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二爷换上一副浅笑,一拍双手,道:“飞天玉龙果真豪气干云……”
话到此一顿,狰狞的笑两声接说道:“可惜!可惜你力不从心!”
这话太轻视人,柳剑雄有点受不了,剑眉连着扬了两下,狂道也有点怒,很明显的,柳剑雄在黄鹤三雄中是块王牌,人家看不起三弟,自是连自己也不放在眼内。他狂笑两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二爷狡猾的一笑,摸摸颔下那几根疏落的山羊胡子道:“牟当家的棋高一着,你那宝贝侄子柳世杰,此刻怕不在他掌握之中了?”
“柳世杰!”四人齐声惊叫,同一心情,柳世杰与这四人憎爱分明,属伯侄、父子、情侣。
他们之间的关系,最是亲密不过,是以全皆大惊大诧。
骆二爷声气冷冷的道:“对了!柳世杰,你们四人的命根,此刻已在牟当家的掌握之中。”
柳剑雄神情显得甚为激动,方燕华小手一扬,拔出长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要向骆二爷奔去。
柳剑雄虎掌一舒,一把将她拉住,轻声道:“燕儿莽撞不得!”
方燕华嘴角翘了几下,仰脸道:“我同姐姐跑遍天下,什么也不为,一心一意的只想找到我杰哥哥,他们这些狗贼为难他,我不替他出气怎成?”
她说得多天真,柳剑雄甚是感动,虎掌抚抚她的柔发,道:“你别急!伯伯有主意。”
柳剑雄朗目向骆二爷扫视一眼,缓缓的道:“小儿现下去了何处?”
骆二爷冷笑一声道:“阎王殿。”
狂道气得一吹胡子,大声叱道:“你这狗贼想找死!”
骆二爷双目一瞪,极是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话,你们不相信算啦!”
柳剑雄见他话中有因,将手微拱,肃笑道:“阁下这话怎么解释?”
骆二爷皮笑向不笑的道:“早些天,这两个丫头因听人说那小子下了襄阳,她们甩下古桧走啦!后来,那小子碰上古桧,两人上了西方。”
狂道大声问道:“他们去了那里?”
骆二爷道:“那还不是落在了牟当家的笼子内,死路一条。”
柳剑雄眉间一皱忖道:“不可能,牟昆在武当山被杰儿打伤,燕山二老碰了壁,他与杰儿几乎是同时离开武当,他那有时间再作部署,陷害杰儿!……”
越想越对,他摇摇头,笑说道:“犬子与古大侠一道,我想不致有危险,骆兄如果另有谋算,不妨对柳某实说。”
骆二爷嘿嘿两声冷笑,道:“信不信全在你,骆某提醒你一下,新剑盟七门的人物你全见过吗?”
此言一出,柳剑雄大骇一跳,忖道:“有些眉目,果真如他所言,杰儿真是凶多吉少了!”
亲情似海,父子天性,柳剑雄向狂道侧脸望去。沉声道:“大哥!我们走!”
声出势动,扯住方燕华,领先朝荒岗奔去。
狂道向方韵华嘟嘟嘴,双双踏步飞赶。
眨眨眼,四人全上骡子岗,狂道低唤了声:“三北!”
柳剑雄愕然止步,转头问道:“大哥有什么训示?”
狂道低沉着嗓子,道:“你可知姓骆的那狗贼的话有问题?”
柳剑雄点点头,道:“但我很担心现身的那一伙人。”
狂道霜眉一皱,怆声道:“他的话可信可疑,我们不能不有所谋算。”
柳剑雄沉叹一声,缓缓的道:“不瞒大哥说,小弟此刻心中十分乱,不知如何是好?”
狂道轻点下头道:“为兄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四人分道而行,去给杰儿打接应。”
柳剑雄简单的问道:“为什么——
狂道吸了口长气,忍了一下,极是认真的道:“你没听说兵不厌诈吗?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有‘实者虚之’与‘虚者实之’的变化原则,以三弟的勇猛神威,姓骆的必不敢诈你,他说杰儿上了西面。”
柳剑雄点头苦笑道:“大哥错看人啦!姓骆的阴鸳成性,他早料到我们会信的他的话。”
狂道有点迷惘,接说道:“那怎办呢?”
柳剑雄大笑道:“这叫‘实者虚之又实之’,他的话有八成可靠性,我相信他没有说假话。”
“实,虚,实。”狂道自言自语的道:“亏是你,三弟,才能参秀这三重变化,那我们就向西追。”柳剑雄仰头望着天空,想了微顷,点点头,道:“我一人上西,大哥与两位姑娘上弱。”
狂道大声接口道:“这办法两全其美!”
赞声方落,眉宇之间泛上一层隐忧,凄然的道:“你我弟兄十几年不见,今日乍逢,才说能小作欢聚,又谁知劳燕分飞,要各奔一方。”
方燕华也仍恋不舍的道:“老道伯伯,我也舍不得离开柳伯伯,但是为了杰哥哥,只要找到,叫我下地狱我都愿意。”
方韵华埋首不语,偷弹了两颗清泪。
柳剑雄心中难过十分,低头望了方氏姐妹两眼,叹了口冷气。
悲、欢、离、合。命运播弄得柳剑雄坎坷半生,能教他不悲不伤?
油然的,他心流涌上来一股苦水,伸手摸了摸方燕华的头,作了个无声的苦笑。他猛的想起了一事,剔眉向狂道问:“大哥可知那人是什么路道!”
“谁?”狂道愕然的反问。
“姓洪的。”
狂道皱了下眉头,细思微顷,细为着眼自语道:“好像是广西百色地方的鬼东西。”
“哦!”柳剑雄“噫”了一声,仰天接说道:“小弟想起来了!三年前,南下云贵,就曾听说西南一带崛起个颇为出色的人物,什么三掌上天山洪士南,对啦!准是这家伙。”
狂道点点头,仿佛也记起什么事,突然双眉形一蹙,叹口气:“普天之下,能伤这狗贼的人除你之外,真还数不出几人来,可惜!可惜你仁侠慈怀,除恶不尽,他日后患无穷。”
柳剑雄淡笑笑,缓缓的道:“予人自新之路,但愿天下多个好人,少个坏人。”
狂道哈哈纵声豪笑道:“三弟这份磊落气度,光耀日月,为兄觉得荣耀一生。”
两人相视一笑,各各提步,分道而行。
方氏姊妹叫了两声:“伯伯!”
柳剑雄遥庆一声,人如一只飞鸟,贴地疾飞,带起一丝灰影,眨眼之间,走了个没影。
岗上,狂道携着方氏姊妹走去,岗下,骆二爷意得志满的狡笑道:“洪见受了点微伤,将息一刻,不会太碍事,小弟使了点小计谋,他们拆了伙,各奔一道。此番全力追去,下百报仇的好机会。”
姓洪的苦笑笑,黑脸丑恶少年自革囊中摸出一截老参,双手捧给洪姓老头,恭声说道:“师请服下这半枝参提提神。”
姓洪的接过去几口吃下,骆二爷在他身后跌坐盘膝,两掌一舒,抵住他的命门重穴,笑说道:“洪兄请运气行功,小弟助你一臂。”
两人就这样开始疗伤。左龙吩咐两名壮汉,暗中尾随狂道。并另外支使人将伤的那些凶汉抬入城内治疗安顿。
迨至洪士南的伤疗好之后,四人才轻骑简从,循着狂道身后飞追。
柳剑雄心焦如焚,提提气,没命狂追,日落时分已出去了六十里。当晚随便找了处破庙晚歇歇腿,调息之后,又打起精神一直往前走去。
第二天,他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窜入一处深谷,四下丛山叠岭,荒僻之至。行了半天,连路人都未遇见一个。
行行复行行,已是夕阳街山,腹中雷鸣如鼓,驻足向周围搜望一阵,很想找到户人家,弄点什么吃。
恰当此时,突然闻到半里外嘶声大吼,他周身神经紧张了一下,朗目电射,向发声之处望去。
这声音,是出自一位内家好手之口,且又熟稔之至,是谁?究竟是谁?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望了俄顷,空山寂寂,回音悠悠,一点兆都没有。
这这这这种事怪极,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怎叫他不惊?
“气死我矣!”又是那个熟稔的口音,没头没脑的叫了这么一声。音调苍凉,震人心弦。
柳剑雄倾耳凝听了一下,倏地剑眉一剔,脱口叫道:“古桧!”
一想到古桧,周身神经哆哆嗦嗦的颤动。从脚跟到顶,寒毛根根直竖。
心中风车似的转了几下,道:“杰儿不是与他一道吗?他这种怆呼,必是有了什么危险;听得见他叫呼,杰儿怎的一点声息毫无?”
心乱得像捆乱麻,千头万绪,他毫不细想,遥声长啸,道:“古兄休惊!柳剑雄接应来了!”
饶他呼声雄浑,古桧却再未出声。这当儿,他很是想爱子听见自己的声音后,呼出一丝些微的声音,只要能听到一丝,也足叫他满足了。
眼前一切宛如是场幻境,不但形象无法看清楚,他这一出声,连回音也寂然无闻了。
心急如火,他低哼一声,双足飞翻,对正发声之处疾驰。
走出去好几坦克,视线越过一处丘后面一块广约十数商的洼地之中发出来的。
洼地里有座坍颓了的古庙,迎面的石壁上刻着三个径尺的大字——冷魂寺。
饶他柳剑雄是一代大侠,睹字心惊,普天之下,寺庙那有以这种惊心动魂的字眼命名的?可说是绝无仅有,能教他不惊?
这一到寺名,推理联想,这寺之中,住着的人,必是位极阴险而厉害的人,连古桧都凶多吉少,那么爱子更不用说了。
庙并不算大,前前后后只十多间,有一大半还倒塌颓废了很多年月的样子。
从外表看,这庙地处荒僻,香火早绝,不应该有人在其中。但仔细一看,又有点不同,庙前丹阶净亮得纤尘不染,一望就知庙内有人住着。
柳剑雄站在山门外筹思一下,朗目不停的转动,显得心中极度不安。只因山门大开,庙内静荡荡的,无半丝声息。
他乃是当世的大侠,普天之下,龙潭虎穴,没有什么地方叫他这般踌躇不前过。
神目射出两缕慑人感光,细将山门内详察一遍,仍是一无动静。
庙内越是静得无半丝声息,柳剑雄越是提心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