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好像戴了面具。”
孙发道:
“戴了面具又怎么样?”
高升声音压得更低,说道:
“他身形高矮大小都和昨晚那个姓谷的几乎一模一样!”
孙发一怔,笑道: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高升神色一正,说道:
“不单是身形极像,连说话的喉音也十分相似,一个人就算学会变音,可以说出不同的
声音,但也只是口音不同罢了,喉音是不会变的。
他果然不愧是老江湖。
孙发怵然道:
“你说……”
“嘘!”高升道:
“目前还很难确定,何况公子又不在,咱们要慢慢的查证。”
孙发点着头,忽然咦道:
“不知七姑娘知不知道?”
高升深沉一笑道:
“只要看他们出双入对,好得像蜜里调油,就算她不知内情,也被情爱冲昏了头。
孙发机伶一颤,说道:
“这么说咱们的处境很危险了。”
“只要不露声色,一点危险也没有。”
高升笑了笑道:
“如果他是假冒的,那么一定是有计划来的,要对付的该是一些大头,咱们不过两个小
角色而已!”
孙发连连点头道:
“你说得是。”
高升郑重的道:
“这件事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成功了,是一件大事,从此就会出人头地,
如果稍一不慎就会人头落地。”
孙发道:
“咱们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那一天不是在刀头憩血,能够出人头地,自然要搏它一
搏了,咱们两个搭挡了这么久,兄弟一切听你的就是了。”
高升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
“一言为定。”
孙发紧跟着道:
“一言为定。”
□□ □□ □□
初更方过,月亮像柠檬似的要圆未圆,但蒙蒙清光,已使山林间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
这时城墙上出现了两条人影,只一现身,就像穿帘燕子一般,翩然往城外飞落,接着就
如离弦之矢,贴地低飞,去势奇快,不过眨眼之间,’已在远处消逝!
就在这两条人影过去后不久,城墙上又冒起两条人影,他们似是跟踪前面两条人影来的,
也跟着朝城外跃落。如论轻功,就已远不及人家,而且又怕被前面两人发现,故而行动也躲
躲藏藏的,显得有些鬼崇。
照说,这两人轻功既不如人家,—而且前面两人过去了差不多盏茶光景,相去已远,如
何还能跟踪得上?但他们却是江湖下五门出身的老江湖。
下五门者?乃是江湖低级人物的总称,偷鸡摸狗之流亚也。但他们也各有师承,各有各
的绝活,譬如跟踪术就是其中之一,凭敏锐的目光,察看尘土足迹,和灵敏的嗅觉,只要你
打从这里经过,他可以一路临风嗅下去,百不失一。
这两人敢情就懂得跟踪术,所以前面两人纵然已过去了一会,他们还是锲而不舍的跟了
下去。
□□ □□ □□
三官殿,没有灯光,只有天空朦胧月光斜照在石阶上,使人感到今晚倍感清幽!
孤庙、残垣,和小天井中没茎杂草,应该是满眼荒凉,如何会倍觉清幽呢?这就是所谓
景由情生,因为今晚在这里有一个约会。
全依云自从昨晚认了“他”做大哥,一颗心一直是甜甜的。今晚就是大哥约好了在这里
见面的,虽然不单单是自己和大哥两个人,(还有沈嫣红)但多一个人更好,自己就不会太
怯生生了。
沈嫣红呢?她心情和全依云也差不多,那个少女不愿和英俊少年在一起的,只是她心头
甜意较少,那是因为全依云和他早就认了兄妹,自然比自己亲了,今晚,自己只是陪衬而已;
但纵是陪衬,她心里也很乐意就是了。
两位姑娘今晚都换了女妆,而且也经过一番修饰而来,站在石阶上,当真是清丽绝俗的
一双仙姝,“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用这两句诗来形容她们,才差不多!
现在庙门前刚出现一个颀长而潇洒的人影,还没跨进大门。
“大哥!”
“谷大哥!”
两声娇呼声中,两位姑娘飞快的从阶上奔下,迎了出来。当她们看到谷飞云身后还跟着
一个手持摺扇的蓝衫少年,不禁微微却步,脸也骤然红了起来。
谷飞云已从脸上揭下面具,含笑道:
“二位姑娘原来已经来了,来,我来给你们介绍……”
他指指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辛七姑,说道:
“这位是通天教门下的七姑娘辛七姑,她听我说起二位姑娘,很想来看看你们,所以今
晚约她一起来的。”接着又指指全依云、沈嫣红二人说道:
“她是昨晚认我做义兄的全依云,她是沈嫣红,前晚在酒楼上,你们已经见过了。”
辛七姑和谷飞云虽有不寻常的关系,但她是胸襟较宽的女子,她深爱着他,但并不自私,
她说过:
“你不用娶我,因为我们不可能有结果的。”因此她对谷飞云没有独占的心理。
尤其对谷飞云的认全依云作义妹一事,认为大哥处理得极为得当,自然不会有半点醋意
了。这时听了谷飞云的介绍,就跨上一步,双手拉住了两位姑娘的玉手,含笑道:
“两位妹子,我这样称呼,是从谷大哥排来的,谷大哥是我大哥,也是你们的大哥,大
家就用不着你称我姑娘,我称你姑娘的俗套了,我们今晚真是幸会!”
全依云听了大哥的介绍,心头不免起了一丝不安,试想大哥假扮陇山庄主,也是假冒了
孟时贤,和通天教是站在敌对的立场。辛七姑是通天教门下七弟子,和孟时贤是同门师兄妹。
她和大哥如无特殊关系,两个敌对的人怎么可能走在一起?她如果不是对大哥倾心,怎么会
任由大哥假冒她四师兄?大哥如果不把她视作自己人,怎么会带着她同来?
这种事情,决不可能发生在两个男人身上,但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自古已然,并不稀
奇,历代的演义小说里,敌对双方的男女相悦,可多着呢!樊梨花、薛丁山就是一个例子。
她心中虽不无嘀咕;但看到辛七姑笑得很亲切自然,人也十分爽直,也就含笑道:
“辛姐姐说得是,那我就叫你辛姐姐了。”
沈嫣红被她拉着手,也就跟着全依云叫了声:
“辛姐姐。”
谷飞云笑道:
“你们一见面就姐姐妹妹的说个没完,好像把我这大哥忘了呢!”
辛七姑嫣然笑道:
“没人会把你忘了,你没看到两位妹子一看到你来了,那种欣喜样子?”
这话说得三人都不禁脸一红。
辛七姑拉着全依云、沈嫣红在石阶上坐下,一面说道:
“我们快坐下来再说,谷大哥好像有什么事要和你们说呢,我问他一直卖着关子,只说
到了这里自会知道,现在听他说吧!”
谷飞云跟着坐下,含笑道:
“今晚我是来办一件事的,不是要说什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依云妹子,你坐到我这
边来。”
全依云被他当着辛七姑、沈嫣红两人,要她坐到他身边去,一时之间,粉颊蓦地飞起两
片红云,娇羞的道:
“大哥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好了。”
谷飞云道:
“我说过不是要和你说什么话,你坐过来,我才好办事。”
辛七姑笑着把全依云推了过去,说道:
“你大哥叫你过去,你就快过去呀!”
全依云只好红着脸走到大哥身边坐下。谷飞云从怀中取出易容盒子,打了开来,转过身
去,用手托起她的香腮,说道:
“现在你不要动了。”
他迅快取出易容药物,在她脸上瞧了一阵,就在脸颊上开始轻轻涂抹起来。
全依云被他在黑暗中发亮的灼灼目光盯在脸上直瞧,羞得心头小鹿不住乱撞,问道:
“大哥,你在做什么呢?”
谷飞云道:
“不可说话。”
全依云只得闭上眼睛,任由他双手在脸上轻轻的抚摸,有时也会感到凉凉的,这样不到
盏茶工夫,只听谷飞云叫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站起来,该换沈姑娘来了。”
全依云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举手摸摸脸颊,并无异样,一面问道:
“大哥,你在我脸上做什么呢?”
谷飞云道:
“你去问辛姐姐好了,沈姑娘,该你了。”
沈嫣红站起身,凝足目力朝全依云脸上看去,只觉这一瞬间全依云的面貌完全变了另外
一个人,不觉轻咦道:
“全姐姐,谷大哥给你易了容呢!”
全依云急忙问道:
“我变成怎样一个人了?”
辛七姑一手把她拉了过去并肩坐下,细声道:
“他给你易的容是二三十岁的男人,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脸色稍见苍白,像个读书相
公。”
全依云道:
“可惜我自己看不见。”
辛七姑笑道:
“回去照照镜子不就看到了。”
几句话的工夫,沈嫣红脸上也易好了。
全依云急忙朝她看去,也是二十二三岁的少年男士,也生得眉清面秀,这就急叫问道:
“辛姐姐我们两个差不多吗?”
辛七姑道:
“年纪差不多,但面貌并不相同。”
谷飞云收起盒子,纳入怀中,一面说道:
“我昨晚想到你们两人已和项中英结下了仇,他如今投到通天教门下,耳目众多,才约
你们今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易容,这样,走在江湖上就不会有人认得出你们来了,
只是你们还要学会变音才好,譬如前天晚上在酒楼上,沈姑娘也是男装,但一开口人家就可
以听出你是一位姑娘家,就是你不会变音之故。”
沈嫣红脸上一红,问道:
“变音一定很难学了?”
谷飞云道:
“变音并不难,只要懂得诀窃,稍加练习就可以了,现在你们坐下来,我教你们变音的
诀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