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中天心头下意识地冒起寒气,咬咬牙道:“王亦奇,为什么不开口,你准备如何了断?”
蒙面人右手剑仍垂着,左手缓缓扬起,齐肘皮套,锐利的豹爪,但缺了两趾,是上一次被化身“江湖猎人”的司马上云削掉的。
闵中天顺手拔出预置在椅旁的长剑,再次道:“说话,王亦奇,你到底想怎么样?”
蒙面人长剑剌出,缓慢,但却相当诡厉。
角度部位,大异剑道常轨,使人封挡无从,在没刺上身前,无法判断攻击的是何部位。
闵中天心头一凛,道:“王亦奇,你的剑术更加精进了!”口里说,手中剑划出了一个圆圈,是守势,但也十分玄奇。
蒙面人突然发出了一片剑光,闪电般攻击了。
闵中天奋力迎拒,金铁交鸣之声,象鞭炮般连蛛不停。
二十个照面之后,闵中天顿呈不支,险象环生。
蒙面人厉笑一声,招式一连数变。
闷哼倏传,闵中天肩背被爪裂,踉跄退向厅角,鲜血登时湿了半边身,手中剑已举不起来。
蒙面人一个箭步,长剑电剌向闵中天心胸,却在着体的刹那间被荡开。
厅中多了一个面目冷漠,蓄着短髭的中年人,一手仗剑,一手提革囊,一袭蔽旧的黑衫,看起来毫不起眼。
他,正是化身“江湖猎人”的司马上云。
蒙面人错步换位,三方呈鼎足之势。
司马上云阴冷地开口道:“朋友,把头套去掉吧,让区区见识一下黑豹的本来面目。”
蒙面人眸中的厉芒变成了利刃,似乎可扎透人心,厉哼声中,剑爪齐发,扑击司马上云。
寒芒乍闪,凄哼随之,蒙面人退到桌边,豹掌被削断。
司马上云长剑一挑,蒙面人的头套飞落。
“呀……是你”闵中天惊呼出声。
司马上云也为之怔住。
黑豹!竟然是范二姑,此刻,面目凄厉如鬼。
范二姑手掌已断,痛得全身发抖,狠毒地瞪着司马上云道:“江湖猎人,我范二姑认命了!”
说完,转向闵中天道:“闵中天,你这只老狗,害我家破人亡,我生不能啃你之肉,喝你的血,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找你。”
闵中天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栗声道:“王亦奇死了?”
“是的,死了,受伤之后的第三天!”
“那是公平的决斗”
“放屁,他已经落败,你还要下杀手,你有心杀人。”
“激斗之下,刀剑无眼,谁也收不住手。”
司马上云开口道:“范二姑,你向虎威镖局寻仇,为什么要杀石震宇老前辈?”
范二姑咬牙切齿道:“那是误杀,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没表明。”
司马上云道:“凭你的能耐。是如何杀了石老前辈的?”
范二姑喘着气道:“告诉你也无妨,他抓落我的头套,见我是女人,吃惊疏神,我抓了他!”
司马上云寒声道:“杀人是否该付代价?”
范二姑仰头一阵狂笑,目眦欲裂地道:“江湖猎人,我范二姑说过认命了,既栽在你手里,杀剐听便!”
就在此刻,闵如惠反扭着王承宗,剑架在他颈旁,从里面出来,目光一转,栗声道:
“爹,您受伤了?”
王承宗厉叫道:“娘,我们中计了!”
范二姑咬着牙道:“孩子,人要值价些,我们认命!”
司马上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了结这件事。
人影一闪,“侠中侠”来到。
“侠中侠”老脸相当难看,逐一扫过众人之后,目光停在范二姑面上,沉痛地道:“贤侄女,你不该如此任性,我真想不到‘黑豹’会是你……”
说着,转身司马上云道:“施朋友,老夫一直不明白内情,现在事已至此,贵主人‘千面侠’准备如何了断这段公案?”
司马上云道:“唐大侠,你德高望重,认为该如何了断?”
“侠中侠”深深一想,闪动着目芒道:“双方和解,放下仇怨,如何?”
闵中天吁了口大气,说道:“本人是准备倾家赔偿这些失镖,然后再解散了镖局,永绝江湖。”
“侠中侠”点点头道:“失镖老夫负责归回,毋须倾家!”转过头向司马上云道:“施朋友意不如何?”
司马上云悠悠地道:“敝上‘千面侠’行事原则是化怨解仇,借以平息武林暴戾之风。
既然是双方已愿意止息干戈,区区无话可说,将要如何善后,唐大侠去仲裁吧,告辞了!”
司马上云拱手一揖,准备离开之际,突听传来一声冷笑道:“好一个‘侠中侠’,常言道:‘杀人者死’,何必效那妇人之仁?”
司马上云勃然大怒,身形疾弹而起,闪电般退出厅外,等他定身形看时,院子里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侠中侠”道:“施大侠!来人业已去远,不要追了。”
司马上云回身道:“此人可恶,竟无慈悲心肠。”
闵中天叹口气道:“那个人也是侠义道的朋友,他只是嫉恶如仇罢了。”
司马上云道:“总镖头认识?”
闵中天点头道:“听他声音,好象开封‘尤虎镖局’的吕伯玄。”
司马上云拱手道:“此间事由自唐老前辈处理,告辞了。”
话落身动。瞬间不见人影。
第 五 回
仗剑江湖 千面侠遣返管家
龙虎镖局 吕伯玄残虐黑狼
清晨一一古道上垂柳拂面,司马上云跟宋铁岑又上路了。
两人出了“洛阳”城,来到一座卖茶的茅棚。只见此地人烟稀少,司马上云命宋铁岑将担子歇下,要了一壶茶,主仆两人坐下,慢慢地喝着茶。
老宋向司马上云道:“公子你的心事已了,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我想到处走走,没有一定行止。”
“好啊!咱们就这样仗剑江湖,锄暴安良。”
“不,我只想一个人走!”
“我呢?”
“老宋,你听我说,虽然我们名分主仆。实际上情如家人,田庄事务烦杂,我娘跟小白也要有人照顾,这几日,我总是放心下下,所以,我要你回去。”
“要我拭回家照顾主母?”
“我还要你跟兰儿成就终身大事。有你两口子照顾我娘,侍奉师父,我就放心多了。”
“公子……”
“听我说,我虽以‘千面侠’姿态管尽人间不平之事,免不了会结下仇家,万一有人找上门去,难道让我娘跟人撕杀……”
“我回去。”
“昨夜我已写好一封信,你把它交给我娘,她会替你作主。”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呢?”
“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我也会回家的。”
老宋接过信,揣在怀里,道:“公子,我希望公子回家时,能够替老夫人带个媳妇回去。”
司马上云笑了,他道:“人生自有际遇,这是勉强不来的,我希望你也能找个伴成个家呢。”
老宋脸红了,他默然挑起担子,向司马上云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 * *
开封府一一黄昏时分,一辆马车走过城北的石板长街,来到一幢庄院门前,驾车的是个头戴竹笠的锦衣人。
马车停下,锦衣人鞭往车旁一插,从车上跃了下来,他几步奔上石阶,看到大门紧闭,伸手握门环,用力撞向上。
街上的行人看见,不由都停下脚步,神情显得都很诧异,其中一个脱口道:“开封城里这家‘尤虎镖局’早在三个月之前已经结束了,这个人难道不知道?”
旁边那人干笑一声轻哦道:“这个人象是龙虎镖局的总镖头吕伯玄,你说话要小心些。”
“嗯,很象。”
“我们最好避开。”
“他的脾气太厉害……”
“他的结拜兄弟范廷元也怕他,跟他拆伙,搬出镖局。”
“这个我知道,并不是这个原因。”
“噢”
“传说完全是因为范廷元,送了一顶绿帽子给他戴。”
“是么?”
“你见过吕伯玄的妻子吗?”
“见过几面,名叫‘乔瑛’,长得很美。”
“她的武功也很高?”
“武功高的女人,大都是可怕的母老虎。”
“吕伯玄的老婆,倒是例外……”
“哦?”
“听说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所以很多人都认为,她和范廷元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就难怪吕伯玄要戴上这顶绿帽子了。”
两人话到这里,都笑了起来。
这阵笑意,霎那间凝结在他们脸上一一两人发现那锦衣人已停下拍门的手,转头向他们看来。
锦衣人站在石阶之上,是以虽然头戴竹笠,他们仍然看见锦衣人的脸庞。
两人不由心头一凛,举起脚步,自急急离去。
旁边的其他几个路人,一看两人离去,不约而同慌忙四散了。
他们都是这里附近的街坊邻居,当然知道吕伯玄是怎样个人。
至于吕伯玄的厉害,他们清楚得很。
吕伯玄盯着四散的路人,瞳孔中仿佛有火焰燃烧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大门“呀”地向里拉开,吕伯玄应声回头。
开门的是个老苍头,一见到吕伯玄,脸上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吕伯玄一个巴掌掴在老苍头的脸上
“啪”的一声。那个老苍头被掴得打了个转,几乎倒了下去,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没有吭出一声。
老苍头叫吕忠,从小就被父母卖入吕家当仆人,他今年六十多岁,吕伯玄只有四十开外,他看着吕伯玄长大,对吕伯玄的脾气当然最清楚了。
吕伯玄发脾气打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叫出来,否则,来势就象狂风暴雨一般,等他发泄够了,方才住手。
老苍头挨打的经验,已经到非常丰富,所以他现在既不出声,也不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吕伯玄果然没有再出手,只是叱道:“我叫你看着门,你躲到哪里去偷懒了?”
吕忠俯首低声道:“我……我在烧饭。”
吕伯玄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