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云道:“这样说来,不出数日,天下各派的高手,都会赶到洛阳了?”
姚文泰道:
“此一结果,已不必置疑,洛阳将成为有史以来武林高手最多的城市,不过这么一来,对高兄刚才所提的计划,却十分有利。”
高青云道:“姚兄说得是。”
他起身告辞,出得街上,看看没有可疑的人注意自己,便直向会宾楼奔去,他虽然按照预定计划去做,但心中却越来越感到迷惘彷徨。
分析起来,高青云的迷惘,乃是由于大局的变化而生,首先是召开“武林大会”之事,如果成了事实,则局面的演变,谁也无法预测。其次,撇开各门派的明争暗斗不谈,单就人魔门下出世之事,这个尽得“人魔”真传之人,不但本身非常厉害,同时还据有“极乐教”此一力量,把情势弄得十分复杂。
如果此人打算在“武林大会”中,横行肆虐,一本过去“人魔”作风的话,他可有击败天下各派高手的力量,如果没有,自然不必多说。如果有这等力量,则他高青云就万万不是“对手”了。
再其次是关于“阿烈”的问题,高青云一直在帮助阿烈,使他得以逃过七派追杀之祸。
可是目下问题又来了,假如阿烈在练神功之后,不但不怕七派的仇杀,反而要报复灭门之恨,情势岂不变得十分严重?
纵使阿烈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毁掉七大门派,可是他在受迫和忿恨之下,说不定会与“人魔”这一路联合起来。
高青云想来想去,不论是从整个局势看,抑是从个别的部分着眼,现下的情况,已经演变得十分复杂了。
他感到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根本无法控制这等局面。甚至连阿烈这个天性仁慈侠义之人(这是他以前观察的结论),会不会变成最可怕的杀星?他也无从忖测了。因此他不但“迷惘”,而且深感彷徨起来。
他已踏入“会宾楼”中,首先看见徐璞在楼下,与几个武林同道在用饭。
徐璞一见到高青云,马上含笑起身,和他打招呼。高青云顿时晓得徐璞已接到姚文泰的命令,才会有这等友善的态度。
徐璞走过来,道:“范兄,一道到那边坐吧!”
高青云拱手道谢,口中迅快悄悄问道:“陆鸣宇来了没有?”
徐璞道:“还没有。”
高青云道:“那么楼上有什么人?”
徐璞道:
“武当派几个人,那个欧阳菁也在其中。还有就是裴夫人和樊泛兄等另一帮人也来了。”
高青云略略提高声音,跟他讲了几句应酬语,便拾级登楼。
他一到楼上,马上就听见欧阳菁的笑声,那是在第一间雅座内传出来的,他正要过去,却忽然止步。
原来这时他感到某处有一对眼睛正在瞧着自己他根本不知道这对眼睛在什么地方,只不过有这么一种感觉而已。
这是他多年来苦心训练出的一种特别感觉,由于他具有这种奇特的超人的感应力,使他避过了许多灾难。
他徐徐转头回顾,估计出这对眼睛应该隐藏的处所,当即转身行去,坚决地走到一间雅坐门外,伸手拨开门帘。
里面果然有一对凌厉犀利的目光射出来,与他打个照面。高青云一瞧,这个房间之内坐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五六旬之间的老者,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端坐如山。黑衣老者便是凌厉地注视他的人。
这两个老者的坐姿,以及犀利坚凝的眼神,已显示出他们精通武艺,内功造诣,极是深厚。
高青云拱拱手,道:“两位老丈请了。”
那白衣老者只颔首为礼,黑衣老者则站起身,抱一抱拳,道:
“壮士有何见教?”
高青云道:“请恕我直率唐突,敢问老丈何故注意每一个上楼之人?”
他问得如此干脆坦白,的确大出对方意料之外。黑衣老者不禁一匠,露出思索的神情。
可见得高青云这一记“单刀直入”的攻势,实是不易招架。亦恰如他杀人的手法,干脆利落,去来无迹。
黑衣老者终是经验丰富之人,略一思忖,便道:
“壮士问得好,只不知阁下对于被人注视之事,何以如此重视?”
他虽是反问,但口气已不否认曾经“注视”之举。
高青云道:
“因为在下身处险境,时时刻刻皆有被人陷害暗算的可能,因此之故,非得步步为营不可。”
他也算是回答了,其实内容空泛,真假莫测。
黑衣老者道:
“既然壮士赐告,老汉也不妨奉闻。那就是因为我等想找寻一个人,故此不肯放过任何人物。”
高青云微微一笑,道:
“如果在下猜得不错,老丈们所找之人,分明已经在掌握之中,何须节外生枝?”
这话一出,连一直端坐不动的白衣老者,也不禁皱皱眉头。黑衣老者的惊讶,更是见诸形色。
高青云又道:
“说也奇怪,在下所要慎防的人,正是老丈们也十分顾忌的人。这等事老丈们难置信吧?”
黑衣老者道:“壮士本是爽快的人,何不直说出来?”
高青云道:“在下怕只怕隔墙有耳。”
两老者马上闪过警惕的神色,白衣老者迅即贴耳壁上,凝神聆听。之后抬起头来,连连摇动。
黑衣老者道:“你放心吧,隔墙无耳。”
高青云才放低声音,道:“两位老丈可是冀北欧阳府中的人?”
黑衣老者点点头,道:“是又如何?”
高青云道:
“在下自信不会走眼,刚才一见之下,已经十分窃喜,因为在下正苦于无人可以助我搭救欧阳姑娘。”
黑衣老者哦了一声,道:“她没事呀!”
高青云道:“表面看来没事,其实她已中了暗算。”
白衣老者拂衣而起,沉声道:“这话怎说?”
他虽是口问此事,但行动上和神态间,已清楚地告诉对方,如果他是胡说,定必有苦头吃。
高青云当然不怕,但他却须取得这两名欧阳府的高手合作,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所以并不恶言相向。
他徐徐道:
“在下当然大有根据,据我所知,欧阳姑娘心灵已经受制于人,对方施展的,乃是外门奇功中至为阴毒厉害的蛊术,这等功夫,料老丈们必也听闻过。”
黑衣老者道:“若是蛊术,壮士可有破法?”
白衣老者也愕然坐下,收回敌视的态度。
“在下刚刚费尽心机气力,总算找出了破解之法,但是不是当真有效,尚未可知。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这样说法,反而得到老江湖的信任。只因大凡江湖越老之人,越发深知世事奇幻多变,一件事未曾试验以前,最好抱存疑态度。
黑衣老者道:“原来如此。”
他伸手指一指白衣老者,道:
“他是欧阳无间,老汉欧阳无阻,尊驾高姓大名,可许赐知?”
高青云把大局看得清清楚楚,晓得自己与敌人公开一拼的时机已经密迩,无须过度小心持秘密了。
因此他坦然道:
“在下高青云,为了对付强敌,不得不乔装改扮,藏起本来面目。”
那两名老者都睁大双眼,打量这位名震天下的白日刺客。如果高青云没有乔装改扮,他们一定可以猜认出他的来历。
黑衣老者道:“原来是高兄,失敬得很。”
高青云道:
“老丈好说了,早闻欧阳家三大将,乃是当世奇人,有惊世骇俗的绝艺。只不知还有一位曾在开封露过面的欧阳无惧老丈,何以不在此地?”
欧阳无阻道:“如果有需要的话,马上可以找到他。”
高青云摆摆手,道:
“这要看两位的仲裁了,在下所知的,便是欧阳姑娘实在是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假如她不是与武当双剑在一起,相信早就有人向她下手了。”
他略一停顿,想了一下,又道:
“除了陆鸣宇,为了极乐教的秘密,一定要向她下手之外,事实上他已下手了,其余与化血门查家有怨的七大门派,也大都想对付她。因为她是查公子的朋友,这一点谅两位自然已查明白了。”
欧阳无阻道:
“是的,目下虽然有武当双剑在场,别人不好意思怎样,但事情逼急了,还是会伺空隙下手的。”
高青云道:
“在下索性奉告一些秘密,那就是陆鸣宇与人魔沙天桓有密切关系。人魔的嫡传门人,想必已与陆鸣宇在一起。而在下则是奉命对抗人魔的弟子。在下如若赢了,人魔沙天桓只好仍然销声匿迹。在下不幸失败了,那就只好任他横行。连迫遥老人也没奈何……”
欧阳无阻无间二人,听了这话,都大吃一惊。
高青云又道:
“欧阳姑娘的安危,与查家公子有关,在下既是查公子的朋友,便不能不关心她。
再说,她的对头陆鸣宇,原是我的对头,这样解释,两位可能满意么?”
欧阳无阻道:“这一点我们都晓得了。”
高青云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点药末,又说出如何刺激穴道之法,最后道: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快破去陆鸣宇的蛊术,最好让欧阳姑娘躲起来,以免闹得天下大乱,可是她一定不肯躲起来。”
欧阳无阻道:
“她只要不是碰上这等无形无声的侵害,我们总可尽力保护她,高兄请放心。”
高青云道:“好吧,在下可就不必见她了。”
他拱拱手,转身欲行,穿白衣的欧阳无间突然道:“高兄且慢。”
高青云回头道:“还有什么指教?”
欧阳无间道:“冀北欧阳家从来不能无功受禄,这一点务请高兄见谅。”
高青云讶道:“老丈拒受在了的赠药么?”
欧阳无间摇头道:
“那也不是,只不过不能无功而受而已,假如老汉能够为高兄做点事,就不是无功受禄了。”
高青云知武林中有些家派,规矩古奇,无法勉强。因此他也不多说,凝眸寻思如何让他们代做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