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险掉下泪来。
李莫愁在旁瞧得不忍,眼见他势穷力竭,转瞬间便要丧于双轮之下,心念一动,要待上前相助,但随即想到:“这小子武功已胜于我,若不假手和尚除他,日后便不可制。”
于是仍然袖手不动。
这三人中法王的武功最强,李莫愁最毒,但论到诡计多端,却推杨过。他一阵伤心过了,随即筹思脱身之策,心想:“三国之际,曹魏最强,欲抗阿瞒,须联孙权。”李莫愁既不肯相助自己,那只有自己去助李莫愁了,当下刷刷两剑,挡住了法王,疾退两步,突将婴儿递给李莫愁,说道:“给你!”
这一下大出李莫愁意料之外,一时不明杨过的用意,顺手将婴儿接过,杨过叫道:“李师伯,快抱了孩子逃走,让我挡住贼秃!”剑上递出拼命两招,教法王欺不近身来。李莫愁心道:“原来他想我总还顾念师门之谊,不致伤了孩子,危急中递了给我,那真是再妙不过。”她那想到这是杨过嫁祸的恶计,刚一提步要走,法王回过手臂,银轮砸出,竟是舍却杨过,击向李莫愁的后心。这一招来得好快,她身形甫动,银轮已是如影随形击至。李莫愁无奈,只得回过拂尘挡架。
杨过见计已售,不得不松了一口气,他顾念婴儿,却不肯如李莫愁般袖手旁观,以待二人斗个两败俱伤,才出来收渔人之利,呼吸稍一调匀,立即提剑攻向法王的左侧。
这时红日中天,密林中仍有片片阳光透射进来,杨过精神一振,一柄长剑更是使得得心应手,数招间只听得当的一响,铜轮被君子剑削去了一片。那法王当真了得,虽然暗暗心惊,手上招数却愈见凌厉。杨过斗地心生一计,叫道:“李师伯,你小心这铜轮,被我削破的口子上喂有剧毒,莫被他扫上了。”李莫愁道:“为什么?”杨过道:“我这剑上所喂的毒药甚是厉害!”
适才法王被杨过长剑刺伤,一直在担心剑上有毒,但久战之后,伤口上并无异感,也就放心,此时听他一提,不由得心中一震:“那公孙止为人险诈,只怕剑上果然有毒。”
想到此处,登时气便馁了。李莫愁拂尘猛地挥出,叫道:“过儿,用毒剑刺他!”伸手一扬,似有暗器射出。法王舞轮护住胸前,李莫愁这一下却是虚张声势,她虽有极厉害的冰魄银针,但见法王如此武功,料想射他也是无功,只阻得他一阻,已脱出双轮威力的笼罩,急步飞奔。
金轮法王猛悍无比,虽然疑心身上有毒,但伤口既不麻痒,亦不肿胀,实不愿此番徒劳往返,落得个负伤而归,见李莫愁一逃,立即拔步急追。杨过心想如此打打追追,不知如何了局,让这初生婴儿在旷野中经受风寒,便算救回,只怕也难以养活,只有合二人之力先将法王击退,再筹良策,于是大声叫道:“李师伯,不用走啦,这贼秃身中剧毒,活不了多久了。”叫声甫毕,只见李莫愁向前一窜,钻进了山边的一个洞中。
法王呆得一呆,不敢便即闯入。杨过不知李莫愁抢那婴儿何用,生怕她忽下毒手,他早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当即长剑护胸,冲了进去,只听叮叮叮三响,长剑已将三枚冰魄银针打落在地,叫道:“李师伯,是我!”洞中黑漆漆一团,但他双目能暗中见物,见李莫愁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又扣着几枚银针,他为表示并无敌意,转身向外,说道:“咱们联手先退贼秃。”于是仗剑守在洞口。
法王料想他们一时不敢冲出,于是盘膝坐在洞侧,解开衣衫,检视伤口,但见剑伤之处血色殷红,殊无丝毫中毒之象,伸手一按,伤口微微疼痛,再潜运内功一转,四肢百骸没半分窒滞,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杨过剑上无毒,怒的是竟尔受了这小子之骗,白白担心半日。他瞧那山洞,但见洞口长草掩映,入口处仅容一人,自己身躯肥大,若是贸然冲入,转折不便,只怕受了洞内两人的暗算。
一时正想不到善策,忽听得山坡后一人怪声叫道:“大和尚,你在这里干么?”法王听得语声,正是那天竺子矮子尼摩星。他眼睛仍是瞧定洞口。说道:“三只兔儿钻进了洞里,我要赶他们出来。”
尼摩星在襄阳城里混闹一场,无功而退,在回归军营途中,远远望见法王的银铜锡三轮在空中飞,知他正与人动手,是以瞧照了方向过来。他轻功本好,但受伤之后不敢使力,到来时杨李二人已躲入洞中。他见法王全神贯注瞧着山洞,心中一喜,问道:“郭靖逃到了洞里么?”法王哼一声道:“是一只雄兔,一双雌兔,还有一只小兔。”尼摩星更是喜欢,道:“啊,除了郭靖夫妇,还有杨过这小子。”法王由得他自说自话,不予理睬,四下一瞧,心中已有计较,伸手拾些枯枝枯草,堆在洞口,晃火折点燃枯草。是时西南风正劲,一阵阵浓烟往洞中涌入。
当他堆积枯草之时,杨过已知他的毒计,再听得尼摩星到来,又多了一个强敌,低声道:“我瞧瞧这山洞是否另有出口。”于是向内走去,走了七八丈,山洞已到尽头,他回过头,低声道:“李师伯,他们用烟熏,你说怎么办?”李莫愁心想硬冲是摆脱不了法王,躲在这里亦非了局,当真不济之时,只有丢下婴儿独自脱走,这和尚和自己无冤无仇,他只是志在婴儿,那时自是不会苦缠,因此她心中并不惊慌,脸上微微冷笑。
过不多时,山洞中浓烟越进越多,杨李二人闭住呼吸,一时尚可无碍,那婴儿却又哭又咳。李莫愁冷笑道:“你心疼么?”杨过怀抱着这女婴一番舍生忘死的恶斗,心中已不由得对她生了怜惜之情,听得哭得厉害,道:“让我抱抱!”伸出双手,走近两步。李莫愁拂尘刷的一下,向他的手臂上挥去,喝道:“别走近我!你不怕冰魄银针吗?”
杨过向后跃开,听了“冰魄银针”四字,脑海犹似闪电般一晃,想起幼时与她初次相遇,只是将银针在手中握了片刻,即已身中剧毒,亏得义父欧阳锋授以上乘内功,才将毒气逼出,当下心生一计,撕一片衣襟包住右手,走到洞口拾起李莫愁适才射他的三枚银针,针尾向下,手指微微用力,将银针插入土中,只余一寸针尖留在土外,再在针尖上盖了一些沙土,掩住针尖的光亮。此时洞口堆满了柴草,又是浓烟满洞,他弓身插针,法王与尼摩星全未瞧见。
杨过布置已毕,退身回来,低声道:“我已有退敌之计,你哄着孩子别哭。”于是大声叫道:“好了,李师伯,这山洞后面有出口,咱们快走!”声音中充满了欢喜之情。
李莫愁一怔,还道山洞后面真有出路。杨过将口俯到她的耳畔,低声道:“那是假的,我要叫这贼秃上当。”法王与尼摩星听见杨过这么一叫,一愕之下,但听得洞中寂然无声,婴儿的哭喊也渐渐隐去,他们那知是杨过用袍袖盖在婴儿脸上,只道是真的从洞后逸出。尼摩星性子暴躁,不及细想,立即飞身便绕到山坡后面,想去阻截,法王却心思细密,凝神一听,那婴儿的哭喊只是低沉细微,却非渐渐远去,知道又是杨过使诈,只要骗得他到山坡之后,便抱了孩子从洞口冲出,不禁暗暗冷笑:“这个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也想在老衲面前行使。”于是躲在洞侧,提起银铜两轮,只待杨过出来。
杨过叫道:“李师伯,那贼秃走了,咱们并肩往外。”忽又低声道:“咱们同时惊呼,诱他进洞。”李莫愁还不知杨过使的是何诡计,但素知他极是狡猾,自己曾吃过他不少大亏,他既然排下妙策,谅必使得,好在婴儿抱在自己手中,只要先驱退法王,不怕他不拿“玉女心经”来换孩子,于是点了点头,两人齐声大叫:“啊哟!”杨过假装受伤甚重,大声呻吟,叫道:“你如何便对我下此毒手?”随即低声道:“你装作性命不保。”
李莫愁怒道:“好,我今日……死在你手里,却教你这小贼……也活不成。”说到后来,语声断续,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法王在洞口听了大喜,心想原来这二人为了争夺婴儿,还未出洞,却已自相残杀起来,看来已斗得两败俱伤。他生怕婴儿连带送命,那便不能挟制郭靖,当即拨开柴草,抢进洞去。只走得两步,突觉左脚底微微一痛。他武功了得,应变奇速,不待踏实,立即右足使劲,倒跃出洞,左足落地时小腿一麻,竟然险险摔倒。以他的深厚内功,即使腿上给人连砍数刀,纵跃时也不致站立不稳,心念一转之下,已知足底心被毒物刺中,正要拉下鞋袜察看,见尼摩星从山坡后转回,叫道:“那小子使诈,山后并无出口,郭靖他们还在洞内。”
法王住手不再脱鞋,脸上不动声色,说道:“你所料不错,但久无声息,想来他们都被烟火熏得昏过去了。”尼摩星大喜,心想这番生擒郭靖之功,终于落在自己手上,他也不想法王何以不抢此功劳,舞动铁蛇护住身前要害,从洞口直钻进去。杨过这三枚银针布在当路之处,不论来人的步子大小如何,非踏中一枚不可。尼摩星身矮步短,来很又快,右脚踏中了银针,一痛之下未及缩步,左脚又踏上了另一枚针尖。天竺国因天气炎热,国人向来赤足,尼摩星也不穿鞋,虽然脚底板练得厚如牛皮,但那冰魄银针何等锐利,早已刺入寸些。
尼摩星性子勇悍,小小受伤毫不在意,挥铁蛇在地下一扫,但觉前面地下再无倒刺,正要继续进内活捉郭靖,猛地里两腿麻软,站立不稳,一交摔倒。他这才知针刺上的剧毒厉害非凡,急忙连滚带爬,冲出洞来,但见法王除去鞋袜,捧着一只肿胀墨黑的左腿,正在运气阻毒气上升,尼摩星大怒,喝道:“好贼秃,你明明中毒受伤,何以不说一句,却让我也去上当?”法王微微一笑,说道:“我上一当,你也上一当,这才两不吃亏啊。”
尼摩星怒气勃发,不可遏制,大声怒骂:“我也不要拿什么郭靖了,今日与你拼个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