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京道:“一定是个老招牌,所以怕被人毁损,收一起来。”
他诡笑一声,又道:“试想如是药材铺,咱们拍门买药,他们能不理么?”
阿烈道:“药铺的行规是半夜三更也得开门卖药的,当然不能不理咱们。”
祁京道:“这就对了,你瞧着吧!”
他走近那屋宇,登上四级石阶,抓住门环,连叩几下。清脆的响声,顿时冲破了这街市的沉寂。
其实他不必叩门,里面的人早就看见了。这时大门上出现一个方形的洞,有人从里面望出来。
祁京道:“开门了!我要抓药。”
那人哼了一声,道:“那边还有一家药铺,老兄照顾他们那一家吧!”
祁京道:“废话,叫老板出来讲话,如有支吾,大爷封了你们这间铺子。”
他那对斗鸡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神情益发诡异可怪。那人摸不透他的来路,沉吟了一下,果然退开。
药铺老板没有上来答话,但大门却打开了。
祁京回头向阿烈道:“把马拴在门口才过来。”
阿烈依言系马,接着拾阶走入药铺,但见这铺内地方十分宽敞,柜台内有三个伙计,正在等侯抓药,阵阵药材气味,冲入鼻中。
祁京入铺之时,已把铺内之人,以及四下的布置,看得清清楚楚。
那三个等候抓药的掌柜和伙计,一望而知都是正经的生意人,不必加以注意。倒是这间宽大的店,当中以屏风挡隔,分为前后两进。
屏风前有一套红木的方桌和交椅,屏风后面有些什么人,以及是何景象,却是不得而知。
祁京冷冷道:
“我要抓一帖鸡鸣散,一帖万金膏,一帖当归汤,一副三黄宝蜡丸,一服接骨丹……”
他一口气说了五种丸散药膏的名称,皆是属于跌打伤科,—个伙计忙忙拿笔写下,生怕忘记了。
祁京又接着说了七八种著名的汤头药方。
眼看那伙计一一记下;并且取出一本药书,翻查出各方,照着抓药。这二人顿时不可开交,有些药材须得捣碎,是以药臼砰匍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祁京和阿烈在交椅落坐等侯,过了一会,突然间一阵纷沓声传为,到了门前,骤然停歇。
但见门外有十五六骑之多,马上之人,全是劲装汉子,神态剽悍,身上及鞍边皆有兵刃。
显然这一帮人马,不论是步战或是马战都行。
当中有一个人像座黑塔似的,异常巨大,样貌也凶恶之极,任何人一望之下,都会认为他就是领袖。
谁知开口的反而是他旁边一个相貌平凡的汉子,那人厉声喝道:
“这个当儿,还做什么买卖?”
铺内无人应声,正在忙着的三个人全都低下头,装出全副心思用在抓药上,但身摇手颤,显然十分害怕。
那一帮人马在外边等了一会,忽然纷纷下马。在那发话之人指挥下,有四个大汉提刀散开,抄绕铺后。又另外有六人从鞍边取下长弓硬箭,散了开去。
阿烈正看之时,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恰是从街道对面传来,转眼看时,只见一扇窗内,打开尺许,一支长箭正正插在一个人的胸口,这人无疑是开窗窥看,因而被这群恶人发箭射死。
祁京低低道:“好箭法,可以算得上是一流射手了。”
阿烈又惊又怒,想道:
“一个善良百姓被这些坏人无端射死,而祁京他却毫无怜悯,还直赞人家箭法好。”
此时一个人踏入铺子,却是一名大汉,奉令进来。
他冷冷瞅了祁就和阿烈一眼,大步走进,一直走到屏风旁边,才停下脚步,高声道:
“敝帮主问,那件物事在什么地方?”
屏风后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口音,道:
“你眼不瞎,腿不断,难道不会自己进来瞧瞧?”
那大汉怔了一下,这才举步行过屏风。
只听他低低闷哼一声,便再也没有一点声音了。
外面那帮人等了一阵,那个特别高大黑壮之人,一伸手撤下下把锯齿刀,厉声道:
“大哥,咱们杀进去!”
祁京低低对阿烈道:
“这人是铁鞋帮三雄中的第二位,姓陈名逵,外号丧门神。他叫的大哥,就是赛刘温洪云了。”
只听寒刘温洪云,也就是这一群人马的首领,说道:
“杀进去不难,但以我猜想,出来却是不易。”
陈逵道:“难道咱们就站在这儿不成?”
洪云阴笑一声,道:“瞧!他们还在做买卖赚钱呢?”
祁京低低向阿烈说道:
‘此人答非所问,可知必定另有诡谋。”
阿烈道:“什么诡谋?”
祁京道:“我也不知道,假如我深悉此铺主人的身世,或可猜想得出来。”
阿烈道:“只不知刚才那人进去之后,遇见了什么事情?”
祁京淡淡道:“自然是死啦!但用的是什么手段,就是我也亟想知道的。”
换言之,连祁京也不晓得屏风后的人,施展什么恶毒的手法,竟能如此干净俐落的要了那大汉的性命。
药铺并不寂静,那三个掌柜和伙计忙着秤药,或是捣药,弄出一片声响。丧门神陈逵凶狠狠地道:
“大哥,待我把那几个伙计抓出来,一个个割下脑袋。”
那三个掌柜和伙计顿时骇得全身发软,都呆住了,已不会继续秤药。
祁京阴侧侧的冷笑一声,道:
“喂!快把药弄好,我们还得赶路。”
他这一开口,顿时吸引了门外那帮人的注意。丧门神陈逵大步入铺,瞪目而视,凶光四射。
祁京侧着面孔,分明是不看他。可是他那对斗鸡眼使得对方恰以为他是斜视自己,当下神情更为凶恶。
阿烈虽是相当胆大之人,但这陈逵又高又大,宛如凶神恶煞一般,也不禁心中害怕,不觉道:“大叔,咱们走吧,这药下次再买。”
祁京道:“胡说,这药等着要用的。”
赛刘温洪云行入来,伸手把陈逵拉到背后,自己却定睛上下下的打量祁京和阿烈。
祁京向阿烈道:
“咱们是出门之人,事不关已,己不劳心,自然不想惹什么麻烦,你最好少开口说话,不去得罪人家就没事了。”
洪云一听而知他弦外之音的含意,当下点点头,道:
“说得极是,说得极是,这位兄台贵姓呀?”
祁京道:“我姓奇,奇怪的奇。”
原来祁奇同音,假如他不附加注解,洪云一定晓得是这个祁字。但经他这么—解释,却变成他故意信口胡诌。
洪云双眉皱了一下,还未说话。
屏风后面已传出那个苍老的声音,道:
“洪大当家和陈二当家,还有那位奇怪仁兄,何不进来叙—叙?”
祁京抢先冷冷道:
“我说过事不关己,己不劳心。谁要是不伯麻烦,那就惹一惹我瞧瞧。”
洪云一听这个斗鸡眼的家伙,敢情真的与对头没有关系,当下道:
“奇仁兄说得是,哼!哼!凉那老匹夫也不敢招惹于你……”
祁京仍然以冷冰的态度和声音说道:
“他敢不敢招惹我,那是他自家的事,用不着别人操心多嘴。”
他这个夹在当中之人,两边都不卖帐,甚且出言得罪,竟然不怕两面受敌。洪云何等狡猾老练,一看而知此人来头不小,居心叵测,自是不得罪为妙。当下仰天打个哈哈,高声道:“奇老兄真干脆。”
回头又道:“马健民,过去瞧瞧,但不要越过那屏风。”
一个壮汉提着大刀,迅即向内走去,到了屏风旁边,探头往里面瞧去。他似乎瞧见什么奇怪的事物,怔了怔,但接着惨叫一声,丢了大刀,腾腾往后直退,双手掩目,而鲜血却从指缝中进流下来。
陈逵厉声道:“小马,你瞧见了什么?”
洪云摆摆手道:“他双目受伤,痛不可耐,有话以后再说。”
口中说着,人已欺近马健民,突然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同时揪住他胸口衣服。
马健民失去了知觉,双手软软垂下,但见两眼都冒出鲜血,急切间竟不知是因何受伤。
洪云一招手,但有一名手下进来,带走马健民。
他接着大声道:“何勇,你去瞧瞧。”
一名佩剑大汉奔入来,先把长剑拔在手上,正要上前。
洪云又道:“等一等,你先带上这个……”
话声方歇,蓦地快如闪电般向前一跃,落在屏风侧边,探头向里面一望,接着倒跃回原处,真是去得快,退得更快。
祁京心想
“此人狡诈异常,才智过人,无怪他创立的铁鞋帮,数年间便大有声名。”
洪云转眼望向祁京,道:
“奇老兄,你可愿猜一猜,那屏风后面是何景象?”
祁京道:“猜倒是不必,如果你愿意说出来,兄弟却有兴趣听一听”
洪云道:“我一眼望去,但见粉红黛绿,燕瘦环肥,竟然有四五个妙龄女子。”
祁京道:“妙极了,这些女郎一定都是高明人物吧?”
洪云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却恍然大悟那部属马健民何以会遭受了暗算。”
祁京道:“她们用什么手段暗算马健民呢?”
洪云道:
“那屏后甚是光亮,是以一眼望去,极为清楚,恰能见到这些妙龄女子们,个个赤裸全身,一丝不挂……”
祁京由衷地赞道:
“好高明奇妙的手段!想那马健民一见到这许多裸体女郎,自然为之一怔,此是人之常情,无足为异。但这一怔神,却丧失了一对眼睛了。”
这等诡异残酷的手段,阿烈虽然毫无江湖经验,但也一听而知并不正派,心下暗暗不满。
祁京又问道:
“然则阁下大概也见到最先进去的贵部了,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何以不见他出来?”
洪云耸耸肩,道:“没瞧见,以我猜想,阿宁必是惨遭杀害了。”
祁京冷笑一声,道:
“阁下手底下之人,连番遇害,但阁下仍然这般心平气和,倒也难得。”
屏后传出那苍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