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了身,摸着隆起的小腹,来回原地踏步四五趟,浑身灵活了下,才对周大道:“你给你家主子摆了饭菜去,他用过饭再来我跟前侍候着。”
说着手伸出,旁的仆妇连忙上前搀扶着她,容昐顺着台阶而下,开始第一天的清查。
周大看她远去的身影,半响回过神,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竟觉得被她吩咐是应当应份的事儿,嘿!这说的。
翌日,五月十八。
寅时正,花名册上的人齐齐全来,众人看她点了头,心下才渐安,一一上前领钥匙牌子开始干活。
因三日后便是周家夫人出殡的日子了,容昐整个人跟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前脚刚走一个来领取各房女眷月例的,后脚就见柴嬷嬷领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进来。
容昐正吃着茶,听她说:“顾管事,这是瑞珠宝行的,来送请帖。”
“顾管事。”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递上一章请帖,容昐命人接过,打开一看,精致的铅花纸上写着四行简短的洋文,落款是下个月十五。
“顾管事,这家珠宝行的店家是名洋人与咱们老爷是老相识。”周大连忙补充。
容昐将请帖折好,递给他,回过头对来人笑道:“下月十五我家公子定当前去亲自祝贺开业,柴嬷嬷亲自送出去。”
待两人走远了,周大才有些惊诧问:“顾夫人懂得洋文?”
容昐这才恍然,支支吾吾道:“不过以前看了几本有关洋文的书,学了皮毛,并不大懂。”
正说着。
去而复返的柴嬷嬷快步走来道:“顾管事,大姑奶奶叫您过去。”
容昐柳眉一挑:“何事?”
柴嬷嬷道:“说是一个丫鬟,泼了表小姐一身茶,烫红了手。”
“表小姐?”容昐蹙眉互相,这几日周府并未见到这号人物。
周大连忙提醒:“表小姐是姑太太的女儿,就是那日随姑太太一起来的那位。姑太太极喜欢咱们公子。”
“哦。”容昐恍然而悟,她知道,她这怒火是朝哪儿发的了。
她这才起身前去,她才走到月亮洞门,下一刻回过头看向周大:“长沣若是肚子饿了,你带他去用膳。”说罢,随着柴嬷嬷往浮香院走去。
才入浮香院,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药香。
容昐才进入院中,就见两个丫头跪在地上,脸上已被打的通红。
而庭中,花藤架下的石凳上有两人侧坐着。
一个稍年长,长相艳丽,大致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和周朝峥有些相像,乌黑的发丝上簪着一朵白色融化,穿着一身素色袄裙。
容昐知道她,她是周朝峥的姑姑周爱莲,之前曾见过一面。
而在周爱莲身侧则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俏丽姑娘,只瞧她面容消瘦,脸上泛着一股不健康的潮红,也是一声素色袄裙,手上捏着绣杜鹃的白帕,容昐与她对望,她的眼神有些局促,略微躲闪。
周爱莲不悦的哼了一声:“跪下。”
容昐眼眸微动,嘴角微微挑起,问道:“我非周家家奴,岂能跪你?”
周爱莲垂桌,她身后婢女,飞快上前要抓她的手臂,容昐身子一侧:“我眼下有身孕,若是有个好歹,在你们周家出了什么事儿,你身为周公子的姑母岂能担当得起?你如何在周公子面前自处?”
“好个伶牙俐齿的仆妇,我看朝峥便是如此才被你迷的三魂六魄都丢了。”周爱莲阴冷冷一笑,对着王妙香道。
本还娴静自若的王妙香闻言,双眼微微泛红,紧拧着帕子含怨怒视容昐。
容昐往后又退一步,小礼物好像在肚里翻滚了一下,有些焦躁,她连忙后退一步,安抚着她,待她停下来了,容昐才道:“姑奶奶此言差矣,我非你们周家奴仆,与周公子也只是萍水相逢,并非您说的关系。”说罢,她指着跪的丫鬟问:“不知她们犯了何罪?”
“这便是你挑选的管事?”周爱莲指着她鼻尖就问,柴嬷嬷连忙跪下,容昐道:“是,怎么?”
“看看她们,表小姐不过要吃杯茶,那丫鬟笨手笨脚竟给烫了!”她说着,就撩王妙香的手,只见瘦弱无骨的手背上被烫的火红一片。
容昐微蹙了眉。
周爱莲步步紧逼:“看你干的好事。若是再过几日,客人都来了,还不得罪光了!”
柴嬷嬷连忙道:“顾管事,是表小姐自己……。”
“贼仆妇,休得猖狂!”周爱莲怒喝,命丫鬟上前就给了她一嘴巴子。
容昐已有些明白,只不理她,单看向王妙香,见她眉头微蹙,眼光闪躲,便道:“既是这两个丫鬟做错了事儿,如何能怪得了旁人?”
王妙香好奇看她,容昐朝她一笑,伸手一挥,身后连忙上来是个仆妇:“顾管事,几下?”一人已经抓住丫鬟肩膀,一人拿出抽嘴的板子。
容昐问王妙香:“既是丫鬟得罪了小姐,那自由小姐处置。”
“我?凭什么我来处置。”王妙香侧目,周爱莲接口:“掌嘴十下!”
“好。”容昐刚应下。
那板子啪啪啪便开始打嘴,才一下丫鬟就痛的嗷嗷直哭,扭着身子挣扎。
容昐眉头微蹙,但神色不动,只用目光盯着王妙香。
两下,三下,待打到四下,王妙香才猛地站起,慌乱道:“不用打了,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她羞红了脸,低头。
终于说出来了,容昐紧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叫仆妇住手。
她看得出王妙香心底柔软,不似她母亲。
周爱莲拉住她:“明明是她们不仔细。”
“娘,别说了。”王妙香捂脸,跺脚快步往厢房里走。
周爱莲回头朝容昐瞪来,暗暗咬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
容昐反问:“您觉得我存了什么心思?”
周爱莲站起,上前数步在她跟前停下,眯着精明的眼睛冷笑:“你见我家阿香温和不忍丫鬟受苦,才使的这招,我倒是小看你了!”
容昐未辩解,周爱莲摸向她的小腹:“肚里这孩子不是咱们朝峥的吧。”
容昐厌烦她摸小礼物,往后退去:“不是。”
周爱莲笑道:“如此最好,莫想把你的野种栽赃在朝峥头上,也不瞧瞧你是什么身份,朝峥是什么身份!若敢觊觎,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容昐眼中怒火翻滚,嘴角讽刺一笑,反问:“且不说我根本没这样想过,就算有,姑奶奶您以何身份与我说这番话?若是周公子要认,你又有何办法阻止!”
“你!”周爱莲扬手摔去,众人惊叹,连捂眼,但迟迟未见声响,瞧去。
只见她手至半空,被顾管事硬生生拦住。
正待战火一触即发时,忽身后听到周朝峥声音:“姑母,顾夫人。”他急冲冲走来。
容昐望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疲倦不堪,便不再打算难为周爱莲,下一刻甩手退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日我好言相劝,你若想你女儿还能进周家的大门这几日就识些好歹莫要闹事!得罪我事小,让人看出你霸道无理,周公子还娶什么表小姐!”
周爱莲怒视:“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言尽于此。”容昐慢慢退后。
“姑母怎么和顾夫人在一起?”周朝峥来,只是笑问。周爱莲目光一闪,亲切的拉过周朝峥的手,喜笑颜开:“听说顾夫人管家管的好,便想看看。我的儿,你怎么赶来了?”
周朝峥作揖:“侄儿找顾夫人有要事商谈。”说着望向容昐,容昐微微颔首,先走出。周朝峥被周爱莲拉着叫王妙香出来。
这边,容昐让人先将被打的奴婢送回,一路和柴嬷嬷出去时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嬷嬷也是后怕:“刚表小姐要吃茶,真真倒好后放在案桌上,姑太太正好进来,表小姐没注意自己烫伤了。”
容昐点了点头,道:“这是冲着我来呢。还好她心地不似她娘。”
“是,表小姐与咱们公子相差了五岁,又因自幼身体孱弱,夫人从前就不喜她吃药似吃饭一样,所以没替公子结下这门亲,为了这事儿姑奶奶至今还怪着夫人呢,现如今不知又该如何处理了。”
容昐问:“怎么都二十了,还未许配人家?”
柴嬷嬷叹了一口气:“怎说没有呢?只是表小姐身子极不好,三天两头卧病修养,哪家肯要这样的主母?”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周朝峥才出来。
柴嬷嬷要走,容昐拉住,周朝峥知道她这是担心瓜田李下,不由为今日的事儿叹道:“真是抱歉。”容昐摇头,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您莫要放在心上。”
周朝峥无疑是个好人,她答应暂时帮他接管周府也是因为感激他对他们母子的救命之恩。
欠债还债,理所应当的,若因此受了气便恼了,如何能说得过去?
周朝峥见她眼眸明亮,面容娇俏,一时竟有些呆住,待回神时玉面微红,连忙退后一步,两人隔着三五步的距离,他才道:“家姐今早刚至,只路上受了些风寒,还需顾夫人多照顾几日。”
容昐沉思了会儿:“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我在丧礼一事上并不熟悉。”
“无妨。”周朝峥说:“只需顾夫人帮我料理后后宅,其余事我自可处理。”
容昐听此,点了点头,两人也无后话。
周大和周朝峥出去时,说:“顾夫人性情温和,处事大气,不知是谁家的太太。”
周朝峥未言,一路沉默。
她的家室,虽一直没有明说,但周朝峥心底早已有了猜测。
那样的人物,的确配的上她。想着,周朝峥不觉自己口内有些微微的酸涩,心道她在这里多住几天也是好的。
却说五月二十这日,南泽知州早早等候在驿站外。
到了傍晚,才见落日边,一队庞大的仪仗队缓缓走来。
知州连忙整顿官服,肃手而立,身后随同的各衙役乡绅纷纷跪在路旁。
只听那铜锣乓乓乓敲了十三下,头亭走前,次为避雨之红伞、障日绿伞,其后为肃静、回避木牌各二及一品次辅官衔牌,红黑帽皂役各四人,呼喝不绝,响彻四里。
“下官南泽知州裘柏携南泽各衙门官员及其乡绅亲迎次辅庞大人。”裘柏敛目躬身大喊,众人纷纷地头跪拜。
待仪仗队停下,过了一会儿,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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