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外面招呼一声,便有一个青衣老者出现,胁下挟着一人,入屋之后,丢在地上,发出蓬的一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之人身上,只见他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背插长刀,双目紧闭,一时之间,难以判断得出他是生是死。
欧阳菁道:
“我在此屋前后布满禁制,这厮不知是什么来路,深夜之间,见到内室灯光一灭,便跃到后窗,大有入室伤人之意,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中了我的埋伏,被我擒下。”
她的话声和表情都洋溢着得意之色,可见得她对这件事感到十分骄傲。欧阳无惧却寒着一张脸,全无表情。
各大门派的高手,有几个露出奇异的神色,欧阳菁料他们是得获此重要线索,是以感到震撼,更加得意,又道:'
“诸位试查此人来历,当可水落石出了。”
樊泛高声道:“那一位晓得此人来历么?”
祁京应声道:“兄弟知道。”
欧阳菁含笑盈盈,望着此人。
许太平接口道:“祁兄愿意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么?”
祁京道:“这又有何不可,此人是少林门下弟子。”
此言一出,欧阳菁固然大讶,连樊泛、许太平他们也大感意外的向不嗔大师望去,看他有何表示。
不嗔大师面寒如冰,冷冷道:“不错,此人是敝派门人。”
许樊二人都不做声,因为目下的情势,已等如指控少林派乃是杀害查氏妇人的凶手了,实是非同小可。
祁京仰天冷笑数声,然后说道:“董兄何以不说话?”
大家的目光转到董公川面上,董公川只好开口道:
“这一位少林派的陈兄,擅长潜踪匿迹之术,因是之故,特地烦劳他暗中监视此地。
这件事尚有梅雇主和程道长得知。欧阳姑娘是弄错了。”
这个结论使得欧阳菁满面通红,尴尬异常。
只听欧阳无惧说道:
“小姐,在下早就说过咱们不宜多管闲事,尤其是这屋子里那一个不是当世名家高手,经验何等丰富,这孩子的性命,还用得着咱们操心么?”
他竟然当众诉说欧阳菁的不是,使这个美貌小姑娘更是无地自容,猛一跺脚,转身奔出屋外。
欧阳无惧叹口气,向不嗔大师拱拱手,道:“多有得罪,还望大师见凉。”
说罢,一弯腰在地上那人身上摸了一下,便也转身急急追赶欧阳菁去了。
地上那人咿唔—声,缓缓地坐起身。
梅庵主说道:“此举能把那姑娘气走,也是极有益之事。”
祁京向欧阳无惧的背影瞪了一眼,心想:
“这个老家伙狡猾之极,故意把责任都推在欧阳菁头上,使少林寺无法责怪这个年幼女孩的过失。老子我本想使少林寺和欧阳家结下怨仇,却被这老家伙滑脱出掌心之外。”
董公川已命人动手,把灵柩抬出去,葬于郊外一处墓地。
中午之时,一切都弄妥了,阿烈在坟前,哭得肝肠寸断,昏头昏脑。
也不知哭了多久,有人拍拍他的肩头,他抬头一看,竟是那个曾经扬言要取他性命的赤练蛇祁京。
在这片荒郊中,已阂无人迹,只有这个凶恶的人。阿烈不觉一怔,停住了哭声,转眼回望。
祁京那对斗鸡眼不知望向何处,口中说道:
“你哭够了没有?老子可等得不耐烦了。”
阿烈双眼红肿如桃,用袖管擦擦眼,道:“你等我作甚?”
祁京冷冷道:“带你到一处地方,免得被那凶手杀死你。”
阿烈几乎疑惑自己听错了,心想:“这恶人何以忽然变得如此好心?”
他想了一想,才道:“我不怕,谢谢你了。”
祁京不悦道:“你不想活了,是也不是?”
阿烈道:“是的,让那凶手杀了我最好,我可以到阴间找我娘去。”
祁京虽是心毒如蛇之人,但听他如此孝道之言,也不由得为之感动,当下放软了声音,道:
“你娘就算不是遇害,终久也得死去。现下既然巳安葬过,我看你还是跟我走的好。”’阿烈之所以不愿跟他走,便因深心中十分憎恨此人、但祁京这一和颜悦色的劝说,他可就不好意思过于坚拒。
当下问道:“到那儿去呀?”
祁京道:
“暂时不作决定,我们先在路上兜兜圈子,等到甩下那凶手之后,我才替你安排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阿烈虽然很想投奔许昌梁大叔,他知道这个在他幼年时,充当过他父亲的人,必定知道许多秘密。
但他不敢作任何表示,免得被祁京探悉。
他疲乏地站起来,跟着祁京走去,忖道:
“对了,我娘的血仇未报,我此时万万死不得。”
第三章
阿烈脑中涌起了复仇之念,顿时精神大震,加快脚步,赶上祁京。
走到外面大路上,祁京从树丛后拉出两匹长程健马,一匹交给阿烈,问道:
“你能骑马么?”
阿烈点点头,爬上马背。他虽是谈不上骑术,但不致于摔下来,已经足够了,两骑随即缓缓向西行去。
晚上抵达郑县,投店歇宿。
祁京居然对阿烈呵护起来,教人打热水让他沐浴,待他躺在床上,又捏拍他身上数处穴道关节,使他翌日不会酸痛疲劳,最后点了他的睡穴,让他沉酣大唾一觉。
次日阿烈回醒之时,已是红日满窗,祁京见他睁眼,这才催他起身,到街上吃过早点,便又继续西行。
祁京虽然对阿烈改变了态度,总是和颜悦色,但阿烈对他憎厌之感,未曾稍减,这是因为阿烈直觉的感到祁京只是表面上如此,并非真心对他好。因而以前所种下的恶劣印象,仍然深植心中。
中午时分,祁京勒马四望,此际烈日当空,大道上黄尘飞扬,罕得见到行人。他转向阿烈道:
“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市镇,咱们赶一赶,到那市镇打尖歇息。你累不累?”
阿烈道:“我不累。”
两人催马快行,不一会,已望见一个市集,屋宇绵互,又正当大道,想必是个颇为繁盛的市镇。
他们才踏入这个市集,便感到情况不妥。敢情所有的店铺都关上门,狭窄的街道上,也不见人迹。
祁京讶疑四看时,阿烈道:“祁大叔,这集里的人都往那儿去了?”
祁京道:“我如果知道就好啦,咱们还是别管这等闲事的好!”
正如其他的过路人一般,祁京也想尽快离开。他行走江湖多年,从南至北,见多识广。
目下一看此处情势,便知如若不是大队官兵开到,弹压已发生的事故,就一定是很有势力的江湖帮派行将火拼。
假如是大队官兵开到,自然一望而知,如今四下静悄悄的,大有人人皆怕惹祸上身之概,可见得是帮派火拼。
其中有一派与本地很有关系,是以本地之人一闻知此事,无不闭门避祸。
因此之故,祁京也想尽快离开,免得无意中介入这场是非中,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麻烦,祁京素来不怕,倘若不是有“血羽檄”这一档大事在身,他这个人才不在乎这等事情。
他们自然无法歇脚打尖,看看已快要出镇。
阿烈突然问道:“祁大叔,你可是害怕么?”
祁京瞠目道:“害怕什么?”
阿烈道:
“有一回,西大街的一家镖店,被仇家找上门来算帐。那天的街上,和这里一样,大家都关上铺门,躲在门后面偷看。后来果然来了一大队人马,镖店也有很多人拿了刀剑跟他们厮杀,羽箭和弹丸乱飞,那一回死了不少人。所以我一看就知道,这儿一定是有强人找镖店报仇。”
祁京道:
“想不到你这个土包子,也不是全无见识。不错,这儿将有一场麻烦,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阿烈道:“那么咱们留下来瞧瞧可好?”
祁京沉吟一下,心想如惹拒绝,定必被这娃儿轻视。当下点点头,拨转马头,又往回走。
阿烈跟在后面,全然不知他打算往那儿去。只见他驱马走到一座向街的高大屋宇口,停了下来。
这间屋宇有大门也是紧紧闭着,祁京回头向阿烈眨眨眼睛,道:
“要瞧热闹,就得在发生热闹的地方,才看得清楚,对不对?”
阿烈惊讶地向那座屋宇望去,道:
“招大叔怎知道就是这个地方呢?”
祁京道:“那个大门上可不是有个标记么?”
阿烈定睛—看,道:
“好象是用烙铁烙的一只鞋子形状,是不是这个?”
祁京道:
“对了,那是近几年才出名的铁鞋帮的暗记。这个铁鞋帮是黑道中凶狠的家派,做案之时,常常杀人取命。我已久闻铁鞋帮三雄之各无缘得见,现下正是很好的机会。”
阿烈冲口道:“那么这一帮人都不是好东西了?”
祁京一面观察那座屋字的形势,一面点头道:“都不是好东西!”
阿烈道:
“这间屋子里的人一定是好人,祁大叔,你本领很高强,肯不肯帮忙好人?”
祁京道:
“不是我肯不肯,而是人家愿不愿意找我帮忙。这些江湖上的恩仇,内情复杂得很,你很难了解。”
说到这儿,他似乎已观察够了,甩镫落马,等阿烈也下马,把僵绳交给他,说道:
“援如人家不让咱们进去,那就难看成这场热闹了。”
阿烈道:“人家如是有事,当然不让咱们进去呀!”
祁京道:
“这话很有道理,但你却差了那么一点眼力,那就是这间屋宇,门面虽然不似寻常一般店铺,其实却是做买卖的店铺,你猜猜看是什么生意?”
阿烈那里有这等眼力,瞠目良久,答不上话来。
祁京道:“我告诉你吧,这是一家药材铺,规模相当的大。”
阿烈道:“为什么没有招牌?”
祁京道:“一定是个老招牌,所以怕被人毁损,收一起来。”
他诡笑一声,又道:“试想如是药材铺,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