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伙喏喏连声而退。
酒菜送上,六人闷声不响,俟吃喝已是半饱时,一个矫健壮年的劲衣人霍地立起,在腰旁取出一付面具戴上,立变为麻面中年汉子,道:“少侠,在下去瞧瞧。”
唐梦周颔首道:“阁下要小心了。”
麻面汉子换戴了一柄护手钢钩应声疾闪而出,两足一点,跃上屋面,飞掠至隔墙跨院屋面伏下,揭动屋瓦目光下觑,只见灯光通明下六个面目怪异,老少不一的匪徒正在聚饮,语声甚低。
但闻一狮面老者低声道:“这几日我等禁足不能外出,闷得发慌,老朽委实憋不下这口乌气,门主只严命谨防强敌不得败露行迹,违令者死,又不说明强敌是谁?”
另一人说道:“那还要问,准是摩云神爪孙道元。”
“孙道元虽亦是一时之雄,昔年咱们门主尚不把他放在眼中………”
“此一时彼一时尔,何况孙道元老贼紫电剑在手,不啻如虎添翼,门主耿耿于怀者就是紫电剑,一着之差到手之物竟被失去。”
此刻,狮面老者饮了一口酒后,又道:“强敌未必一定是指摩云神爪孙道元,我等在此守候阎监堂到来听命行事。”
忽闻门外传来一轻微的语声道:“阎监堂到!”
语声虽低,却极为清晰。
伏在屋瓦上麻面汉子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房门悠悠开启,一条庞大身影疾飘掠入,现出阎尹。
狮面老者六人纷纷起立相迎。
阎尹回手关上了门后,微一摆手道:“各位请坐。”
狮面老者道:“监堂只一人前来么?”
阎尹坐下后,答道:“本座奉命率领十六星宿赶来,他们留置在城外候命行事!”森冷月光扫视了座上六人一眼,长叹一声道:“一年来,本门连番受挫,粤闽赣浙四省门中高手惨遭诛戮,精英殆尽,竟连仇家的影子俱无法见到……”
狮面老者冷笑道:“这令人无法置信。”
阎尹沉声道:“你等知道仇家是谁么?门主只知一佛门老僧及另一江湖怪杰。”
“门主无法探出此二人来历姓名么?”
阎尹摇苜答道:“门主心疑佛门老僧系当年死敌阎罗独掌邵宫虎,江湖怪杰乃独手人魔冷飞两人。”
狮面老者等六人不禁骇然变色。
阎尹顿了一顿,又道:“门主只以无暇分身,又以同道离心背德,暗中掣肘,使本门穷于应付,故门主不得不改弦易辙。”
狮面老者等默然,却眼中神光隐泛不忿之色。
阎尹又道:“六位天明之前离此起程,本座在城西锦桃岭相候。”
狮面老者道:“尚望监令明示,以便属下们心头有个准备。”
阎尹略一沉吟,道:“也好,本座奉命在锦桃岭约晤飞鹰帮主武耀煌,迫使飞鹰帮不敢不听命本门,昔年武耀煌虚与本门委蛇,阳奉阴违,此次决不重蹈覆辙。”
狮面老者神色一惊,道:“飞鹰帮势力浩大,高手如云,武耀煌桀傲自负,恐未必能如愿。”
阎尹冷笑道:“武耀煌有人质落在本门手中,不怕他不就范,你等紧遵天明之前才可动身,不得违命。”说时一闪而出,掠上屋面,四巡了一眼,腾身而起,几个起落,翻出城外,身形隐入了茫茫雪野中。
这时雪野尽头现出多条豆大般身影,疾逾电奔,虽是月黑风狂,却可藉着白雪反映,隐隐可见来人正是魔宫护法布衣老妪郭素芳,身后率着八个魔宫弟子。
布衣老妪忽闻随风传来一声呻吟,不禁一怔,循声跃去,只见一人倒在雪地中,另一乃蹲在伤者身旁与他包扎伤处,阴阴笑道:“你们两人是何来历,为何在此?”随喝道,“速亮火!”
一魔宫门下手擎一杵形之物,啪的声响,首端突冒出碗口般大火焰,迎着狂劲寒风却不熄灭,不知是何物。
蹲着的那人慢慢立起,现出目光森沉,麻脸短须汉子,望了布衣老妪一眼,冷冷笑道:
“郭护法,你也忒多事了,为何不速速回转苗疆,不惧葬身中原么?”
布衣老妪暗暗身躯一震,目中威棱逼射,喝道:“尊驾你能认出老身来历?”
麻面汉子哈哈笑道:“你我非敌非友,明言相告无妨,在下两人均听命于唐公子。”
布衣老妪闻言,面色立转和善,道:“老身本欲赶返苗疆,怎奈途中相遇同门,魔宫三女与他们同行竟无故失去踪影,是以急于搜觅三女下落。”
麻面汉子面色一变,道:“定是白衣邪君门下所为。”
布衣老妪呆了一呆,道:“老身也是如此想法?两位是……”
麻脸汉子淡淡一笑道:“不用问了,在下同伴也是白衣邪君门下所伤。”
布衣老妪道:“那么尊驾定然知道匪徒巢穴了。”
麻睑汉子道:“由此望西锦桃岭中不知何处乃白衣邪君属下德州分堂,明晨,匪徒在锦桃岭上约晤飞鹰帮主,必有一场龙争虎斗,唐公子亦已赶去,只是郭护法行踪必须谨慎,中原道上尚无认魔宫为友的门派。”说着挟起同伴疾闪奔去。
只听一苍老语声道:“郭护法,你认为此人之话可信么?”
布衣老妪颔首道:“绝不会假的了,走!”火光一灭,人影如魅影凌风而杏。
暗中又闪出麻面汉子,目凝魔宫门下去向,嘴角泛开一丝笑容,忽面色立肃,身形倏转,高声道:“来的可是贾老师么?”
暗中一条人影如飞落下,两道眼神炯炯电射,道:“你是谁?”
麻面汉子答道:“在下姓江,奉祝夫人之命在此相候贾老师。”
来人正是无忧谷主柏春彦,惊诧道:“她怎走在老朽前面来了!”
麻面汉子笑道:“祝夫人与随身四婢俱乘骑千里良驹,贾老师怎比得上。”
柏春彦急急问道:“她有何话说?”
麻面汉子道:“明晨在此有匪徒多人路经此处,贾老师只需在此守候,仅留下一人性命,那人自能够贾老师至需往之处?” 柏春彦大恐困惑不解道:“尊驾之话老朽无法明白。”
麻面汉子道:“贾老师不是奉命尾蹑魔宫高手行踪么?”
“不错!”柏春彦道:“魔宫虔婆鬼祟,有几次老朽险被她甩脱……”
“但终于被她甩脱了。”
“未必!”柏春彦冷笑道:“那老虔婆途中与魔宫门下多人相遇,结伴同行,老朽已听得他们欲在德州昌记老店投宿。”
麻面汉子微微一笑道:“可惜他们一行竟转道而去了。”
柏春彦不禁愣住,他在祝薇华面前海口自夸,独自一人暗蹑布衣老妪之后潜入魔宫,必能救出女儿,那知会将人追失,顿感脸上无光,赧然一笑道:“真的么?”
麻面汉子冷冷一笑道:“祝夫人谓贾老师刚愎自用,看来此言并非无稽,相信与否悉凭尊裁。”说着一鹤冲天拔起,穿空斜飞而去。
柏春彦心中将信将疑,麻面汉子语焉未详,但祝薇华行事为人刁钻机智是他深知,麻面汉子神情又似作伪,由不得他不信是受祝薇华所遣。
于是——
柏春彦决定在此守候,忍受着扑面如割寒风,盘坐在雪中闭目行功调息。
渐渐只见柏春彦身外弥漫出一重热气,白烟如雾,冰雪消融……
第 五 章
天色甫放一线曙光,那密布彤云的长空又瑞雪飘飘飞降,漫空翔舞。
无忧谷主柏春彦忽倏地弹身立起,目光沉凝,望着德州城方向一瞬不瞬。
果然——
雪野尽头忽现出五六个豆大身影,身法迅快如风,转瞬已至近前不远。
柏春彦忽高声道:“来人上步。”
为首之人是一狮面威猛老者,右掌疾拂,厉喝道:“滚了开去!”
一股雄厉如山无形潜劲逼袭柏春彦而去。
那知狮面老者立时面色大变,只感无形潜劲逆撞了回来,不由身形倒退了一步,情知遇上武林奇人。
柏春彦冷笑道:“白衣邪君门下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不问情由,便敢出手伤人,速领老夫去见你等门主,否则莫怨老朽心辣手黑。”
言尚未了,狮面老者身后忽扑出一双身影,寒芒电奔中夹着一蓬暗器凌头袭下。
另一双人影疾绕至柏春彦身后,四掌倏翻。
突闻柏春彦一声如雷大笑,刀飙疾闪,威势如怒潮奔涌,凄厉惨噑中四人已倒仆在血泊中。
只见四具躯体分成八段,散飞堕地,惨不忍睹,狮面老者及另一匪徒不禁骇然猛震。
柏春彦刀势未歇,寒芒一闪,另一匪徒已惨遭毕命,仅剩下狮面老者一人。
狮面老者不禁胆寒魂飞,几曾见过如此神奇的刀法,强自镇定,厉声道:“阁下与本门有何强仇大恨,出手恁般辣毒。”
柏春彦哈哈大笑道:“是谁先出手的?何况老夫与贵上仇深似海,势不两立,杀之无亏。”
狮面老者沉声道:“阁下把话说错了,难道本门中人个个与阁下都仇如海深么?”
柏春彦嘴角咧了一咧,道:“你等为虎作伥,茶毒武林,难道不该死么?”
狮面老者心神猛震,淡淡一笑道:“江湖生涯,本是弱肉强食,胜者为高,也是在下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柏春彦瞧出他色厉内荏,心中暗笑,摇首答道:“老夫不杀你,留下你一条性命,带老夫去见贵上。”
狮面老者面色一变,道:“阁下纵然杀了在下,也无法应命,因在下委实不知敝上去处!”
柏春彦知他所说乃是实情,道:“你等多人意欲何往?”
狮面老者微一踌躇,知不说实话也是不行,遂朗声道:“奉监令阎尹之命赶往锦桃岭,但不知为了何事。”
柏春彦忽道:“那面有人来了!显然是你的同道。”
狮面老者情不自禁地旋面后望,忽感脑后两处穴道疾麻,面色惨变。
只听柏春彦喝道:“死罪虽免,活罪难饶,阎尹必知贵上去处,速带老夫去锦桃岭!”
狮面老者亦是一时之雄,无奈为柏春彦威猛刀势所慑,怨毒在胸,眼珠疾转了一转,故作长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