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爷,你这下子可错了,我的左手不但没有七根手指,而且只有四根手指。」
他伸出左掌,果然只有四根手指,小指的那个位置光秃秃的。只剩一个球状的肉疤。
夏志昌问道:「老爹,你的小指上那儿去了?」
「年轻时剁肉不小心剁掉了,那时我也在做生意,贪看一个漂亮的姑娘,没留神一刀下去,就剁掉了。」
夏志昌一笑道:「难道不是为了怕人从你小指的两枚枝指,认出你不败神龙的身份,你才剁掉的吧!」
吴长胜不禁一震,神情很激动,但过了一下,他又平静了下来,轻轻一叹道:「想不到老喇嘛倒是个有心人,足不出宫,居然对外面的事还是很清楚。」
夏志昌道:「老师父修行得道,早就不管尘世间的事了,只是对我的事略为关心一点。」
吴长胜道:「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夏志昌道:「没说什么。他只叫我到西宁去找一个姓夏的人,说那人是我的叔叔。」
吴长胜讶然道:「什么?叫你去找姓夏的叔叔?」
「是啊!我姓夏,我叔叔也姓夏!」
「没有弄错吗?」
「绝不会错!我叔叔叫夏维洛,是个做官的。」
吴长胜讶然地道:「奇怪了,老和尚真是这样告诉你的吗?对于你的身世,他也没说吗?」
夏志昌道:「没有!他说见到夏维洛之后我自然会知道我的身世,在此之前,即使有人要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也叫我不要听。」
「为什么呢?」
「老师父说因为别的人不会比我叔叔更清楚我的身世,告诉我的事情也未必会正确。」
吴长胜默然片刻才轻轻一叹道:「老和尚是世外高人,又是令尊指令托孤的人,他的话必然是有道理的,关于你的事,别人也的确是难以插手,尤其是我们这些局外人,更无法参加意见。」
夏志昌道:「老爹,老师父想到会有人因此而感到不高兴,特别要我解释一下,他要我别听取别人的意见,不是不相信人,也不是认定别人的意见不对,而是别人对内情不清楚,……」
吴长胜笑了一下道:「夏少爷,你也不必解释了,老活佛既有安排,我就不表示意见了,他不负令尊所托,把你抚育长大,又把你调教出一身本事,绝不会害你的,我老头子反正把你护送到地头,尽我一份心意为止。」
「谢谢你,老爹!」
「别谢了,我只是为酬报令尊一番知遇之情,也为求自己的安心。何况看你现在的身手,说保护你是笑话,恐怕还要借重你保护我才是。」
「老爹太客气了,我从没有出过门,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懂,老爹的江湖阅历,就是我最好的帮助。」
吴长胜叹了口气:「我跟江湖脱节,也有十年多了,现在的江湖已经不像当年了,我所知道的那些,现在也未必管用了,只能走着瞧吧!」
把车子又套上了骡子,他们又重新上了路。
这次没有王胖子那一伙在后面盯着,他们走得较为轻松,吴长胜还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夏志昌听得入神,等他唱完了几段,见他不再继续了,这才笑着道:「老爹!你唱的是什么,好听极了!」
吴长胜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是我们家乡的小调,在初春农忙的时候,那些小伙子跟大姑娘们一面在田里工作,一面互相对口唱山歌,在歌词里互相对问对答,唱到情投意合的时候,就配成了一对………」
「真有意思,等我有了空,一定要去听听!」
吴长胜笑道:「要听山歌何必要跑到那么远去,这儿的年轻男女们也很喜欢唱歌的,每到月圆盛会时,他们还边唱边舞,比我们那儿还热闹呢,难道你没参加过?」
夏志昌摇摇头道:「没有!我一直都在塔拉尔宫里,那儿除了喇嘛,什么都没有,老师父跟几个大喇嘛在高兴的时候,也给我讲点外面的情形,但是大部份时间,他们在念经,我就在练功夫,他们在念经拜佛的时候虽然也跳舞,那既不好看,又不好听……」
吴长胜被他逗笑了道:「夏少爷!你在和尚庙里长大,居然没跟他们一样,被教成小怪物。」
夏志昌道:「那大概是老师父没要我成个喇嘛,所以不叫我受那些训练,否则我也一样会成为怪物的。」
老小两个人谈得很高兴,可是拉车的骡子却忽然止步不走了,吴长胜连催它两次,它就是不肯迈步。
夏志昌道:「它别是累了!」
吴长胜道:「不会的,这畜牲的脚力我很清楚,别说是这点路,就是从清早赶到天黑,一步都不歇,它都不会累的。拉上几百斤的重物,它一口气还能跑个百来里呢。现在下来不过才二三十里,就载两个人,它怎么会累?」
夏志昌道:「那它为什么不肯走了呢?」
吴长胜沉思道:「我这头老伙计跟着我也十年多了,已经能够互相了解,只要不是在岔路上,它能自己一直走了去,根本不用我操心,它忽然停下来不走,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下去看看。」
他跳下了车子,先在骡子身上找了一遍,又看看它的四蹄,忍不住骂道:「畜生,你今天是怎么了?没病没痛,蹄上的铁掌也新换了没多久,你倒是拿翘了,是不是皮肉发痒,不打不舒服了!」
说着用巴掌在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可见他对这头骡子是很爱惜的,嘴里说得凶,却是舍不得真打!
那头老灰骡却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轻举前蹄,在地上叩了几下,一面昂首掀鼻,低嘶了几声,似作申诉。
吴长胜道:「畜生,你还不服气,那你就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好好的不走了?」
夏志昌却跳下来道:「老爹,别是路上有什么不对劲吧,我似乎也有点感觉了。」
吴长胜微微一怔道:「这条路我走过几次了。前面几里的地方虽有大青岭孙老虎的拦马椿,张子八在那儿收买路钱,这儿却不会有什么。」
但夏志昌已经很仔细地向前面一步步的搜索去了,大概走出了十几步,他忽又退了回来道:「这地下是空的,底下有个大坑。」
「别开玩笑了,路上那来的坑?」
夏志昌却跪了下来,用手拨开了路面上的浮沙,底下居然有一块厚厚的木板,架在一个小坑上。
坑的口径大概是两尺见方,夏志昌掀起木板,发现在坑壁上挖了两个圆洞,穿着两根茶碗粗细的圆木作为横梁,刚好架住了那块厚木板。
坑深约有三尺。夏志昌看了一下,移到旁边去,再度跪下扒开浮土,发现了另一个相同的坑。
两个坑相间约莫是四尺,坑宽两尺,一边一个,在路边各还有尺来宽的空地,就把丈来宽的路面占满了。
这显然是两个人为的坑,因为从坑底的泥沙干燥程度来看,这两个坑已经挖了很久了。
这两个坑的目的是为了要陷住车子,因为中间有四尺来宽的地方是实地,一般的马亦可以通行无阻,而且盖上木板时,车子也可以通行,因为木板很厚,木梁也很结实,足可载负一辆车子的通过。
木梁是装在两个较大的圆孔中,挖坑的人必然是有遥控的方法抽去木梁,木板只靠着一点边上米粒大的沙土卡住,略一吃重,就会下陷了。
一般的车子差不多是六尺到七尺宽,所以无论如何,车子的一个轮,必将会陷进坑里。
吴长胜过来看了这两个土坑后,脸色一变,忍不住道:「好险,好险。幸亏那头畜生通灵示警,否则我们这两条命就要活活的断送在这个鬼坑上了。」
他指的是左边的那个坑,因为坑中圆洞里的木梁已经拆掉了,如果他们的车子经过,左边的轮子必将陷下去,车子也会向左边倾跌,那刚好是一处山谷的缺口。
要是车子走得急,这一倾折,很可能就能连车带人一起摔下去,吴长胜看了看山谷下,悬高三四十丈,然后就是一片峥嵘的乱石,就是一具铁人也会摔得粉碎,忍不住铁青着脸,狠狠地骂了出来:「这些王八羔子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夏志昌却淡淡的一笑道:「老爷!这个坑是专为对付我们这辆车子的了!」
吴长胜道:「靠得住是的,活板的闩子可以抽落,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子,活闩既已抽落,就是在等着我们,而且这是大青岭的地界,十成是孙老虎干的好事!」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在这个时候上路呢?」
「王胖子跟刘球都先过去了,任何一拨人都可以知会他一声,串通了来陷害我们的。」
「依老爷看是那一拨人较为可能呢?」
「夏少爷!你问这个干吗呢?」
「我不能挨打不还手,弄清楚是那一拨人,再见着他们时,我也好要他们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吴长胜叹了一声,摇摇头道:「夏少爷!我们现在急着赶路,犯不着争这个闲气,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纵然英雄了得,也架不住他们人多!」
夏志昌却不以为然的道:「老爷,我们不能因为人少就怕了事,怕事也未必躲得了事,如果对方真仗着人多就能吃定了我们,根本就不必设陷阱了,直接了当的把人放在路上,不也照样能把我们给吃下去。」
吴长胜道:「那他们倒不敢!」
「他们为什么不敢?」
「他们虽然在这儿占山据岭,设下了堂口,但是青海究竟还是喇嘛教的天下,塔拉尔宫才是最有势力的地方,那些江湖人,也只是在汉人客商身上抽点油水,对土蕃也好,回回也好,他们都不敢动的,惹翻了塔拉尔宫,他们将生无立足、死无葬身之地,你是塔拉尔宫珠玛大喇嘛的门下,虽然你是汉人,他们也不敢公然的对付你,只能暗地施手段。」
「要是我受了暗算,就不怕老师父找他们算帐了?」
吴长胜道:「那不同,塔拉尔宫跟汉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不管汉人的事,汉人也不惹塔拉尔宫,你已经声明是大喇嘛的门下,他们若是公然把你给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