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入席落座、谈笑起来。裴夫人很会应付那魔杖尤一山,是以他很快消除了对她的不悦。
席问樊泛与徐璞谈了不少话,得知他是姚文泰的师弟,十多年来,皆在南方,等会才去见姚文泰。
裴夫人和樊泛虽然帮忙高青云,设法与陆鸣宇会面。但事到林头,终究微怯,这刻反倒希望防鸣宇不要来。
两边房间的客人都走了,先后又有两批人占用了。
尤一山笑一笑,道:“看来习惯迟一点吃饭的人可真不少呢!”
裴夫人听了一下,道:“诸位猜猜看,是何方同道?”
她的目光,询问似地惊过众人面上,发现座中有两个人不会倾听两邻的声音。一是赵大刚,一是徐璞。
对于赵大刚,此人谦和得很,不愿多事,倒也并不奇怪,但徐璞居然也不加理会,便似乎大有文章了。
她一点也不放弃,盯住徐璞,问道:“徐先生一点也不感兴趣么?
徐璞道:
“那倒不是,而是在下向来孤陋寡闻得很,就算留心查问,也不会知道是谁,倒不如等听大家的高见。”
裴夫人道:
“但徐先生乃是洛川派著名人物,纵然是末见过一些人的面,然而各派的特征,仍是知道的。”
徐璞淡淡道:
“不瞒你说,在下正要向家师兄建议,纵因须尽地主之谊,款待各路高人,但决不可介入。”
裴夫人仰天一笑,道:
“徐先生独善其身之心,不能说是不聪明,可是贵派声势太盛,人才辈出,只怕有人末甘寂寞,不肯听从徐先生的正确宗旨呢!”
徐璞严肃地注视她,缓缓道:“裴夫人说得是,但在下总须全力做去,是也不是?”
这时尤一山猛然插口,道:
“左边的似是七星门和青龙会之人,其中还有一位也许是北邙派的祁京。”
樊泛接口道:“尤兄猜得不错,那些人兄弟都会过的。”
尤一山微微一笑,又道:“右邻的似乎是少林、峨媚及华山三大门派,都是吃斋的呢!”
裴夫人道:
“尤先生未必见过这些人,可是从口气言语以及所点菜式中,就毫厘不差的推测出来,实是令人佩服。”
尤一山道:“常走江湖之人,对这些大门派无不耳热能详,实在算不了什么本事。”
这时,一阵步履声走到门口,尤一山和赵大刚首先起身,尤一山道:
“敝帮帮主来啦!”
其余的人一听,无不通通站起。
他们皆是身怀武功绝技之人,不但没有椅子移动的嘈声,反而因为人人停止进食,以及不再交谈之故,显得特别的寂静。
房帘揭处,出现了潇洒的陆鸣宇,以及另外两人。
陆鸣字目光一掠全房,便首先向裴夫人拱手行礼,接着便望向樊泛与高青云,眼中有询问之意。
他当然想不到在此处会见到这三个人,又由于不知这些人的来意,可也不便胡乱说话。
高青云固然紧张,裴、樊二人何当不然,都不晓得陆鸣宇一瞥之下,看破了高青云的伪装没有?
左邻突然传过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道:“诸位注意,请听兄弟一言。”
他的话声乃是以内力迫出,是以透过木质板墙,毫无问题。正因如此,可见得此人是特地使这一边听见的。
陆鸣宇等人全都不吭气,露出注意聆听之态。
那宏亮声音又道:
“咱们的紧邻,刚刚又来了人,谁猜得出来人是谁的话,兄弟今晚摆酒请客。”
这么一来,陆鸣宇这边的人,都更感兴趣了。而且他们晓得,连右邻华山、少林、峨媚等派,也同感兴趣无疑。
一个阴阴冷冷的声音响起来,道:“兄弟先猜。”
那个宏亮声音道:
“等一等,老兄,你猜自是受欢迎之事,但须得讲出作此猜测的理由,并须使人人信服方可。”
他停歇一下,又道:“如若不然,纵然猜对了,也须受罚。”
阴冷声音道:“这就难了。”
他沉吟一下,又道:“如果没有人猜,你老兄可得猜给我们听听。”
宏亮声音道:
“这个自然,反正兄弟没离过位,不会偷窥来人、自然要列举理由,以便说明如何作此猜测。”
他话声歇后,过了老大一会工夫,还没有人作声。
宏亮声音仰天大笑,道:“这样看来,诸位今晚得摆酒席请我啦!”
此人虽然声调宏亮,也肯纵声而笑,然而许多老江湖都听得出此人凡事有保留,不但不是莽撞粗鲁之辈,反而是工于心计、富于谋略之人。
而这静寂片刻间,三个房间之人,没有一个不是在动脑筋,至少有十个不同的推测理由产生出来。
可是没有人肯说话,事实上左右两间房之人,俱知当中一间是丐帮订的,来人一定是陆鸣宇。
但问题却在于如何证明此人是陆鸣宇?换言之,单是举出“丐帮订的座位,故此来人必是陆鸣宇”这种猜测,无以建立其间的必然性。因为丐帮还有别的人。所以虽然明知陆鸣宇,但无法在理论上加以证明。
又过了一阵,那宏亮声音道:“唉!既然大家都不愿作声,兄弟只好说出愚见了。”
他故意停歇一下,还是无人答话,这才高声道:
“不瞒诸位说,兄弟曾经听到他们座中有人提到帮主驾到之言。但这不算推理,是以不能算在理由之中。”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那么究竟是什么理由?”
宏亮声音道:
“诸位一定都听得到,邻房的一切声音,在脚步声到了门口时,马上全部消失。由此可知他们全都起立迎迓,则此人身分之高,不问可知了。”
早先那个阴冷声音道:“如果仅是这点理由,兄弟第一个便不服气。”
这话想是众人皆有此感,是以无人驳他。
宏亮声音道:
“当然,当然,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邻房寂静以及起立,是在步声及门以前一刹那就完成的,可见得座中之人,单单是听那步声,就知来人是谁。任何帮会门派之中,除了特殊情形外,必定只有一个人的步声,能为全体晓得。因为步声不是特征,如果不是特别规定,焉能人人记得住?能使全帮人记住的人,除了帮主之外,尚有何人?”
这话方歇,就有三四个人喝起采来,然后就是全体鼓掌,表示佩服,同时也认可他的推论。
尤一山皱眉起立,打算发话,陆鸣字向他摆摆手,阻止他开口,自家哈哈一笑,道:
“鄙人不才,也想作邯郸学步,试试看能不能猜出这位才人是谁。”
那个宏亮声音应道:
“才人之誉,绝不敢当得。但如果陆帮主有意猜上一猜,这倒是很使人感到兴趣之事。”
撼山杖赵大刚一瞧不妙,连忙插口道:
“启禀帮主,属下对此道最有兴趣,何不让属下先猜上一猜?”
要知丐帮四大高手除了武功过人之外,论才智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兼之经验阅历,丰富无比,所以办起事来,总是得心应手,成就了赫赫之名。
赵大刚对此道实在没有一点兴趣,可是他一听对方的话,顿时意味出对方必有一些理由,能使他自己相信陆鸣宇猜测不着。
目下丐帮已是极大的帮会,虽说叫化子平时不谈什么面子,可是在现下这等场合着,情形便迥然两样了。
陆鸣宇既然是丐帮帮主,身分不比等闲,岂能轻易出言,除非言出必中,否则还是避免为佳。
所以赵大刚赶紧插口,把事情搅了过去。
他这个用心,左右两个房间,以及与丐帮同席的高青云等武林高手,无不立即明白。
不过在这等情况之下,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陆鸣宇迟疑一下,似是拿不定主意。
右面的房间,亦即是少林、华山、峨嵋等门派占用的房间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冷笑,含蕴着讽刺的声音。
大家都注意地听去,冷笑志过后,接着传来话音,道:“陆帮主自然答应啦!横竖猜中了,事属应该,并不曾增添一点声名光采。但如果猜错了,人就丢大啦!”
此人的反驳虽然有理,可是措词尖酸刻薄,声调全是热讽冷嘲的意味,这就使人觉得受不住了。
魔杖尤一山和撼山杖赵大刚,俱都勃然变色,齐齐起立。陆鸣宇却抬起手摇一下,示意他们坐下。尤赵二人自然不能违抗帮主意旨,只好悻悻地坐下。
陆鸣宇这才纵声一笑,道:
“刚才说话时,祁京兄曾经插嘴,由此可见那位才人,一不是祁京。二不是北邙派。
三则是与祁兄相识的。”
他说到此处,所有的人都感到他才思敏捷,果然十分杰出。
陆鸣宇继续道:“除了这三点之外,还须从别的角度观察。首先我要问的是,他这样做法,可有动机?我的答案是‘有’。紧接下去就是这‘动机’是什么?答案是藉此机会,在无数名家高人前,出点风头。”
隔壁传来那响亮口音的笑声,可是谁都无法从笑声中,听出他究竟是承认出风头呢?
抑是笑陆鸣宇猜错?
陆呜宇略一停顿,等到笑声收歇,这才说道:
“既然动机是出风头,引人注意,那么他会不会考虑到我反猜之举?这个问题找不到肯定的答案。因为他虽然希望我反猜,以便传播他的声名,可是他不认为有把握。故此,他必须想点法子,诸位刚才也听到有人反驳敝帮的赵长老,这便是他设计中的一环。”
所有得闻他语声之人,无不惊疑他的雄才急智。
虽然直至现在,他尚未说出对方是谁。
可是正因他观察深刻敏锐,猜测起来,才能有较大的胜算。
这时四下悄然无声,都在等陆鸣宇推论下去。
陆鸣宇充满自信地笑一笑,又道:
“当然啦!他并不是早就预料到有如今这等局面情势,而是早就决定找机会露露脸,所以他的搭档,也不过是随机应变而已,如若是早就安排好各种细节的话,他的搭档绝不致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