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得是同道,当下也不客气,坐下去就吃,那知陆无双满脸厌憎之色,竟站起身来避开,忍不住取笑几句,不料这丫头火气奇大,一转身就动刀子。
那乞丐啊哟一声,跳起身来,叫道:“别发火,我吃了你老公的肉,呕出来就是。”
陆无双最恨别人说笑,心中怒火更增,左一刀,右一刀,两刀均往他要害砍去。那乞丐闪身避过,第三刀砍来时方位变幻不定,那乞丐一个拿捏不准,嗤的一下,衣服上划破了一道口子。他暗吃一惊,心道:“瞧不出这小丫头武功倒极是厉害。”眼见她第四刀跟着砍来,当下不敢怠慢,从腰间取出铁拐,迎刀招架。
拆了十余招,陆无双愈斗愈狠。那乞丐暗暗叫苦,心道:“这丫头不知是那一家那一派,我跟她没来由的胡缠干么?老子足底加油,赶快溜了,谅这跛足丫头追我不上。”他想到对方跛足,不自禁向她左腿望了一眼。他若是决意脱身,立即转身溜走,那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无意中向她跛足看了一眼,这才奔跑,却正犯了陆无双的大忌,以致惹出日后无穷之患。
陆无双见他双眼向自己跛足一瞧,脸上登现得意之色,随即虚晃一拐而走,心中怒气勃发,不可抑止,叫道:“贼叫化,你道我行走不便,就追你不上么?”
但见那乞丐向正北而行,她左手舞动弯刀,挥了几挥,呼的一声,猛向东南方掷出。
杨过口中吃肉,闲闲悠悠的坐着观斗,见乞丐惹陆无双生气,心里甚是得意,突见她向东南方掷刀,好生奇怪,刚怔一怔,只见那弯刀斗然间在半空中自行转弯。
这柄弯刀造得极是奇异,刃口其薄如纸,刀身弯户弧形,陆无双掷出时的手劲又用得恰到好处,但见弯刀呜呜作声,突然向那乞丐身上射去。那乞丐奔得心急,那料到这刀犹似生了眼睛一般,噗的一声,插中他的背脊。
那乞丐受痛,一交摔倒。陆无双展开轻功赶上前去,要待拔刀再斩,那乞丐双手一撑爬起,狂奔而去,转瞬间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陆无双追了几步,再也追赶不上,当即转头,对杨过道:“快给我去把刀子拿回来。”杨过道:“甚么刀子不刀子?”陆无双道:“你不见我的刀子斩中了他背脊?快去拿来。”杨过摇手道:“拿不到啦。”陆无双知道多说也是无用,当下自去进屋睡了,幸好身边尚有一柄尖刀,心道:“虽然没了弯刀,拿这匕首也在你身上刺几个窟窿。”
睡到半夜,她悄悄起来,走到屋外,只见火堆边杨过一动不动的睡着,那火堆早已熄了,月亮西斜,地下尚有淡淡的影子。陆无双提起尖刀,轻轻去到他身后,手起刀落,一刀往他背心戳了下去,突然手腕一抖,虎口震得剧痛,当下把捏不定,当的一声,尖刀脱手,只觉中刀之处似铁似石。陆无双一惊非小,急忙转身逃开,心道:“莫非这傻蛋竟练得周身刀枪不入?”奔出数丈,见杨过并不追来,回头一望,只见他仍是伏在火边,动也不动。
陆无双疑心大起,叫道:“傻蛋,傻蛋!”连叫两声,他只是不应。她凝神细看,但见他身形缩成一团,模样极是古怪,当下大着胆子走近,见他竟然不似人形,伸手摸了摸,衣服下硬硬的似是一块大石。她抓住衣服向上提起,衣服下果然是一块岩石,那里有杨过的人在?
她呆了一呆,叫道:“傻蛋,傻蛋!”不听答应,当下侧耳倾听,似乎屋子中传出一阵阵的鼾声来。她循声寻去,原来杨过正睡在她适才睡过的桌上,背心向外,睡得正酣。
陆无双一击不中,盛怒之下,也不及细想他怎会突然睡到了桌上,立即纵身而上,提起匕首,一刀刺向他的背心。
这一刀却是端端正正的刺中了,她见杨过既不跳起,亦不呼痛,于是拔出刀来又是一刀,着刀之处明明是中了人肉,绝无异感,但却没鲜血流出。陆无双又惊又怒,连拔连刺,却听杨过鼾声大作,接着说起梦话来:“谁在我背上搔痒啊,别闹,别闹,我怕痒啊。”
陆无双惊得脸都白了,双手发颤,心道:“此人难道竟是鬼怪?”转身欲逃,一时之间双足竟然不听使唤。只听杨过又说梦话:“背上好痒,定是臭老鼠来偷我的黄章肉。”
伸手背后,从衣衫底下拉出半片黄章的身子拍的一声,拋在地下。陆无双舒了一口长气,这才明白:“原来这傻瓜将黄章肉放在背上,这十几刀都刺在兽肉上啦,却教我虚惊一场。”
她连刺两次不中,对杨过憎恨之心更加强了,咬牙低声道:“臭傻蛋,瞧我这次要不要了你的小命。”闪身扑上,举刀一送,直向他背心刺去。那匕首将要及到杨过身体,他鼾声大作,翻了一个身,这一刀刺在桌上,深及刀柄。陆无双手上运劲,待要拔刀,杨过正做什么恶梦,大叫:“妈啊,妈啊,臭老鼠来咬我啊。”两条泥腿倏地一伸一挺,左腿在搁在陆无双臂弯里的“曲池穴”,右腿却搁在她的肩头“肩井穴”。这两处都是人身的大穴,杨过两条泥腿摔了下来,无巧不巧,恰到撞上这两处穴道。陆无双身上一麻,再也动弹不得,只有呆呆的站着,让身子作了杨过搁腿的架子。
陆无双怒极,身子虽然不能动弹,口中却能说话,喝道:“喂,傻蛋,快把臭脚拿开。”只听他打呼声愈加响。陆无双不知如何是好,恼恨之下,张口将唾沫往杨过身上吐去。杨过一个翻身,右脚尖慢不经意的掠了过来,正好在她“臂肩穴”上轻轻一碰,陆无双全身一麻,连口也张不开了,鼻中只闻到杨过脚上的臭气阵阵冲来。
就这么搁了一顿饭时分,陆无双气得几欲晕去,心中不住发誓:“明日待我穴道松了,定要将这傻蛋身上斩他十七八刀。”再过一阵,杨过心想也作弄她得够了,一个翻身,将双足放开,转过身来,虽在黑暗之中,她脸上的气恼神色仍是瞧得清清楚楚。她越是发怒,越是与小龙女相似,杨过痴痴的瞧着,那里舍得闭眼?
斗转星移,月光西斜,从大门中照射进来。陆无双见杨过双眼睁开,笑咪咪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凛:“莫非这傻蛋乔呆扮痴,他点我穴道,并非无意碰巧撞中?”想到此处,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在此时,忽见杨过斜眼望着地下,她眼睛一歪,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地下并列着三条黑影,原来有三个人站在门口。凝神一看,三条黑影的手中都拿着兵刃,陆无双暗暗叫苦:“糟啦,糟啦,对头找上了门来,偏生被这傻蛋撞中了穴道。”
她中中虽然起疑,总是难信如此骯脏猥琐的一个牧童,竟会有一身武艺。
杨过一见黑影,立即闭眼,大声打鼾。只听门口一人叫道:“小贱人,快出来,你站着不动,就想道爷饶了你么?”杨过心道:“原来又是道人。”又听另一人道:“咱们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削你的鼻子,一只耳朵、一只手掌。”第三人道:“老子在门外等着,爽爽快快皂出来动手吧。”说着向外跃开,三人围成半圆,将大门口围着。
杨过伸个懒腰,慢慢坐起,说道:“外面叫甚么啊,陆姑娘,你在那里?咦,你干么站着?”拉着她衣袖,用力抖了几抖。陆无双但觉一股极强之力将她全身一震,三处被封的穴道登时解了,当下也不及细想,俯身拾起匕首,跃出屋子,月光下只见三个男人围在门口。她更不打话,翻腕向左边那人一刀刺去。那人手中拿的是一条铁鞭,看准尖刀,一鞭砸将下来。他铁鞭本就沉重,兼之膂力甚强,砸得又准,当的一声,陆无双的尖刀登时脱手。杨过横卧在桌上,见陆无双向旁一跳,左手斜指,心道:“好,那道人的单刀保不住。”果然她手腕一翻,已施展古墓派的秘传武功,将道人手中的单刀夺了下来,顺手一刀,噗的一声,那道人肩头竟吃了一刀。他大声咒骂。跃出去撕道袍裹伤。
此时陆无双长刀在手,精神为之一震,与使鞭的汉子斗在一起,另一个矮小汉子手持花枪,东一枪西一枪的戳着,不敢过分逼近。那使鞭的猛汉武艺甚高,斗了十余合,陆无双渐感不支。那人在武林中似乎辈份不小,出手与步履之间均有气度,陆无双数次失手,他竟并不过分相逼。
那道人裹好伤口,空手过来,指着陆无双骂道:“那里来的贼贱人,下手这般狠毒?”头一低,向陆无双急冲过去。杨过看了门外四人相斗的情势,暗叫:“不好!”只见刀光一闪,那道人背上又吃了一刀,同时那矮汉的一枪刺到了陆无双背心,使鞭的猛汉一掌打向她的胸口。杨过手中握着的两枚石子同时掷出,准头竟然不偏丝毫,一枚将花枪激荡了开去,另一枚打中了猛汉的手腕。
不料那猛汉武功极高,右腕中了石子,登时疲软无力,但他左掌快似闪电,倏地穿出,噗的一声,击正陆无双胸口。杨过大惊,他究竟年轻识浅,看不透这猛汉竟有“连环双击掌”的妙技,待他左掌击出,急忙抢出相救,一把抓住他的后领,以“小周天”之劲,一挥甩出。那猛汉身躯重约二百八九十斤,被杨过这么一挥,登时腾空而起,跌出数丈之外。那道人与矮汉见杨过如此厉害,忙扶起猛汉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过俯头看陆无双时,见她脸如金纸,呼吸甚是微弱,受伤实是不轻,伸左手扶住她背后,让她慢慢坐起,但听得格格两声轻响,却是骨骸互撞之声,原来她两根肋骨被那猛汉一掌断了。她本已昏过去,两根肋骨一动,一阵剧痛,痛得她忽地醒转,低低呻吟。杨过道:“怎么啦?很痛么?”陆无双痛得满额是汗,咬牙骂道:“问甚么?自然很痛。抱我进屋去。”杨过托起她身子,但不免略加震动,断骨相撞,又是剧痛难当。陆无双骂道:“好,鬼傻蛋,你存心折磨我。那三个人呢?”杨过出手相救之时,她已经被击晕去,是以不知是他救了自己性命。
杨过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