首,老夫多半相识,但因生性孤傲,不愿与彼等在一起,便邀请老渔民准时出发,经过一日一夜水路行程,天将破晓时,渐渐靠近浮沙圈外,老渔民老马识途,驾轻就熟绕过浮沙天险,泛舟暗流之旁,老夫经过数月渔民生涯也练出一身水功,但那老渔民至此却再也不肯往前轻进。
“老夫无可奈何,只得酬以重金遣之归去,自己则冒险涉水游进,那道暗流旋力奇异,经过无数次团团转转,徼天之幸,居然旋进内圈,果然老渔民所言不虚,暗流浮沙围绕以内,一座青翠碧丛的小岛,宛然屹立于惊涛骇浪之中。
“老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潜入岛上一看,只见这座小岛方圆不下十亩,岛上树木成荫,百花盛放、到处春光融融,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草木丛中隐约可见朱红楼阁,碧绿亭台,及无数个深遂洞穴,参差点缀,相映成趣,一阵阵美妙的琴音,随风飘向四方,景色清丽,置身其间令人尘念尽捎,徘徊不忍离去。
“老夫既系有为而来,也无心欣赏,借树木隐蔽,小心翼翼地向琴音发出之地潜进,那时辰天色已黑,四周杳无人迹,老夫自知身人虎穴,绝不敢有丝毫大意,深怀戒心步步为营,远远望去,那琴音来自岛心深处,亭台错落,檐牙高啄,显然为岛上重要人物所居之处。
“如此借木潜进约莫十丈,突然左方有笑语隐约传来,老夫一式‘灵猫入洞’隐人树荫深处,隔叶向外窥视,只见林荫羊肠小径之上袅袅娜娜走来两个青衣少女,风姿绰约,清丽绝色,边走边谈笑。
‘红玉!’身量轻高的少女笑道:‘你猜小姐近来怎会心意悒郁,闷闷不乐?’只一少女接口笑道:‘翠玉,你这妮子又要卖弄了,谁不知小姐上次远赴中原办事,与一个青年结了段情缘,这几年来始终怀念不已,但岛主又不准离岛外出,‘所以……
“说也奇怪,咱们小姐往日何等自负,从未参与岛上驾鸯大会,却轻易将处子之身交与一个中原人,难怪岛主要大为震怒了!”
“这倒不算什么,咱们天籁瀛洲有的是补救之方,主要是因为小姐不曾完成任务,又未亲自下手除去那青年灭口,并且不使用采阳補阴大法,足见对那人产生极浓的感情,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