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剑就完事。”杨过见她眼中忽发异光,知她立时就要下杀手,胸中求生之念热切无比,再也顾不得别的,一个打滚,飞腿去踢她手中长剑。
那知小龙女虽然内伤难愈,手法仍是敏捷无伦,身子一侧,避开了他这一脚,剑尖又点在他的喉头。杨过速变几下招术,只是他每一招每一式全是小龙女所点拨,那能不在她意料之中?这长剑如影随形,始终不离她咽喉三寸之处。杨过吓得全身都是冷汗,暗想:
“今日逃不了性命,定要给姑姑杀了。”危急中双掌一并,凭虚击去,欺她伤后无力,招数虽精,该无劲力与自己对掌。
小龙女识得他的用意,仍是上身微侧,让他的掌力呼呼两响在自己肩头掠过,叫道:
“过儿,不用斗了!”长剑一挺,剑尖颤了几颤,一招巧妙无比的“分花拂柳”,似左实右,已点在杨过喉头。他向前一送,正要在他喉头刺个窟窿,突然全身疲软,当的一声,长剑落地,接着身子犹似一瘫软肉,晕了过去。
这一剑刺来,杨过只闭目待死,不料她竟在这紧急关头昏去。他呆了一呆,当真是死里逃生,抢起长剑,急步奔出古墓。一出墓门,但见阳光耀目,红日经天,微风拂衣,好鸟在树,那里还是墓中阴沉惨怛的光景。
杨过惊魂略定,生怕小龙女自后追来,当即展开轻功,向山下急奔。此时他内力充盈,武功虽未达到顶峰,却也已算是武林中的一流好手。他足不停步的快跑,下山的路子越跑越快,只中午时份,已到了山脚。他见小龙女不曾追来,稍稍放心,才放慢脚步而行。
走了一阵,腹中饿得咕咕直响,想要找家农家买些饭吃,一摸怀中,连一枚铜钱也无。他自幼闯荡江湖,找东西吃的本事甚大,四下一望,见西边山坡上长着一大丛玉米,于是过去摘下了五根棒子。那玉米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他拾了一些枯柴,正想设法生火,烧烤来吃,忽听树后脚步声音细碎,有人走近。
杨过身子一侧,挡住玉米,斜眼看时,见是一个妙龄道姑,身披杏黄道袍,脚步轻盈,飘飘若仙的走来。她背上插了双剑,剑柄的血红丝带子在风中猎猎作响,看来她显然会武。杨过心想此人定是山上重阳宫里的人物,多半是清净散人孙不二的弟子。他不欲多生事端,低了头自管生火。
那道姑走到他身前,忽然说道:“小兄弟,上山的路怎么走法?”杨过暗道:“这女子是全真教的弟子,怎能不识上山的路径?她定是不怀好意。”当下也不转头,随手向山上一指,道:“顺大路上去便是。”那道姑见他衣衫敝旧,蹲在道旁烤玉米,只道是个普通庄稼汉。她自负美貌,任何男子见了,都要目不转瞬的呆看,但这少年居然瞥了自己一眼便不再望第二眼,竟将他当作庸姿俗色一般,心中不禁有气,但随即转念想道:“这种乡下人懂得甚么?”说道:“你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杨过对全真教的人物全无好感,当下装聋作哑,只作没有听见。那道姑道:“傻小子,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杨过道:“听见啦,可是我不爱站起来。”那道姑听他这么说,不禁嗤嗤一笑,说道:“你瞧瞧我,是我叫你站起来啊!”这两句话声音娇媚无伦,又甜又腻。杨过心中一凛:“怎么这女人说话这等怪法。”抬头看她,只见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的斜视自己,似乎并无恶意。一眼看过之后,又低下头来生火。
那道姑见他满脸稚气,虽然瞧了自己第二眼,仍是毫不动心,不怒反笑,心想:“原来是个不通人事的孩子,正好用他来作为帮手。”当下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叮叮的相互撞了两下,说道:“小兄弟,你听我话,这两锭银子就给你。”
杨过机露异常,本来不想招惹于她,但听她说话越来越是奇怪,倒要试探她如何对付自己,于是索性作痴乔呆,怔怔的望着银子,道:“那亮晶晶的是甚么啊?”那道姑嫣然一笑,道:“这是银子。你要新衣服啦、大母鸡啦、白米饭啦、都能用银子去买来。”杨过脸上装出一股茫然若失的神情,道:“你又骗我啦,我不信。”那道姑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喂,小子,你叫甚么名字?”杨过道:“我叫傻张,你不知道么?你叫甚么名字?”那道姑道:“你不用问,只叫我仙姑就得啦。你妈呢?”
杨过道:“你问我妈干甚么?她在山上砍柴。”那道姑道:“好啊,我要上山去,这套衣服穿了不方便,你去拿你妈的衣裳来,借给我穿穿。”杨过心中大奇,脸上的傻相装得越像,不住摇头,道:“那使不得,偷了妈的衣裳,回头准得挨揍。我妈用扁担打我呢。”那道姑笑道:“你妈见了银子,欢喜还来不及啦,一定不会揍你。”说着右手一扬,将一锭银子向他掷去。
杨过伸手去接,假装接得不准,让那银子在肩头撞了一下,落下来时,又在右脚上一碰,他捧住右脚,左足单脚而跳,大叫:“嗳哟,嗳哟,你打我。我跟妈说去。”说着大叫大嚷,银子也不要了,向前急奔。那道姑见他傻得有趣,微微而笑,解下身上腰带,一挥而出,卷住他的右足,拉了回来。杨过听了那腰带挥出的风声感着腰带着足时的劲力,心中一震:“这全是我古墓派的功夫啊,难道她不是全真派的道姑。”当下全身放松,任她横拖直曳的拉回来,只是心中更加戒惧,全神防备,暗自寻思:“她上山难道是冲着姑姑而去么?”
他心中想到小龙女,不知她此时生死如何,不由得忧虑无比,心念已决,纵然死在她的手里,也要上去再看看她。这念头在他脑海中兜了几转,那道姑已将他拉到面前,见他虽然满脸灰土,但面目英俊,神采照人,心想:“这山野鄙夫相貌倒美,只可惜绣花枕头,肚子里却是一包草。”听杨过还在大叫大嚷,胡言乱语,微微笑道:“傻张,你要死还是要活?”说着刷的一声,拔出长剑,抵在他的胸口。杨过见她出手这一招是“锦笔点主”,正是古墓派的嫡传的剑法,心中再无怀疑:“此人必是师伯李莫愁的弟子,她上山找我姑姑,定然不怀好意,从她挥腰带,出长剑的手法看来,功力远在我之上。此人只可智取,不能力敌,我当装傻到底,好教她没有防备。”
于是满脸害怕,求道:“仙姑,你……你别杀我,我听你的话。”那道姑笑道:“好,你不听我吩咐,一剑就将你杀了。”杨过道:“我听,我听。”那道姑将腰带一挥,拍的一声,缠回自己腰间,姿态飘逸,极之潇脱。杨过心中暗赞一声:“好!”脸上仍是一番茫然之色。道姑心道:“这傻子那里懂得这一手功夫之难?我可是向瞎子送秋波了。”
当即说道:“你回家去拿一把斧头来,我有用处。”
杨过依言奔血前面的农舍,故意足步蹒跚,落脚极重,摇摇摆摆,显得笨拙异常,那里是身负武功的模样?那道姑瞧得极不顺眼,叫道:“你可别跟人说起,快去快回。”杨过应道:“是啦。”悄悄在一家农家的门边一张,只见屋内无人,想是都到田地里忙碌去了,当下在壁上取了一柄伐树砍柴用的短斧,傻里傻气的回来。
他虽在作弄那道姑,但心中总是挂念着小龙女的安危,脸上不禁深有忧色。那道姑嗔道:“你哭丧着脸干么?快给我笑啊。”杨过咧开咀,傻笑几声。那道姑秀眉微蹙,道:
“跟我上山去。”杨过忙道:“不,不,我妈等我吃饭呢。”那道姑喝道:“你不听话,我立时杀了你。”说着伸左手扭住了他的耳朵,右手握住剑柄。杨过杀猪也似的大嚷起来:“我去啊,我去啊。”
那道姑心想:“这人蠢如猪羊,正合我用。”于是拉住他袖子,走上山去。身有武功之人,行路自然而然极快,杨过却跌跌撞撞,一脚高,一脚低,远远跟在后面。走了一阵,他坐在路边石上,一边拭汗,一边呼呼喘气,那道姑连声催他,他道:“你走得这么快,我怎跟得上?”那道姑见日已西斜,心中老大不耐烦,回过来挽住他手臂,向山上急奔。杨过只是跟不上,双脚乱动,忽尔在她脚背上重重踏了一脚。
那道姑“嗳哟”一声,嗔道:“你作死么?”见他气息粗重?实在累得厉害,当下伸出左臂,托在他的腰里,喝一声:“起!”抱着他身子向山上疾驰,这一下轻功施展开来,只片刻之间就奔了数里山道。
杨过被她揽在臂弯,背心感到她身上的温暖,鼻中闻到的是她女儿的香气,索性不使半点力气,任她带着上山。那道姑奔了一阵,俯下头来,只见他脸露微笑,显得甚是舒服,不禁心中有气,手臂一松,将他掷在地下,道:“你好得意么?”杨过摸着屁股,大叫:“啊唷,啊唷,你摔痛我屁股啦。”
那道姑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怎么这生傻?”杨过道:“是啊,我本来就叫傻张嘛。仙姑,我姓张,你可是姓仙么?”那道姑道:“你叫我仙姑就得啦,管我姓甚么呢。”原来她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开山大弟子,姓洪名凌波,当日去杀陆立鼎满门,被武三通逐去的道姑,就是她了。杨过想探听她的姓名,那知她竟不吐露。
她在石上坐下,整理被风吹散了秀发。杨过侧头看她,心想:“这道姑也算得很美了,只是还不及桃花岛的郭伯母,更加不及我姑姑。”说到容色之美,黄蓉与小龙女其实难分上下,但杨过心有所偏,自然觉得小龙女要美得多。洪凌波向他横了一眼,笑道:“傻张,你尽瞧着我干么?”杨过道:“我瞧着就是瞧着,又有甚么干不干的?你不许我瞧,我不瞧就是,有甚么希罕?”洪凌波噗哧一笑,道:“你瞧吧,喂,你说我好不好看?”
她一面说话,一面拿着一只小小金梳,慢慢梳着头发。
杨过道:“好看啊,就是,就是……”洪凌波道:“就是甚么?”杨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