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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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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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莫愁喝道:“此时杀你,易如反掌,但身上有伤,我用武功伤你,谅你死了也不心服。咄!王月断一根!”那瑶琴上第五根“角弦”,果然应声而断。李莫愁冷笑道:“你此时心中,更有若何欢乐之意?顷刻之间,要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快快给我抱头痛哭吧。”那琴上只剩下两根琴弦,杨过本领再高,也已难成曲调。李莫愁说道:“快弹几声凄伤之音!世间大苦,活着有何乐趣?”杨过性子倔强,仙翁、仙翁的弹了两声,仍是桃之夭夭的韵律。李莫愁道:“好,我先杀一人,瞧你心中悲不悲痛?”这一声说话,又崩断了一根琴弦。
  她举起拂尘,就要往陆无双头顶击下,程英长剑平举,只得和她决死一拼。杨过知道性命无幸,笑道:“我三人今日同时而死,快快活活,远胜于你孤苦寂寞的活在世间上。
  英妹、双妹,你们过来。”程英和陆无双走到他床边,杨过左手挽住程英,右手挽住陆无双笑道:“咱们死在一起,在黄泉路上说说笑笑,却不强于这恶毒妇人十倍?”陆无双笑道:“是啊,好傻蛋,你说的一点儿不错。”程英温柔体贴的一笑。她表姊妹二人给杨过的手一握,登时勇气十倍,心中大感甜美。杨过却在想:“唉,可惜不是姑姑在身旁陪着我。”但他强颜欢笑,故意和程陆二人十分亲昵。
  李莫愁脸带寒霜,心中却想:“这小子的话倒不错,他三人如此死了,确是胜过我活着。”她心肠歹毒,寻思:“天下那有这等便宜之事?我定要教你临死时伤痛难过。”于是拂尘轻摆,低声唱了起来,唱的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那一曲,祇是音调幽幽咽咽,犹似弃妇吞声,冤鬼夜哭。杨过等三人四手相握,听了一阵,不自禁的愁从中来。杨过内功较深,凝神不动,脸上犹带微笑,陆无双心肠较硬,不易激动,程英却已忍不住掉下泪来。李莫愁的歌声越唱越低,到了后来声若游丝,似断似续,杨过眼眶微红,鼻为之酸。
  那赤练仙子只待三人同时掉泪,拂尘卷处,就要将他们一齐震死。正当歌声凄婉惨厉之极的当口,突听茅屋外一人哈哈大笑,拍手踏歌而来。
  那歌声是女子口音,听来年纪已自不轻,但听她唱的却是天真烂熳的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吃了还要拿一包。”歌声中充满着欢乐,李莫愁的悲切之音登时受到打扰。但听她越唱越近,转了几转,从大门中走了进来,却是一个蓬头粗服的中年女子,两眼圆圈,嘻嘻傻笑,手中拿着一柄烧火用的火叉。李莫愁吃了一惊:“怎么她轻轻易易便绕过土堆,从大门中进来?若非是他三人一伙,那便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法了。”她心中起了别念,歌声感人之力就无先前那般凌厉无前。
  程英见那女子进来,心中大喜,叫道:“师姊,这人要害我,你快帮手。”原来这蓬头女子正是黄药师的徒儿傻姑,只听她拍手嬉笑,高唱儿歌,什么“天下一颗星,地下骨零丁”,什么“宝塔尖,冲破天”,一首首的唱了出来。李莫愁欲以悲苦之音来制她,不料她浑浑噩噩,本来就没什么伤心烦恼,须知情由心生,心中一片混沌,对外感也就不起反应,而李莫愁的悲音给她诚朴无华的儿歌一冲,连杨过等也制不住了。
  赤练仙子拂尘一起,心想:“须得先结果这个傻大姐。”歌声未绝,迎头就是一拂尘击去。
  当年黄药师后悔自己一时脾气古怪,害了得意弟子曲灵风的性命,因此收养曲灵风这个女儿傻姑,发誓要把一身本事倾囊以授。可是傻姑当父亲被害之时一吓而坏了脑子,天资所限,不论黄药师化了多少心血来循循善诱,总是人力难以回天,要说学会他一身的文学武功,那是万万不能的了,但十余年来,却也练成了一套掌法,一套叉法,所谓一套,其实只是每样三招,黄药师见她愚钝,知道什么变化奇招,她决计记不住,于是穷心殚智,创出了三招掌法,三招叉法,这六招呆呆板板,并无变化后着,神炒之处,全在练功。
  此时她见李莫愁拂尘打来,理也不理,火叉当胸就是一叉。李莫愁听得这一叉破空之声甚是劲急,不禁大惊:“瞧不出这女子功力如此深湛。”急忙绕步向左,挥拂尘向她头颈击去。傻姑不理敌招如何,当胸一叉平刺。李莫愁拂尘倒转,卷她叉头,傻姑只如不见,火叉继续刺出。李莫愁运劲一甩,那火叉竟不摇动,转眼间已刺到她双乳之间,幸好她武功高强,百忙中一个“倒转七星步”,从那墙壁的破洞中反身跃出,方始避开了这一叉,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跃出后更不停顿,跟着纵身而起,从半空中将她拂尘击了下来。傻姑以不变应万变,仍是一叉平刺,只因敌人已经跃高,这一叉就刺向她的小腹,李莫愁见来势狠猛,倒转拂尘之柄在叉杆上一挡,借势窜开,呆呆的望着她,心想:“我适才攻击的三手,每一手都暗藏九种变化,十二种后招,任她那一位武林高手,均不能等闲视之,怎么这女子只是一招当胸一刺,就将我六十三手变化尽数消解于无形?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赶快走吧!”
  其实傻姑的叉法来来去去只有三招,若是时间一久,李莫愁看明白了她出手的路子,就能设法取胜,常言道程咬金三斧头,傻姑却也只有三火叉,而此次单凭一招叉法,竟将一个绝顶厉害的敌人吓走,黄药师也真足自豪了。
  李莫愁转过身来,正要从墙壁缺口跃出,却见破口旁已坐着一人,青袍长须,正是当年从她手中相救程英的桃花岛主黄药师。他凭几而坐,矮几上放着杨过的那瑶琴。李莫愁是何等精干之人,对战时眼观六路,耳听八,但黄药师进屋、取琴、坐地,她竟丝毫没有察觉,若是他在背后欲施暗算,取她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李莫愁与傻姑对招之时,生怕程英等加入战团,是以口中悲歌并未止歇,要教他三人心神难以宁定,此时斗见黄药师悄坐抚琴,心头一震,歌声登时停了。黄药师在琴上弹了一声,纵声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居然唱的就是李莫愁那一曲。
  他琴上的弦线只剩下羽弦一根,但黄药师是武学的大宗匠,竟在这一根弦上弹出宫商角征羽各种音律出来,而琴中悲切之处,比之她的歌声更远过之。
  这一曲李莫愁是唱熟了的,黄药师一加变调,她心灵中所起的感应,比之杨过诸人自是更胜十倍。黄药师早知她作恶多端,今日要借此机缘将她除去。他从前以一枝玉箫,与欧阳锋的铁筝、洪七公的啸声相抗,打成平手,这时隔了这许多年,力气或因年老而衰减,内功却是越练越深,李莫愁如何抵禁得住?但感心旌摇摇,莫可抑制。黄药师琴歌相和,亦非一味悲歌,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情绪瞬息数变,引得她一时喜,一时悲,有如疯癫。
  眼见这一曲唱完,李莫愁非发狂不可,那傻姑一转头,突然见到杨过,烛光之下,看来与他父亲杨康的相貌一模一样。傻姑一生最怕妖鬼,杨康在嘉兴王铁枪庙中中毒而死的情景,使她永不能忘,这时一见杨过呆呆坐着,只道杨康的鬼魂作祟,一跳而起,指着他道:“杨……杨兄弟,你……你别害我……你……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去……找旁人吧。”
  黄药师在琴上正弹得如怨如慕,突然给她这么一扰乱,铮的一声,最后一根琴弦也断,傻姑躲在师父身后,大叫:“鬼…鬼…,师父,是杨家兄弟的鬼。”李莫愁乘着这个空隙,一拂尘将烛火打熄,从破壁中钻了出去。黄药师既不能用琴音杀她,自顾身份,自然不能出去追击。黑暗中傻姑更是害怕,叫得更加响亮:“是恶鬼,师父,打鬼,打鬼!”
  程英晃火折点亮腊烛,拜倒在地,向师父见礼,将杨过与陆无双二人的来历简略说了。黄药师喝住傻姑,向杨过笑道:“她识得你父亲,你果然与你父其是相像。”杨过在床上弯腰磕头,说道:“怒弟子身上有伤,不能叩拜。”黄药师颜色甚和,道:“你舍命救我女儿,真是好孩子。”原来他已与李莫愁见过面,知晓了经过情由,听说程英将他救去,于是带同傻姑,前来寻找。黄药师取出疗伤灵药,给他服了,又运内功给他推拿按摩。
  杨过但觉他双手到处,有如火炙,不自禁的从体中生出抗力。
  黄药师斗觉他皮肉一震,暗中感到他经脉运转,内功实有异常造诣,于是手上加劲,过了一顿饭时分,杨过但觉四肢百骇无不舒畅,昏昏沉沉的竟睡着了。
  次日醒时,睁眼见黄药师坐在床头,忙坐起行礼。黄药师道:“你可知江湖上叫我什么名号?”杨过道:“你是桃花岛主?”黄药师道:“还有呢?”杨过初想“东邪”二字不便出口,但转念一想,既然有个“邪”字,他的脾气和常人一定不大相同,于是大着胆子道:“你是东邪。”黄药师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我也曾听到很多人说起你,说你武功不坏,心肠也热,行事却也邪得可以。听说你想与你师父为妻,是不是?”杨过道:
  “正是。老前辈,人人都不许我,但我宁可死了,也要娶她。”黄药师听他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怔怔的望了他一阵,突然抬起头来,仰天大笑,只震得屋顶的茅草簌簌乱动。
  杨过怒道:“这有什么可笑?我道你号称东邪,定有高见,岂知也与世俗之人一般迂腐。”
  黄药师大声道:“好,好,好!”说了个“好”字,转身出屋。杨过怔怔的坐着,心想:“我这一番话,可把这位老前辈给得罪了。却不想他何以脸露喜色?”
  原来黄药师一生纵横天下,对当时礼教世俗之见,最是僧恨,行事说话,无不离经叛道,因此上得了一个“邪”字的名号。他落落寡合,生平实无知己,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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