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昆哈哈一笑道:“老夫当年被那批狗贼逼得退隐之时,曾言过此生要再次出山,扶助一人做上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柳彤冷哼一声道:“其志可嘉,但你贼性不改,也就罢了,还要屈人为非?”
牟昆贼眼一翻道:“你少废话,肯是不肯,但听你一句话。”
柳彤大声怒喝:“住嘴!你说翻天,老夫只告诉你一个不字!”
牟昆哈哈一笑道:“老夫先宰这小子,再找你们算账!”话落扬剑。
两女失声尖叫,蓦的一声洪钟厉叱道:“孽障敢尔!”
喝叱连声,灰影飞飘,觉智禅师大袖一挥,亲率三老八僧跃下庭中,将牟昆团团围住。
老禅师沉声向执剑高举未落的牟昆道:“你敢伤我师叔一根寒毛,老衲今天要慈悲你了!”
牟昆哈哈一声狩笑二话不说,环目扫视四周一周,二次扬剑,就要下砍。
蓦的一声厉叱,柳锦虹一步跃出,踱到牟昆跟前,一丢手中长剑,冷哼道:“小爷跟你走!”
“走”字一出,四座皆惊,几位掌门慈眉连耸。
柳彤大喝一声:“孽子。”就要扬掌朝柳锦虹劈去,觉智禅师横手一拦道:“施主请慢!天意难违!”
柳彤心中一动,泪下如雨,将掌忍下。
柳锦虹双目流泪,转头伏身朝柳彤拜了四拜道:“谢你老人家养育之恩,虹儿不肖……”语不成声,接说不下去。
全场肃穆,华燕玲椅在段玉芝身侧嘤嘤啜泣。柳锦虹猛的从地上站起来,转头朝牟昆剑后一瞪道:“小爷依你,但你也得依我几事?”
牟昆得意的一笑道:“舵主请说!”
柳锦虹道:“第一,将你身上两件至宝还我师姐。第二,速放我大哥。第三,小爷前在襄阳面告天下同道,解散江淮帮,大丈夫行事,自不便出尔反尔,小爷要改‘江淮’二字为‘河洛’。第四,河洛帮要以我为首,杀的是贪官污吏,劫的是土豪劣绅,助的是忠臣孝子,烈妇贤良。第五,他日要散帮拆伙……”
牟昆贫断他的话道:“一切依你,只有三点请舵主细思,第一,武当奇书立时奉还,但神道伏魔令须待十年后方能交出。第二,河洛帮老夫在世之日,不许舵主散帮。第三,柳剑雄须削去右手拇指,使其今生不能用剑。”
柳锦虹不敢做主,回头一看灵修道长,老道长似知劫数难免,面部毫无表情。
牟昆掏出怀中奇书,随手向一侧仗剑的妙清掷去。
柳彤吁叹一声道:“虹儿!你敢如此做,为父永不认你……”
须知柳彤一生英名,如果爱子真个如此,今后还能在武林中立足?何况牟昆要削去柳剑雄的拇指,使他永不能用剑。
为势所逼,柳锦虹再次伏身,又拜了四拜,立起身后,一抬地上长剑,扬手一绕,登时将万缕云丝尽削,手执发丝,抖手丢给华燕玲道:“锦虹往此以后,不再姓柳,自名大乘僧。”
华燕玲接发之后,昏倒就地。
陆筠芳与玉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趁众人乱得一团糟之时,牟昆沉剑一带,柳剑雄右手拇指已被削下。
段玉芝大叫一声,和身扑去,牟昆将柳剑雄一送,迎着她推去,顺势五指轻颤,替他解了穴道。
牟昆推开柳剑雄之后,轻喝一声:“走!”领先跃上殿脊。
柳锦虹流下两滴英雄泪,注目家人,哀恸一扫,一硬心肠,举步腾身,随牟昆而去。
眨眼之间,走了个没影,场中喧嚣之声震耳,天下群雄,莫不为此突变唉叹。
陡的妙清狂叫了声道:“不好!”
柳彤一步跃了过去道:“师兄!什么事?”
妙清咬牙道:“这狗贼心思狡诈,奇书被他当中撕去一页。”
柳彤不等他话说完,纵身登上殿背。放眼一望,空山寂寂,冷月银辉,两人走了个没影。
第十四章 今是昨非
白云苍桑,世事变化无穷无尽。第三次武当论剑,留下了多少排恻缠绵,凄惋哀艳的往事,徒自深嵌在每个当时目睹之人的心目中。十余年来,那些往事,像绿水流向苍海,青山隐入浮云,渐渐的不再那么令人津津乐道了!
非是人们遗忘了这件武林中千古罕有的大事,实是武林之中的一点道义感召,不忍再提这件其惨无比的往事,原因是十余年后的今天,天下武林,既不是“南掌柳彤,北鞭华荣”的天下,也不是武当派执剑盟主的牛耳,这十余年来,可说是襄阳柳家的一部兴衰史。
当年武当论剑,有始无终,灵修道长愧对天下同道。牟昆挟持柳锦虹一走,剑会不欢而散,灵修道长当着群雄宣布,务要在牟昆二十年之约期前,将神道伏魔令请回,再补行论剑。
剑盟六门的掌门,也就无话可说。各人管自率着门下弟子返山。
打从那一天起,柳彤就封刀归隐,永不愿于出山,与世隔绝了。
玉凤再也不离柳剑雄一步,半年之后,她俩上了西昆仑,登上雪峰,以天河金泉疗伤。
柳剑雄一走,段玉芝独自抚育爱子柳世杰。上天何其对她独薄,丈夫走不几天,爱子在一个夜阑人静的深宵,无声无息的丢失。这件事,使她们夫妻三人后来踏遍穷荒,就是探不出一点影子来。一年之后,河洛帮在平阳府属的黑龙关,开帮立派,柳锦虹含泪强笑,在牟昆挟持之下,堂而皇之的做起总舵把子来了。往日的旧部都纷纷奔投,一时之间,势力大张,不数年,河洛帮在中原一带,盖压武林诸门诸派,几成了中原武林的主流。
华荣有苦难言,将爱女华燕玲接返津门,仿效柳彤,封刀归隐,十余年来,全心全力的倾注心神,培育外孙女柳慧娟。
剑盟七门少林人才凋落,打从武当论剑之后,觉智上人约束门下弟子,不准再行脚江湖,埋首嵩山,督率弟子,苦习少林武技,以备他年神道伏魔令重返武当时,再度参与论剑。
武当派也相继埋首武当,苦研灵真道长手订的奇书;可惜一套旷古绝今的武学,被牟昆当中撕去一页,使武当派无法练完全这套掌招。龙虎玄阳掌成了上下各半,残缺不全,这门绝学,本有七十六式,一页中缺,仅剩七十二式,不多不少,从中一破为二,成了上下各三十六式。
牟昆心机够诡,掷还武当奇书,使武当派永远练不完全这套掌法,也就永远胜不了他;柳剑雄右手缺了拇指,今后永能用剑,更是无从制他,牟昆自信可高枕无忧。
其余各门各派,因少林武当两门敛锋藏锐,也就相约管束门下弟子,少在江湖走动。一时之间,天下武林,成了真空之状,河洛帮自然而然的就膨胀壮大起来。十余年的遍及江南三湘。
武林三奇,不再闻及侠踪。灵真道长是否羽化登仙,不得而知?段圭也不知所终,天山神君戚玄龄与栖霞姥姥等一些年近期颐的老人,在这段时间之中,相继谢世。
茫茫林州,道消魔长,遍地皆是河洛帮的势力。柳锦虹虽是御下法度极严,但牟昆从中牵制,难免对帮内某些人有所偏袒,渐渐的,这些人成了牟昆的死党。
人多事广,杂处四方,难免龙蛇混杂。帮中形成两大壁垒,因此上,柳锦虹照顾不周,江湖之中,难免常生出些大俘伦常,惨无人道的事。
这些事发生之后,属下之人一手通夭,牟昆又恣意放纵,因之,这些疑案就成了河洛帮染污的唯一致命伤。武林之中,谁都知道是河洛帮干的,但苦在行事之人,手脚利落,使人无从查索。久而久之,这些血债,就归罪在柳锦虹身上。
渐渐的神州州之内,杀豪雄、抢乡坤,与贪官勾结、诬陷忠良之事,屡见不鲜,更进一步,奸杀节孝、强霸民产之事,时或可闻。柳锦虹在晚近三数年内,在人们的心目中,已成了盖世魔王。
河洛帮此刻势力之大,天下武林之中,谁也不敢轻惹,一道暗流,冲灭武林中原有的侠义光焰,此刻的中原武林,成了黑暗时期。
柳锦虹到此方信前在衡山之上,醉弥陀勖励他的话,说他两手血腥。他自哀自叹,看出近年来牟昆心怀叵测,大有将他除掉的趋向。
柳锦虹在牟昆淫威胁迫下,忍辱负重,一则是为了当年武当山的诺言,不便食言;二是怕自己一旦将事弄坏,大权落入牟昆手内,天下苍生将要无噍类了!
柳锦虹处境极是为难,有些事常感被人蒙蔽,显得十分孤独。暗地在苦耐,只等二十年一到,神道伏魔令重归武当,到时七派出山论剑,自己趁机宣布解散河洛帮。
在黑暗期中,中原道上,黯淡阴霾中,出现一抹微光,有两个能耐不俗的侠士,间或管些不平事,常给河洛帮重大的打击,使几近泯灭了武林道义,留下了一丝象征性的正义之光。
这两位侠士,一位是年约二十四五的俊美少年,朗朗仪态,长的挺帅,此人正是当年在丰台三义轩酒楼之中,与他祖父、太极掌门人陈桐,论剑林四龙的陈仕珠。
他不但习了他本人的绝艺,还得一位隐侠的青睐,习了一套时下足以震慑江湖的剑法,是以他敢于在江湖行侠,阻遏河洛帮的凶焰。人们管他叫侠胆镇河洛,玉面大侠陈仕珠。
陈仕珠豪胆干云,使河洛帮常有如芒刺在背,牟昆几次着人围捕,不是被陈仕珠杀得丢卸甲,便是被他机智的脱出围困。
有几次搞急了,牟昆亲自出马,但不知怎的,陈仕珠在事先会暗中得人通知,及时走避,始终未遭过牟昆的毒手。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突然现身,与河洛帮大作其对。
三数年下去,河洛帮苦于无法捕捉他,替他取了个灵狐之名。
事情还不止此,近年来,河洛帮又出了些大事,凡是派出去作案的人,往往会遇到一位蒙面女侠,横身相架,挑了买卖。
还真准,百试百灵,举凡河洛帮要作件大案,不动则已,只要一插手,准被这位蒙面女侠现身拦阻,把河洛帮搅的年来财源枯竭,几乎濒于破产。
牟昆急得日夜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