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已生出反抗之心,便倔强地道:“不对!”
欧阳菁冷不防他出言反驳,为之一怔,道:“我这话那里不对了?”
阿烈道:“你目下只是找藉口打我,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你一身本领,我打不过你,只好不抬头,别处你尽管打,我反正不抬头,任你如何踢撞。”
欧阳菁道:“好啊!原来你存心不让我如愿,这太简单了,我掀起你的头来,多打几下,瞧你怎样?”
阿烈道:“你有武艺在身,想怎样都行,我就是不肯自动的抬起头任你打,哼:哼!
你本领再大,也不能迫我自动抬头送给你打吧?”
欧阳菁仰天冷笑,道:“你真会安慰自己呢,当然我不能使你自动献上头来挨打,可是这也不见得是你胜利,啊!想想看,你的念头岂不可笑?”
阿烈道:“你早先也承认咱们无冤无仇,现在打也打了,你让我独自走开,行不行?”
欧阳菁:“话题变得真快,好!我们又说这一宗,你想独自走开,便可以使我的理由不能成立,可是这样么?”
阿烈道:“是的!假如我们从此永不再见,还有什么问题呢?”
欧阳菁道:“放屁!你若是活在世上,我总难免不想念你,即使没有当真与你缠上,但单单是有时忆念你,就足以使我的功夫练不成了。”
阿烈道:“恕我冒昧请问一声,姑娘可是决定一辈子不嫁人么?”
欧阳菁呸他一口,道:“你咒我这辈子当老姑婆是不是?”
阿烈道:“你别误会,既然你总要嫁人,那么功夫还是练不成啊!”
欧阳菁道:“你懂得什么?我嫁人是一件事,但不动情是另一件事,我可以做他名份上的妻子,但我们永远不同居一室,如此岂不是两相兼顾了。”
阿烈道:“是的!这是在下作梦也想不到的妙法,在下不能不服气了。”
欧阳菁道:“换句话说,你死亦暝了,对不对?”
阿烈叹口气,道:“说老实话,在下这条性命,送给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倘若不是我还有心愿未了,在下当真是死亦无憾。”
欧阳菁道:“你只好怨自己倒霉了,谁教你碰上我?不过你的心愿不妨说来听听,假如我办得到,自然成全你,可是我恐怕不易办得到。”
阿烈讶道:“你如何得知呢??”
欧阳菁道:“跟你这俗不可耐之人在一起,真是我的不幸,你的心愿左右不过是功名尚未到手,不能衣锦荣归,显耀闾里而已,我当然无法助你立取功名。”
阿烈道:“人生于世,不管是干那一行,只要有益于人,便是不朽功业,说到功名,只要是真心为国为民,又何俗之有?”
欧阳菁嗤之以鼻,道:“俗!俗!我想十年寒窗,换来了一辈子折腰奉承,还能不俗么?”
阿烈道:“只不知如何方是不俗?像姑娘这般啸傲江湖动轧杀人,而且不做一事,便算是不俗了么?”
她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当下眼珠乱转,找寻反击的话,阿烈又道:
“所谓雅俗,在下愚见,以为只在每个人的胸襟怀抱来区分,不管他于那一行,都可以雅。亦可以俗,假如但凡是一事不为之人,便称为雅,则这一雅字,只怕是贬多于褒之辞了!只不知姑娘高见如何?”
欧阳菁道:“你雄辩得很呢!可异命在须灾,不须多久,便与草木同腐了。”
阿烈此时反而豪气填膺,不把她威力之言,放在心上,高声说道:
“在下只要这个道理不错,就算与草木同腐,也胜却浑浑沌沌的活着之人。”
他冷讽热嘲的话,使对方更是招架不住。在他想来,欧阳菁一定忍不住出手了,因此他的手略一移动,便摸着那把匕首的柄,准备万一半死不活之时,可以迅即以此匕首,自了残生。
他心中泛起了无限感慨,因为他握着刀柄准各自杀,目下已不是第一次了,他所遭遇的横祸,全部是天外飞来,而又毫无道理可言的。
欧阳菁一拳击中他的腰部,把他打得滚开数尺,变成了仰卧的姿势。
她这一拳虽然只用了两三成真力,但寻常之人,已吃不消而告晕迷,肋骨也可能断上几根。
她站了起来,想道:“奇怪!我打断他几根骨头就算数了么?为何下不得毒手,取他命呢?莫非我已爱上了他?”
想是这样想,但她却没有再向对方走去,反而移步走到门边,准备离开。
阿烈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等到她拉开了柴门,听到外面寒风卷刮之声,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劝她别冒风寒行出去才对!
他目光一转,只见那苗条的身影,并没有踏出门外,恰好此时欧阳菁突然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投。
外面天色大亮,是以这草寮内也相当的明亮,她把阿烈看得清楚,只见他面上全无一点伤痕。
此外,他目光炯炯,亦可知他并未因她那一拳受到内伤。
欧阳菁忖道:
“我几乎大意错过了,记得早先在黑暗中奔行,全不滞颠,同时手中横抱着我,走了半个晚上,都没有倦色,可见他绝非平凡之人。”
她念头一动,转身向他行去,阿烈早一步爬起来,免得又挨她的膝盖,他动作迅快有力,更使欧阳菁为之惕凛不已。
由于阿烈已站起身,因此她不敢轻易出手,免得被他反击丧生,不过她仍然欺得很近,
冷冷道:“喂!你到底是谁?”
阿烈骇一跳,心想:“她敢是已依稀认出我了?”
欧阳菁又问了一声,他才道:“你以为我是谁呢?”
欧阳菁道:“反正你不是真的白飞卿。”
阿烈道:“你认得出我吗?”
欧阳菁一听这话,显然从前与他见过面,可是翻遍了记亿中的资料,却全无一点点印象。
阿烈道:“外面冷得很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底下本来要说“让我离开便是”,但尚未说出,她已含怒挥掌疾打,“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阿烈忙道:
“你万万不可误会,我……”啪”的一声,第二个嘴巴子又打断了他的解释。
阿烈即使是泥,也有土性儿,何况他正是年少青春,血气方盛之时,纵然耐性过人,至此亦难免不发火。
尤其是他本是好意劝她留下,以免受风寒侵袭,这一片好心喂狗不说,还挨了两个大嘴巴,这真是太无道理之事,一时之间,火气上行,怒不可遏,是以圆睁双目,厉声道:
“你干吗打我?早知如此……”
欧阳菁已运集全身功力,准备封架他的反击,一面插口打断了他的说话,道:
“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说之何用?假如你气不过,出手取我性命,也是消气之法。”
阿烈被她提醒了一事,那便是他绝对斗不过这个女孩子,心中暗暗转念“我既打不过她,又不能跟她讲道理,唯有设法逃之天天,方可免去杀身受辱之祸,但如何一个逃法,这倒是大费脑筋之事。”
他寻思计策之时,欧阳菁见他怒气末消,自然具有一种威风气势,因而更不敢大意轻敌,所以没有立刻向他出手,总想等他先动手,以便看看他是什么家数来历。
阿烈却怕她猛下毒手,当下沉声道:“欧阳菁,既然你苦苦相逼,我只好不客气了。”
他故意虚声恫吓,其实却是缓兵之计。欧阳菁果然大为惕凛,心想:
“此人受辱至今,方始决意出手,可见得此人城府之深,举世罕见,由此也可知道,此人必定极为高明,我稍—大意,便将有丧生之虞了。”
阿烈的神气甚至声调,都大有变化,变得好像真的身怀绝技一般,原来这不过是刚才冲口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在心理上,他已从低于对方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把自己提高得与对方乃是敌对的身份。
要知他当日初见欧阳菁时,她是名家千金,在各派高手之前,谈笑应敌,挥洒自如,而其时阿烈他才不过是个面黄肌瘦,贫贱孤苦的小童。因此,在心理上,他不知不觉的感到低过对方多多。
心理上既然有了这种差距,许多念头都不能产生,例如与她对敌之念,本是绝不敢想的,而现在呢,他不但敢生出“敌对”之念,甚至还带有一点嘲笑的意味的眼光,望着这个长发披肩,容额美丽的女子。
他缓缓道:
“你真是十分聪明的人,一听到我要出手,立刻运集全九准备应付,莫非你早就知道我并非平凡的人么?我何处露出破绽了?”
他算定对方一定回答这话,所以暂时还不必担心,还未到图穷匕现之时。
欧阳菁冷笑一声,道:
“如果是普通的人,大半夜走了这许多路,早就累死了,然而你却若无其事,甚至在黑夜之中,竟不曾绊跌过一次。”
阿烈道:“也许我是天生筋力强健,你总不能说世上没有这种人?”
欧阳菁道:
“但你居然捱得起我的拳打脚踢,面上连半点青肿之痕也没有,这可不是筋力强壮之人所办得到的吧?除非是练过武功,造诣极高,方能以护身真气,抵御的拳脚。”
阿烈点点头,若有所悟,要知他心中的确有所触悟,这是欧阳菁一句“护身真气”
引起的,假如那“金丹神功”当真有效的话,则这便是那“真气”的妙用了,而他一直不相信“真气”能够护身,却认为“真气”可以抵御刀剑伤害,但他拿那口小刀试探,却是割得皮破血流。
“也许那股真气,还不能抵御刀剑,却可以不怕拳脚,对了!早先我挨了许多下,摔出老远,可见得其力不小,但却不疼痛,甚至还感觉到假如再用点气力的话,还可以不摔跤呢!”
此念一掠即过,只能留等将来才加以细想,目下必须用尽才智,谋求脱身之法,他淡淡一笑,道:
“好!算我愚笨,竟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你也可以说是自找麻烦,因为你竟也不想,我为何不惜得罪那鬼厌神憎曾老三而救了你,又忍气吞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