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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出言相问,郭芙远远奔来,叫道:“妈,妈,你猜是谁来啦?”黄蓉笑道:“今儿天下英雄聚会,我怎知是谁来了?”突然心念一动,道:“啊,是武家哥哥的师叔师伯们,多年不见,快会会去。”郭芙道:“妈你真聪明,怎么一猜就中?”黄蓉笑道:“这又有何难?武家哥儿俩寸步也不离开你,忽然不跟着你,定是他们亲人到了。”杨过一向自恃聪明机变,但见黄蓉料事如神,远在自己之上,不禁骇服。黄蓉又道:“芙儿,恭喜你又要多学一种上乘武功。”郭芙道:“什么武功?”杨过冲口而出,道:“一阳指!”
郭芙不去理他,随口道:“你懂什么?妈,是什么武功?”黄蓉笑道:“杨大哥不已说了?”郭芙道:“啊,原来是妈跟你说的。”
黄蓉和杨过都微笑不语,黄蓉心想:“过儿这孩子的聪明智能,胜于武家兄弟十倍。
芙儿是个草包,更加不必提起。他知一阳指是一灯大师的绝顶功夫,靖哥哥虽然学会,但非他本门嫡派,不会传授旁人。武氏兄弟的师叔伯们到来,怜他兄弟孤苦,定会传授,而他哥儿俩要讨好芙儿,自是学到什么就转送给她什么了。”两人智力相埒,都是心照不宣,只有郭芙却有些奇怪,妈妈干么要将此事先告诉了杨过。
原来一灯大师座下有渔樵耕读四大弟子,武氏兄弟的父亲武三通,即是位列第三的农夫。他自与李莫愁战受伤,迄今影踪不见,存亡未卜。此次来赴英雄宴的是渔人与书生二人,那书生与黄蓉一见就要斗口,此番阕别已有十余年,两人相见,又是各逞机辩,那渔人果然找了间静室,将一阳指的功夫传于武氏兄弟。
午后饭罢,丐帮之众在陆家庄外的树林中大举聚会。这一次会中新旧帮主交替,乃是丐帮的隆重的庆典,东南西北各路高手弟子,尽皆与会,别派别帮也有许多好手被邀观礼。十余年来,鲁有脚一直代替黄蓉处理帮务,公平正直,敢作敢为,丐帮中污衣、净衣两派,齐都心悦诚服,这次交替,乃是顺理成章之事。黄蓉按着帮规宣布后,将历代帮主相传的打狗棒交给了鲁有脚,众弟子一齐向他唾吐,只吐得他满头满脸、身前身后都是痰涎,于是新帮主接任之礼告成。
杨过见那帮主交替的礼节甚是奇特,心中暗暗称异,正要起身禀报洪七公逝世的讯息,忽见一个老年乞丐跃上大石,左手高托一个极大的朱红葫芦。
(第八册完)
三三:群英盛宴
杨过见了这个大葫芦,心中猛地一震,这葫芦正是洪七公盛酒之物,他在华山绝顶见到洪七公时,见他一直负在背上。后来埋葬洪七公,将这葫芦埋在他的身旁,怎么此时忽地出现?难道另外尚有一模一样的葫芦?但听得帮众们欢声四起,全场兴奋。
正自惊疑不定,只听那老丐大声说道:“洪老帮主有令,命我传达。”帮众听了,更是齐声欢呼,他们十多年未得帮主信息,常自挂念,忽闻他有号令到来,个个大为振奋。
只听得人丛中一个乞丐大声叫道:“恭祝洪老帮主安好!”众人一齐呼了起来,当真是声振天地,须知洪七公是当世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邪正各派,黑道白道的武林人物,无不对他极为钦仰,本帮的帮众对他爱戴,更胜于亲生父母。
欢呼了一盏茶时分,声音才慢慢静止。杨过见群丐人人激动,有的甚至泪流满面,心想:“大丈夫得能如此,方不枉了在这世上走他一遭。只是众人这等欢欣,我又何忍将洪老英雄逝世的讯息说了出来?”忽听那老丐说道:“三天之前,我在龙驹塞遇见洪老帮主……”杨过大吃一惊:“洪老帮主早已死去多时,他怎能在三天之前见他?”只听那老丐接续朗声说道:“他老人家知晓黄帮主要将帮务交给鲁帮主,说此事很好,甚合他老人家的意思……”鲁有脚双膝下跪,颤声道:“弟子自当勉力,报答老帮主的恩典,但教利于本帮,弟子万死不辞。”那老丐的辈份自较帮主为低,只是他手中高举洪七公的葫芦,鲁有脚是向葫芦下跪,不是向他下跪。
那老丐又道:“洪老帮主言道:方今天下大乱,蒙古日渐南侵,蚕食我大宋天下,凡我帮众,务须忠肝义胆,誓死杀敌,力御外侮。”群丐齐声答应,神情极是激昂,那老丐道:“朝廷政事紊乱,奸臣当道,要靠那些臭官儿保疆护民,那是做不到的。眼下寇难日深,人人都要存着个捐躯报国之心。老帮主正在北方干办一件大事,不能前来与会,命我勉励大家,要牢牢记位‘忠义’二字。”群丐轰然而应,大家又高呼起来:“誓死遵从洪老帮主的教训。”
杨过自幼失教,不知“忠义”两字有何等重大干系,只是见群丐正气凛然,不禁大有所感,觉得前时戏弄丐帮弟子,倒是自己的不是了。但洪七公明明已死,何以这老丐却说三天之前曾经见他?若说她奸诈假传号令,这号令又是十分光明正大?满腹疑团,难以解释,心想只好会后再与黄蓉商量。
这丐帮大会以后办的都是些本帮赏罚升黜之事,外帮宾客不便与闻,各自纷纷退出。
到得晚间,陆家庄内内外外挂灯结彩,华烛辉煌,宛似做大事一般,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各处一共开了二百余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杰,倒有一大半走宴。要知道英雄宴是数十年中难得有一次的大事,若非主人交游广阔,为人钦服,决计难以邀到这许多英雄好汉。
郭靖、黄蓉夫妇陪伴主宾,位于正厅。黄蓉替杨过安排席次,就在她坐席之旁,郭芙与武氏兄弟反而坐得甚远。她初时有些奇怪,心想:“这人又不会武功,到英雄宴上来干么?”突然转念一想,不由得心中一凉:“啊哟不好,爹爹说要将我许配于他,莫非妈竟衣从了爹爹?”她越想越怕,想到妈妈拉住了他的手神情亲热,又想爹妈互敬互重,十分恩爱,爹爹如果执意如此,妈妈自不致力言反对。她斜眼望着杨过,满腔愤怒,武修文正好在此时说道:“芙妹,你瞧那姓杨的小子也坐在这儿,他算是那一门子的英雄?”
郭芙气鼓鼓的道:“你有本事就赶他走啊!”武氏兄弟自在大树上听到郭靖说要将女儿许配杨过,原本只是对他轻视,此时心中不自禁的生了敌意,这也是人倩之常,不足深责。武修文听了郭芙之言,心想:“我何不羞辱他一番,教他在众英雄之前大大出一番丑。师母是个极其要强好胜之人,这姓杨的栽了一个大斛斗,她决不能再要他做女婿。”心下计议已定,他适才跟师伯学了一阳指功夫,正好一试,于是说道:“他要冒充英雄,摈是摈不去的,还是让他摆个架子,大大露一下脸的好。”于是站了起来,满满斟了两杯酒,去到杨过身旁,说道:“杨大哥,我敬你一杯。”
杨过的聪明智能远在武修文之上,见他走近之时眼光不住望着郭芙,脸上露着又是得意,又是奇异的神色,料定他必有狡计,心想:“他过来敬酒,多半不怀好意。但说在酒中下毒,料他也是不敢。”于是站起身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就在此时,武修文突伸一指,往他腰间点去。他将身子挡住了旁人眼光,准拟一点而中,着了他的“笑腰穴”,教他大笑大叫,在群雄之前出丑露乖。
他一近身,杨过已自全神贯注留意他的行动,别说他事先提防,即是敌人仓卒之间如此施为,也决不能教他着了道儿。若依杨过平时半点半不肯吃亏的脾气,定要狠狠反击,不是摔他一交,就是反点他的“笑腰穴”,但他今日与黄蓉说了一番话后,心中愉乐,和平舒畅,暗想:“你虽和我过不去,但总是郭伯伯、郭伯母的徒弟,我也不来和你一般见识。”当下暗运欧阳锋所授内功,全身经脉霎时之间一齐逆转。武修文一指戳去,虽然认穴甚准,杨过却是行若无事。
这经脉逆转,全身穴道即行变位,只是他此时并非头下脚上的倒立而行,这经脉只能逆转片刻,一呼一吸之后,仍行回顺,必须再运内功,方得二次逆转片时。
武修文一指点后,但见他笑了一笑,坐回原位,竟是半点不动声色,心中好生奇怪,回到席上,低声道:“哥哥,怎么师伯教的功夫不管使?”武敦儒道:“什么不管使?”
武修文将适才之事说了。武敦儒冷笑道:“定是你出指不对,又或是认穴歪了。”武修文急道:“怎么不对?你瞧。”手指一起,作势往兄长腰中点去,姿式劲道,与师伯所传丝毫不差。
郭芙小嘴一撅,道:“我还道一阳指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哼!瞧来也没什么用。”
她一直认为父母二人的武功包罗万有,听到武氏兄弟学会一阳指而自己不会,虽说武氏兄弟日后必定传她,心中却已不甚乐意。
武敦儒霍地站起身来,也斟满了两杯酒,走到杨过身前,说道:“杨大哥,咱哥儿俩数年不见,此番重逢,喜如何之?小弟也敬你一杯。”杨过心中暗笑:“你弟弟已显过身手,瞧你做哥哥又有什么高招?”筷上挟了一大块牛肉,左手接过酒杯,笑道:“多谢。”
武敦儒更不遮掩,右臂倏出,袍袖带风,一指疾往杨过腰间戳去。杨过此次却不再运气逆脉,手臂下垂。将这大块牛肉挡住自己“笑腰穴”上。他这一下后发而先至,武敦儒全然不觉,一指戳去,正好刺中在这牛肉之中。杨过放下筷子,笑道:“喝了酒吃块牛肉最好。”武敦儒提起手来,只见手上抓着好大一块牛肉,汁水淋漓,拿着又不是,拋去又不好,甚是狼狈,他狠狠向杨过瞪了一眼,回入座中。郭芙见他手中抓着一大块肉,很是奇怪,问道:“那是什么?”武敦儒胀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