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感到对这两人同情起来,觉得他们在一起,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使人生不出“犯罪”的想法。
他回头瞧瞧吴丁香,益发觉得“同情”之心并没有错,然而在世俗礼教来说,他们却是奸夫淫妇。
吴丁香道:“喂!你瞧什么?”
高青云道:“我若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包管你们大吃一惊。”
彭春深潇洒地笑—笑,道:“真的么?”
高青云道:“我刚刚在想,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生匹配的一对璧人。”
吴丁香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只不过外表上看起来像是廿许少妇而已。因此,她事实上已经历过人生许许多多的事,经验丰富,虽然如此,但当她听了高青云之言,也由不得笑意盈颜,大是欢喜。
彭春深也有所感触,轻轻摇头感叹。
高青云收回宝刀,指一指墙边的一组桌椅,道:
“我们能不能坐下来,来点茶水,大家谈一谈,如果两位认为有杀我之必要,兄弟当得奉陪,决不逃遁。”
彭吴二人对望一眼,他们万万想不到事情发展到这等情势,看来似乎已不是—个“杀”字这就可解决的了。
吴丁香首先表示同意,彭春深便约入厅来。
三人坐定之后,吴丁香一击掌,一名小婢进来。她吩咐婢子泡茶,果然完全依照高青云的意思。
彭春深首先道:“高兄来此有何见教?”
高青云坦率地道:
“有两件事,一是请两位指教如何能克制陆鸣宇的蛊术?”
这话一出,彭吴二人都为之一惊,吴丁香差点把茶杯都打破了。
彭春深极力装出淡然的笑容,正要开口。
高青云抢先道:
“彭兄,还有吴姑娘,请听兄弟一言,那就是咱们现下所谈的,句句须得是真话,切勿搪塞敷衍。”
吴丁香点头道:“这倒爽快,自应如此才好。”
高青云道:
“兄弟赶着拯救一个好友的女朋友,她现下与陆鸣宇在一起。若然耽误,她可能就变成极乐教之人了。”
他提到“极乐教”之时,曾经锐利的观察吴彭二人的表情。他们的反应,果然没有使他失望。
吴丁香沉吟了一下,才道:
“高先生既然你已提起陆鸣宇和极乐教,我们便无须转弯抹角了。只不知高先生凭什么认为我们与陆鸣宇的极乐教有关?”
高青云本来也猜不出他们与极乐教如何有关,只知她的“媚术”,与陆的“蛊术”
系属同一种类的奇门功夫。
因此,他原先只打算从吴丁香这儿,学会化解“蛊术”的法门,以便应付陆鸣宇,带走欧阳菁而已。
但现在局势一变,竟已可认定彭吴二人,与极乐教有关系。这么一来,他就不难推测了。
他把吴彭二人的情况,迅即作一通盘检讨,结论很快就得到了。
他道:
“吴姑娘修习过外门功夫,来源是否与陆鸣宇有关,我不敢妄加附合。但以彭兄这般深藏不露,数年如一日,连日夜窥视在侧的洛川派,都无人查悉,可见得彭兄除了须得避过洛川派的耳目之外,还有一些可怕的外敌,例如极乐教便是。”
他一面说,一面查看两人面色,接着又道:
“我今日所以会来到此地,实不相瞒,乃是受姚文泰所托,来取吴姑娘性命。你们或已知道,在下是收取厚酬的刺客呢!”
彭吴二人眼中都闪耀出戒备的神色,没有说话。
高青云坦率地摆摆手,又道:
“但事实上在下绝不滥杀无罪之人,例如吴姑娘,在下曾向姚文泰声言,倘若查不到有违妇道的罪孽,便恕我不能下手。”
吴丁香道:“但现在呢?”
高青云道:“现在也不能下手了。”
彭吴二人都甚感兴趣,也似乎暗暗松一口气。
要知高青云刚才曾略略露了一手,因此彭吴已深知他的厉害。
高青云又道:“这是因为在下发现彭兄与极乐教居然有关之故,假如极乐教也想搜杀彭兄,在下就决不能下手。”
彭春深道:
“高兄与极乐教竟是如此的势不两立么?”
高青云道:
“个人恩怨事小,武林气运事大。如若陆鸣宇的极乐教不破,加上他身后的靠山,如正式出世的话,看来席卷天下,荼毒生灵的日子就不远了。”
彭春深讶道:
“陆鸣宇还有靠山么?”
高青云道:
“如果他没有靠山,我早就与他拼出生死了,由于我的任务是对付他的靠山,是以没有动他”
他的目光转到吴丁香面上,又道:
“洛川派已从陆鸣宇身上,查出他擅长‘蛊术’之事,男人的蛊术,等如女性的媚术。因此之故,他们已认定你与陆鸣宇有关。”
他说出许多内幕,经验丰富之人,一听而知这些话决无虚假。因为任何人扯谎也不能扯得如此复杂曲折。
吴丁香苦笑一下,道:
“假如我与极乐教没有关系,而高先生受人之托,获人重酬,看来只好出手,把我置于死地了。”
高青云淡淡道:“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姚文泰上定错了。”
吴丁香道:“他那一点错了?”
高青云道:
“他们都认为吴姑娘你,乃是淫荡之人,但以我看来,恰恰相反,不但不淫荡,反而是贞烈性子之人。”
吴丁香一怔,道:“你明明看见彭春深在此,也作这等想法么?”
高青云道:
“不管谁在这儿,我都是这等想法。”
吴丁香长叹一声,但同时又泛露出欢喜之意,轻轻道:
“这话出自高先生之口,真是使人难以置信。”
高青云道:
“我听过姚文泰的叙述,也听过他的师弟徐璞的描述,如果依他们的说法,则你应当是淫视媚行,举止笑颦皆有淫荡之态才是……”
他停顿一下,又道:
“但你诚然极为漂亮,有点超过我的想象。而最重要的,你没有淫荡的态度。因此,我起先还以为你不是吴丁香。”
吴丁香微微而笑,显然对方之言,使她十分受用。
高青云锐利似隼的目光,扫过那两人面上,接着道:
“在下左思右想,觉得事情大是不合情理,直到现在,方始想通,其中缘故。敢情是因为吴姑娘修习外门媚功之事,被人得知,这么一来,同门之人,无不心中树立了成见,以异样的目光来看你。以致于在平常本是很普通的言语谈笑,在他们心中,皆生出特别的意义。”
他对自己的理论充满自信的检讨一下,又道:
“吴姑娘的确是丽质天生,是以那些人一旦有了成见,老是往坏的方面想,可就感到没有法子抵拒你的魅力了,如若在正常状态下,你是他们的大嫂,人人皆不敢生出邪念,便不会有奇异的感觉了。”
吴丁香突然跪在地上,道:
“唉!唉!高先生为我解去此疑,理应受我一拜。”
高青云连忙侧身让开,不迭的道:
“吴姑娘请起来,这……这等大礼,教我如何当得?”
他劝了一阵,吴丁香才起来,道:
“高先生,我自家知道,我的确不是淫荡之人。记得当年我越对他们好,他们就越发避开我,终于闹出脱幅之事。”
高青云道:
“已经过去之事,不要多想,关于我受托之事,也不能解决,只要师你们当年故智,弄个假人交差就是,你与彭兄可以隐居在别的地方。”
彭吴二人无不欣然,面色大见宽慰。
吴丁香道:
“说到我练的功夫,其实是一种驻颜的功夫,但的确有点邪门就是了。”
她向彭春探望去,又道:
“他精通蛊术,加上我们不但是旧识,又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因此我们见面时,我一来恨姚文泰,二来念其旧情,方会与他……”
高青云摆摆手,道:
“这些不要说了,因为我先是从神钩门之人口中,探悉你们本是旧识,接着我利用一种特别方法,查出彭兄在此,相信神钩门的裴坤亮,不久也会找到这儿来。”
他的目光凝定在彭春深面上,郑重地道:
“彭兄既然精通蛊术,可见得会被诱加入极乐教,只不知陆鸣宇的蛊术,可有破解之法?”
彭春深道:“破法当然有啦!但是否有效,我就不得而知了。”
高青云讶道:“这话如何解释?”
彭春深道:
“当日兄弟内受种种压迫,外受陆鸣宇的设计拉拢,终于失足投入极乐教中。陆鸣宇亲自传我‘蛊术’,并且指定好几个女人,要我去试验。”
高青云心知他所谓“内受种种压迫”,是指神钩门的掌门裴坤亮对他怀疑侦查而言。
这一点他只好装不知道,也不多问,却道:
“陆鸣宇要你泥足深陷,无由自拔,所以要你试验功夫。”
彭春深道:
“正是如此,其后我到洛阳,碰见姚文泰。他委托我对付丁香这件事,你想必知道了?”
高青云道:“知道了!”
彭春深道:
“我受托之事,秘密万分。甚至事先还布下疑阵,特地往襄阳走—趟,使人疑我是襄阳失踪的。”
高青云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已知道今日的局面么?”
“今日的局面,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但我良知末泯,已打算脱离极乐教,隐遁一辈子。”
高青云啊一声,道:“在下失言了。”
彭春深道:
“这事太凑巧了,无怪高兄想不到。谈到兄弟决心隐遁自新之故,那是因为兄弟在白马寺遇见一位老人家,蒙他不弃,与我畅谈了一日一夜,使我豁然悟前非。我本打算托隐该寺,削发出家。因此之故,预先布下疑阵,使追查我下落之人,一直追到襄阳,方始断了线索。”
他话声略顿。高青云便插口道:
“彭兄遇见的那位老人家,我晓得是谁,但请你说下去吧。”
彭春深又道:
“我因曾应姚文泰在先,所以仍然来瞧瞧丁香,谁知一会之下,三生孽缘,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