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冲微有怯意,跃开三尺。
何仲容低声道:“兄台先走一步,解围之德,容何某日后报答……”
那蒙面人一双眼睛,有如天上寒星,怔怔地望着他。
何仲容正要催他快走,鼻中忽然嗅到一阵幽香,味道甚是熟悉。
但他还未来得及思索,老堡主岳真已掣出仙人掌,疾扑过来。另一位老寨主卫效青的两支御史笔,也挟着锐烈风声,分奔上下盘袭到。
何仲容左手使个巧劲,向外一托,蒙面人不由自主地飞开寻丈。岳冲见到蒙面人要走,肩头一晃,捷如飞鸟般扑过去。
蒙面人一跺脚,纵上屋顶,身法佳妙轻灵,岳冲见了人家身法,呆了一下,蒙面人迅即隐浸在黑暗中。
何仲容蓝电刀盘舞得如神龙出海,变幻无方。但见一道蓝虹,飞在双笔一掌之中回旋飞翔。
卫效青和岳真这两位武林高手已成了合击之势,威力陡增,但也仅仅和何仲客打个平手,彼此间有攻有守。打了三十来招,顶上有人大喝道:一何仲容你还不束手就缚,更待何时,老夫柳伯聪来也……”喝声中一道光华,宛如星飞电射,眨眼加人战圈。何仲容长啸一声,战意更浓,心想对方三人都是四堡五寨的主脑,居然要全力围攻,可知自己的武功已足以睥睨当世。
这时岳真的仙人掌,柳伯聪的马刀,以及卫效青的御史笔,组成合击之势,各发四五招之后,便配合起来,攻坚击锐,势不可当。
任是何仲容一身奇功,已臻绝顶,但如何当得住这三位成名已久的高手合力进攻?何况人家活了数十年,战阵经验之丰富,远非何仲容可及。
看看又战了二十来招,何仲容自觉难支,忽然腿上一阵剧痛,原来是柳伯聪马刀划过,伤了皮肉,鲜血直涌。
又打了十招,卫效青御史笔疾然点在他左肩上。他的御史笔专点人身一百零八穴,是以每逢出手,必是穴道所在。
但何仲容只觉得肩胛一阵剧痛,左臂酸软无力,却不曾因穴道被点倒下。
这一下可使得对方三个老魔马俱为之失色,岳真冷冷道:“这厮身上可能有什么宝贝保护……兄弟们,切勿让他逃走……”
何仲容两度穴道被袭,第一次是卫效青以摘叶飞花手法,发出一大蓬叶子,击在他全身穴道上,但何仲容只招架他的拳头而不理会这些树叶,结果全然无恙。这还可解释说何仲容一身气功,已臻化境,是以抵御得住他的树叶袭击。可是刚才第二次穴道被袭,以卫效青的手劲指力,何仲容再好的气功,也该倒地不起。但他竟然不倒,这一来岳真只能猜他身上披有护身之宝,不怕刀枪伤害。
何仲容乃是坚强执拗的人,本来没有打算逃走,尽力和这三个老魔头周旋。岳真不提犹可,这一提倒教何仲容想了起来。
“我恋战力拚乃是下策,何不冲出重围,日后才找他们,以逐个击破之法,教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他极快地想着,突然裂帛一声,胸口一凉,原来胸前衣服吃那岳真的仙人掌勾破。
何仲容自己尚有余力,倏然大吼一声,身形一侧,先避开右边卫效青的御史笔,宝刀一荡,和身向岳真直扑过去。
岳真怕他宝刀厉害,不敢硬挡,退了两步,巧妙地使出一招“风摇垂柳”,那支仙人掌忽上忽下,拦住去路,一面大喝道:“这小子想走,大家小心!”
喝声未毕,何仲容一声长笑,运足功力,身刀合一,化作一道蓝虹,冲开柳伯聪的马刀和岳真的仙人掌,飞上屋背。
那三个老魔头跟踪追扑,何仲容居高临下,连发数招,竟把他们迫得历口地上,脚尖连屋顶也没沾上。
何仲容朗声道:“我何仲容平生恩怨分明,总有一天我会登门再领教四堡五寨的绝艺……”
岳真、柳伯聪、卫效青三人分头扑上,何仲容一看不对路,深恐吃他们围住,再缠一会儿,自己非死不可,登时长啸一声,越屋飞纵而去……
他一离开光明寺,便施展脚程,向蒙面人所走的方向追去,走了二十多里,还没见到人影,便住脚回头一瞥,忽然大吃一惊,原来这片刻工夫,来路远处火光烛天,一片通红。
何仲容大吼一声,声震四野,立刻回身狂奔。那烛天火光,分明是光明寺起火。不消说这把火一定是那岳真、卫效青、柳伯聪等人放的。
越走越近,已看清楚果是光明寺着火,全寺俱在火海之中,远远已感到炎热迫人。
他一身热血上下奔腾,怒不可遏,此时他已明白太初老和尚已因适才为自己施行通关破穴大法,功行将定之时,精竭神枯,刚好吃那已死的卫成功砸击房门,发出大响,因而心神激乱,正在重新凝聚的真气立时涣散,故此当场圆寂。
自己因功力奇佳,又屡取灵药,是以提早了一点完成通关破穴大法,早先已试出神效,可是却因此而使太初老和尚丧生,他一身侠胆义骨,恩怨分明,是以难过得要死。
尚未扑到火海,只见一条人影,从旁边一丛树影后疾掠而至。
何仲容功行双掌之上,运集一身精修纯凝的真力,心中狞笑一声,准备一拳把敌人击毙。
那条人掠到他身边,何仲容突然泻了气,敢情这条人影,竟是那蒙面人。
蒙面人来势绝快,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站定之后,身形所带起的风力方始扑到。何仲容深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的香味又挑起他满腹思潮。
他任得蒙面人抓住臂膀,但当蒙面人扯他走时,却沉气坠住身形,纹丝不动。
蒙面人焦急地回头四顾,何仲容恨恨道:“老贼们如敢出现,我非把他们全都剥皮拆骨不可……”
蒙面人没有做声,又扯他离开。但何仲容仍然不肯移动,道:“你怕老贼出现么?”眼见对方点点头,便又道:“我不能跟你离开,得看看火场中还有没有待救的人……”
蒙面人一直摇头,表示那火海也似的光明寺中,已没有一个过得性命的人。
何仲容沉痛的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毅然道:“我必须辜负你维护我的好意……此寺为我而遭焚毁之劫,数十僧侣为我丧生,我何仲容万死也无法得辞其咎,因此我必须尽一番心,到火场内看看!”
蒙面人手上加劲,重达千钧,硬拉住何仲容身形,不让他向火场奔去,两人僵持了一阵,何仲容突然心软下来,叹气道:“你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么?”
果然不出所料,那蒙面人摇头拒绝,由开始直至如今,依然一语不发。
何仲容认定这个蒙面人,必定是成玉真,但她不肯出示面目,自己负们于她,哪能相强?
他记起那天晚上,同宿于一个客店中。成玉真完全抛弃了少女的矜持,任得他为所欲为,甚且说出愿意为他生个儿子的活!其时他身中毒丐江邛与及天孤叟翟寒二人的剧毒,自料万无生理,成玉真何尝不知,但她仍然愿意一生的爱情,和他厮守那片刻时间……
不但她那不嫌自己出身卑微,一介武夫,这种心意足够叫他感恩知己,不辞以死相报,而她表现的伟大感情,更令他刻骨铭心,难以须臾去怀……
因此在最后关头,他悬崖勒马,把她点住睡六,然后奔出客店,孤独地自去找寻埋骨之所。那时他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对她做出那种行为,而要她终生负担着情感的重荷。
这回他向河南成家堡的方向急行,便是因为听说成玉真为了自己,被她父亲严惩,不知生死。然而这了阵熟悉的香味,正是成玉真身上特有的香味,何仲容纵然捏住鼻子,也不会弄错!因此他才会从那三个老魔围攻之下夺路而逃,并且向蒙面人纵走的方向跟踪急迫……
这时何仲容真是难过无比,一方面为了儿女柔情,使他迷惘痛苦。一方面又为了光明寺被焚,僧侣被屠而热血填膺,恨不得立刻和那些心黑手辣的老魔们挤个生死。
假如这蒙面人真是成玉真,那么为何不肯露出真面目?她是恨他那天晚上不该弃地而去?抑是事后想起何仲容与她并不匹配,故此改变了心意,或是对他有所误会,以为何仲容真个是利用她,盗走成家堡的重要宝物?
他想了又想,内心中各种矛盾的情绪,使他异常痛苦。本来他一伸手,即可把对方的蒙面青巾揭开,但何仲容心中极为尊重成玉真,假如她要这样的话,他绝不能硬要揭开青巾。
他也可以直接地问她是不是成玉真,然而万一对方不是成玉真的话,那么和成玉真之间的秘密,岂不是由此渴盼…
何仲容定一定神。忽然发觉身边一片空虚,那家面人已不知几时消失!墓地里他十分后侮起来,心想假如弄清楚了那蒙面人真是成玉真的话,则不论她如何对待自己,但总可以先放了心,证明成永没有把亲生女儿处死。
转眸一看火场,火势正烈,一片僻僻啪啪的响声,与及梁坠墙崩的巨响他努力抑压住冲动的心情。想道:“我决打不过他们联手围攻,如若丧命在他们手上,则光明寺数十条人命,永无报复的机会,故此我暂时不可露面,俟日后才分别到各堡寨去,把他们逐一杀死……但我到何处去找玉真呢?”
一面忖思,一面走上一个山岗,定睛看时,只见火场附近偶尔有人影闪现,但行动鬼祟神秘,知是四堡五寨的人尚在埋伏,等候自己出现。
突然他想出一个方法,便疾然奔下山岗,直向火场扑过去,他纵得甚高,因此老远的人都极容易发现他的身形。
这时晨光亮微,曙色已露,何仲容刚刚跃出四五丈远,左侧忽然一块石子飞来。
他铁掌一挥,把石子击个正着,激飞半空。扭头一看,只见蒙面人站在一棵树下。
何仲容大喜,心想自己就是要引她露面,然后设法接近,最后把她的真面目搅清楚。只要是成玉真,不论她是否不愿理睬自己,也就可以真正地放心。
这时既见蒙面人出现,立刻拨头飞驰过去。那蒙面人静立树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