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姆道:「拿起来给我看一看。」
「你看得懂吗,这是青海皇族间才用的藏文,只有贵族跟喇嘛才看得懂。」
金姆道:「你不要管了,双手把羊皮抓好放平,让我看得清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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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夏志昌一切都依照她的话做了。
金姆对那些奇怪的文字究竟是不是真懂没人知道,但是她的确很用心地看看,看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着。
夏志昌道:「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金姆冷笑道:「不必了,我自己看得懂,现在你把羊皮摺起来,丢过来交给我。」
夏志昌依言把羊皮摺好。
夏三道:「丢过去你接不到怎么办,我送过去给你好了。」
金姆厉声道:「不许过来,任何人不许靠近到一丈之内,否则我就松手了。」
她早已算好了时间,任何人都无法在她松手之前,超越过这一丈的距离。
夏三已从夏志昌的手中抢过了羊皮。原是准备送过去,然后趁机制住那个恶毒的老婆子的,但现在却无可奈何地将羊皮朝前一丢。
他用的力气太大,摺好的羊皮又打开来了,飘落在一边,金姆伸手没能抓着,羊皮已落在她的脚下。
她忍不住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三道:「我是往你面前丢的,是你自己接不到。」
金姆倒是没话说,因为她曾经摸到一角羊皮,却因为手一滑,无法及时抓住,羊皮就掉在自己的脚旁,倒是怪不得人家,可是她也没法子弯腰去拾取了。
因为那根控制着蛇笼的绳索在她手中,而且长度恰好够她伸手拉住,却不够移动了。
顿了一顿,夏三道:「我替你拾起来吧。」
金姆叫道:「不必!不要你过来,星角有根竹竿,你拿了从地上挑起来给我。」
那根竹竿很长,足有两丈左右,夏三已经过去拿到了手,从木榻底下把羊皮挑了起来。
金姆道:「放进我面前的那个小竹篮里去。」
她站起了身子,原来在腰间还吊着一根索子,系了一个小竹篮。
夏三把羊皮挑进了竹篮里道:「现在你该把王妃放开了吧,我过来接手。」
金姆道:「你不必过来,把竹竿伸过来,伸进这个绳圈里,然后就用力压住。」
她紧握住的绳子末梢有一个小绳圈,恰好可容竹竿的头探进来,拉住了绳子,使竹笼不致翻覆下来。
夏三把竿子伸了进去后道:「不行,隔着两丈多长的竹竿,我的手劲不够,压不住绳子。」
蛇笼上所吊的铁块大约是十多斤,一个人是可以把它拉住的,但是要用一根两丈来长的竹竿来拉住就要十几二十倍的力量了。
他想是知道这关系的重大,拚命压住了绳子,夏志昌的动作很快,一个跳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已往上翘的竹竿,但是蛇笼已经被吊着的铁块拉得侧了过来,只差一点就会翻过来,险到极点。
一丈青忙上来为康雅妲解绑,大家一时都无暇去注意金姆的行动,这老太婆悄悄的向后退去,那儿有一个洞门,洞门外是两尺来高的阳台与栏杆,供人作为了望观赏之用,这一圈阳台绕着塔身,也有辅助坚固的作用,只是阳台上并无梯子可供上下。
她要逃走,除非是跨过栏杆跳出去,但这第四层塔屋离地已是二十多丈高,任何人也无法跳下去而不送命的。
正因为如此,大家才没有太注意她的行动,她要离开,目前只有一个出口,而林大木与张四眼却牢牢地守着,防着上面的人逃走,也防着下面有人偷袭。
就在这个时候,洞门外忽然射进了一支飞刀,又疾又准,飞刀所射的方向不是那一个人,而是拉住蛇笼的绳子,刷的一声,绳子断了,蛇笼一翻,盖子打开,里面的蛇都跌了下来。
事起突然,每个人都吓呆了,只有夏志昌沉住了气,他就站在榻前,身子突然纵起,手中半截断绳像鞭子般的卷出,卷住了两条最先落下的毒蛇,跟着一脚平扫,把纠结成一团的一堆乱蛇踢向了一边的墙上。
最后他的拳头飞击出去,把翻倒的竹笼打得飞了开去,笼中还有两三条被挂住的毒蛇。
整个过程的进行,不过是眨眼间事,干净俐落,满笼的毒蛇没有一条能掉下来的,但是在下面的一丈青却吓得几乎魂魄出了窍。要不是夏志昌的反应快,动作灵活,那后果实在难以设想。
蛇被夏志昌踢摔出去后,有的已死,有的尚在作无力的扭动,不过它们都无力行动了,夏三却不放心,抽回竹竿,把每一条都打得死透了才放心丢开竹竿。
一丈青把康雅妲王妃放开了,又挖出了她口中的布团,把她扶了起来。
王妃看着夏志昌,她虽已中年,两只眼睛仍是十分美丽,泛着湖水般的蓝色。伹是此刻却更像是湖泊了,因为她的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夏志昌也很不习惯,母亲的影子在他的心目中已十分的淡薄,可以说是全无影像了,在离开塔拉尔宫之前,他从未想到自己的父母,塔拉尔宫中的喇嘛们也是没有父母的,所以也很少想这个问题。
现在他明知这个中年妇人就是自己的母亲了,但究竟十分陌生,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而且他心中所涌起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感情。
康雅妲伸出了双手,原是想拥抱一下这个成长的儿子的,但是夏志昌没有过来的意思,她也颓然地放下了,轻声一叹道:「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承认我这个母亲,我不能怪你。」
夏志昌干涩地叫了一声:「母亲。」
孩子对母亲的称呼多半是妈妈或娘或是其他类似的代表母亲的称呼,却没有直接称呼母亲的。
但是夏志昌却没有习惯任何一种称呼,牙牙学语时,他也许叫过妈妈,伹这个称呼早已遗忘了。
所以这个称呼听在别人的耳中,觉得特别的别扭,对康雅妲王妃却是莫大的安慰。
她兴奋地道:「孩子,你还承认我这个母亲。」
她又想过去抱抱他,但是夏志昌却生硬地道:「你本来就是我的母亲。」
康雅妲的手又失望地放了下来,一丈青已经把那两名侍女也放开了,她了解到王妃的心情,轻声道:「王妃!你要原谅少爷,他是最近一两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在此以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父母。」
夏志昌道:「是的,一直到今天我碰到了金姆,才知道我还有个母亲。」
一丈青道:「少爷立刻就找了来,明知此地十分危险,少爷依然不避艰险地来了,就是为了要见王妃一面。」
康雅妲十分安慰地道:「孩子!这已经很够了,我实在不值得你如此对我的。」
夏志昌却诚挚地道:「你是我的母亲。」
他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解释,但语气仍是十分生硬的,可是这六个字听在康雅妲的耳中,却像世上最美丽的声音了。
她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去抱住了夏志昌号淘大哭起来,夏志昌却十分的不习惯,但是也无法推开她,显然很窘迫。
还是夏三道:「王妃!小王爷,恭喜你们母子重逢团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下去吧!」
一句话惊醒了王妃,忙道:「金姆那老杀才果真是逼你写了让位的声明吗?」
夏志昌道:「是的!母亲都看见的。」
「唉!孩子!你怎么可以那么糊涂。」
「我不写,她就要用毒蛇咬死你们了。」
「让她杀死我好了,我是应该死的,尤其是死在毒蛇的口中,这是我罪有应得,因为我是帮凶,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我的父亲真是被人害死的?」
「是的!凶手就是我跟夏维光。」
夏志昌啊了一声,亲耳听见自己的母亲当面承认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这实在是一件很令人难堪的事情。
康雅妲道:「我不想诿过,你父亲的死我的确难辞其咎,但是我的本意却不是如此的。」
「母亲!请你把当年的事告诉我。」
「我会说的,自从我知道夏维光的真面目之后,我就在等待着这一天,要当着你的面,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的父亲是个好的王爷,也是个好人,更是个好侠客、好兄长,但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一丈青轻叹道:「夏老王爷无疑是个伟人,公而忘私,义薄云天,他对任何人都仁至义尽,却难免委屈了自己的家人,做他的妻子、儿女实在不容易……」
她的话中难忍有一种伤感之情。
因为她自己也是在忠义这种美德下的牺牲者。
她为了义父范子强为了要报答故主的知遇之恩,完成托孤的重任,要她牺牲了清白,投入夏维光的手下蹉跎了青春岁月。
康雅妲叹了口气道:「是的!老王爷是个好人,对我们这一族,尤其有大恩,我就是为了仰慕他的为人,感激他的恩情才嫁给他的,我下嫁为续弦时才十九岁,他却已经是四十九岁了。」
四十九岁对一个男人而言并不算老,但是对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而言,却是很大的一个距离。
康雅妲道:「我并不嫌他老,他比我大三十岁,但是身体很好,活到一百二十岁都没问题,假如我们一直安然相守,我一定会死在他前面,我的父亲此他大十岁,娶了一个跟我同年的女孩子,生活得很幸福。」
一丈青嫣然一笑道:「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懂得体贴,待人处世的经验丰富,也了解女人,我在天香楼时,很多手下的姑娘从良,嫁的都是此她们大二三十岁的男人,这都是她们凭着自己的经验挑选的。」
好与坏只是一种比较,并非绝对的,只是一般女孩子都没有机会去经过比较后再选定一个丈夫,只有堂子里的姑娘才有这种机会。
夏志昌却不耐烦听这些,他皱皱眉头道:「大姐!你别打岔,听我母亲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