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将眉头一皱,心中一阵翩滚,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要不答应吗?已承诺在先,要答应下来吗?自己还是个大孩子,怎能照应两个不懂事的女娃娃,岂不自寻烦恼。
稍作寻思,他抬眼道:“老前辈相托,本应一口相承,只是您老人家年事已高,不可无人侍奉。”
老婆婆摇头笑道:“老身顽躯尚健,身边还有三数小婢,趁老身此时未衰颓得需人搀扶之时,让她们去见见世面,他日老身撒手尘寰,她们才能照顾自己。何况!江湖风险,老身的确放不下这颗心!”
段灵稍作沉思,一时之间,仍是取决不下,自己究应一口相承,还是借故倭卸。
老婆婆看出他作难神态,猛的一顿拐杖道:“还是年纪大点的人行事可靠,少不更事,人说嘴上无毛,做事不……”
没等老婆婆将“牢”字吐出,段灵扬声叫道:“请慢……”
老婆婆慈目一转,皱着眉问道:“段公子敢莫是要问老身的身世?”
段灵轻将点头了两下,老婆婆叹了口悠长的气道:“哥儿你听过寒铁老人方琼没有?”
段灵点点头道:“东海一脉,老人身是功登极巅的高手。”
老婆婆忧戚悲楚的道:“那正是老身的老伴。”
段灵”啊”的一声惊呼,倒退两步,不解的道:“老前辈何不在东海清修?”
老婆婆又复一声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是三十年前……”她说出一番话来。原来在老婆婆年轻之时,也是位娇美如花的侠女,方琼是位风度翩翻的侠士,两人的结合,本极自然,可说是一对十分美满的神仙剑侣。
两人结婚之后,潜隐东海,很是过了段美满良辰,可惜,好景不长,方琼静极思动,想回中原作轰轰烈烈的大事。
此事原本无可厚非,老婆婆当时已怀孕,不宜长途奔波,就劝丈夫忍耐些时。
寒铁老人方琼当时强自忍下口气,心中只暗怪娇妻不体惜自己的心意,心中就有了不快。愉在那时听说所住之岛附近,下面深达百丈的寒流之中,有种钢母精英,可以铸剑。
他水性那时天下第一,很快的就取得了钢母,铸了两口丧门剑。
宝刃在手,性情大变,不理娇妻苦劝,日夕与赤风岛的火灵官岑化龙勾结,密谋不轨。
也是恶人得势,最后十数年,方琼与岑化龙称霸东海,很闹了些风波,间后还进中原作几件悖逆之事。
老婆婆当时只感遇人不淑,心中暗自饮泣,一心抚育爱子,爽性对丈夫的一切事不加闻问。
又复过了不少年,方琼也登上东海一脉的岛主宝座,号令东海大小七百二十六个岛屿,暗中就过起劫掠生涯来了!
老婆婆那时伤心之余,只将全部希望寄诸爱子身上。也是合该有事。有一天,方琼一位部下派人呈来一个八宝紫金盘,恰恰方琼不在,老婆婆也就收将下来。一看宝盆十分可爱,也就打开赏玩一番。
盒本是空盒,只觉底层稍厚点,老婆婆看了一下,就将宝盆甩在一边,私下心说留作个首饰盒,恰好派上用场。
那时候,爱子已十岁出头,这孩子一看宝盒上的珍珠,不但五色斑斓,且耀眼生辉,心中一喜,抱着盒子把玩,爱不释手。
东摸摸,西弄弄,许是缘分,一下扣到盒面上那条用数百粒上品贡珠就嵌的蟠龙身上龙花一片鳞甲,其中一粒小珠,本与其他珠子无异,想是嵌此珠时角度不同,日光之下,反光特强,与他珠有异,晃得孩子眼花缘乱。
孩子心本就好奇,找了些铁器,硬将那粒珠子挖出来。珠子一脱,奇事出现,弹簧一响,盒一开,底层盖板被资弹开,霍然里面安放着本小册。
簧声一响,做妈妈的吓得惊跳,一把从孩子手中接过宝盆,不由俊目放光,原来那本册子,正是江湖之中,鼎沸了将近两百年的“三环剑诀”。
她心中一阵筹思,忖道:“如果这本册子让丈夫看到,习成这种绝世剑法,加上两柄丧门剑,武林之中,将要数他称雄了。”
她本是仁心侠肠之人,将书揣好,不露一丝口风,找了个方琼远出的日子,收拾一下,携着爱子,挂帆远扬。
她一入中原,就选定了这道秘谷,费了数年苦心,布置了一番。
方琼家中珠宝如山,她出走之时携了些值钱之物,是以一生过的倒也十分优裕,及后。爱子渐长,替爱子娶了房媳妇,含饴弄孙,颇为安全。
及至七年前,爱子与娇媳双双得病,携手泉下,悲痛之余,只有得全副精神寄托两个孙女身上。她此时剑法练成,便悉心传授了两个爱孙。
今天段灵一到,问清段灵是段圭的爱孙,登时心中一动有意将长孙女托付,只是话难出口。
她这么做目的在遣走孙女,免去后顾之忧,即使丈夫找来,自己年岁已高,没有什么可留恋之事,准备引颈就戮,以全妇节。
她这种想法确有她的苦衷,对段灵说来没有这么详尽,只摘撷概梗而谈,也未将自己的打算道出。
段灵了解老婆婆的身世后,升起阵怜悯之感,颇为同情老婆婆的际遇,他原有股原始性的豪侠胜情,不加思索,向涕泪纵流的老婆婆拜伏受命。
老婆婆感激得无以复加,一把扶起设灵,自怀中将那本三环剑诀交给他,又随手折了根树枝,交给段灵,逼着他练招。
段灵听任老婆婆指使,天起五更,已将一套绝世剑招练得滚瓜烂熟。
他知老婆婆这一授技,责任重大,无异是将方氏姊妹俩交会给他。也将他视作三环剑法的衣钵传人。
天色微亮,老少二人,踏着朝露,返回庄内,二人均习上乘内功,毋须再睡眠,只静静调息片刻,倦容也就一扫而光。
日上三竿,段灵正在书房凝神看书,蓦的门帘一掀,门口小辫子一晃,伸进个小脑袋来。
段灵笑嘻嘻的道:“小妹妹!你好早呀!”小姑娘一步跨了进来,当门一叉小手,一嘟小嘴,白了他一眼道:“还早呢!太阳都晒到屁股啦!人家一大早就起了身,你呀!你还刚起身。咳!在房中孵豆芽,还不去给我奶奶请早安?”
段灵像在聆训,心中暗暗觉得有趣,看着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不免又好气又好笑。登时傻笑了一下,故意逗她道:“什么!日上三竿!我还没有睡呢!”
小姑娘俏眼一瞟他,小指在脸上一阵羞划,“嘘”了一声道:“昨晚你作贼啦?没睡!”
段灵拍手笑道:“对!对!有人带我出去的啊!难到你忘了?”
小姑娘一翻眼,“啐”了一口,小嘴翘得好高,冷哼一声道:“你爱去不去。废话一大堆,告诉你,奶奶找你有事。”话落腰扭,小辫子一甩,像阵风般的消失在门口。
段灵将头轻摇了两下,低吁了口长气,心想:“她这样刁,我怎能带着她去闯?”
空想无益,收拾了一下,就徜徉朝厅走去。
厅上除了老婆婆外,就是她姊妹二人,小姑娘一见他,就将头别转过去,傲然不理的仰看天花板,昨晚与他过手的姑娘,羞怯怯的飘来一个俏眼,慢悠悠的低垂玉首。手指抚弄衣角。
段灵赶紧几步,朝厅上静坐慈笑盈面的老婆婆欠身请安,老婆婆一摆手,指了指右侧空着的一张太师椅道:“坐!请坐。自家人,别构礼。”
段灵道了声:“谢坐!”正待转身朝椅上坐去,蓦的身后小姑娘哼了一声,接着嗤了下鼻,道:“不懂礼貌,为什么不给我姐姐……”
“丫头多嘴!”老婆婆一顿拐杖,慈目一扬,大声喝叱。
小姑娘吓得一伸舌头,往她姐姐背后一躲,噤若寒蝉的不敢再开声。老婆婆赧笑了一下,朝段灵说道:“这孩子六岁上没了爹娘,老身把她惯坏了,今后尚望段公子多多管管她。”
小姑娘躲在她姊姊背后,两只黑眼珠只管盯牢段灵,老婆婆话落,他自觉的偏头望向她,敢情好,她向他伸下舌头,扮了个鬼脸。
段灵着实弄得啼笑皆非,只好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喜欢小妹妹天真无邪。”他不敢再看她了。
老婆婆笑着转头朝身侧低首弄巾的姑娘说道:“韵华!快叫段哥哥!”
俯首含羞的少女,蓦的将眼皮上翻了一线,俏面泛上来两颊红晕,沙哑着声音,含羞叫道:“段哥……”最后一个字,细如蚊蚋,连他这样深的功候,也难得分辨清,大非昨晚那副凶霸霸的样儿可比。
段灵离坐躬身还了半礼,他不知说什么好,哑口默默,半晌不语。
老婆婆看他这副窘态,接说道:“燕华!还不给你段哥哥见礼!”
小姑娘再顽皮,也不敢违拗她奶奶的话,闻言慢吞吞的众韵华姑娘身后站了出来,嘟着小嘴,叫了声:“段哥哥。”
老婆婆心中所想之事,似是早已向韵华说过,但燕华一无所知。
见过礼之后,段灵告罪落座,老婆婆轻喟一声,摇摇头道:“老身就将她姊妹俩交你,明日一早起程,一年之后,再回来见我。”说时一副凄戚之容,流下两行老泪。
韵华姑娘蓦的叫了声:“奶奶!”一头扑入老婆婆怀内幽幽啜泣。
小姑娘弄得莫名其妙,翻着双小眼看她姐姐,好一阵,似是想透,“啊”的叫了一声,拍手跳脚的道:“奶奶准我出谷了,啊呀!你怎搞的!哭什么?”她一摇她姐姐的香肩。
韵华管自哭开来,未理她,她像只小云雀,一步跳到段灵身边,大改常态,极是厮熟的执定他的双手,一阵摇晃,道:“段哥哥!你太好啦!几时走呀?”她像是乐极忘形,忘记了她奶奶才刚说过,明日一早上道的话。
段灵无从答她的话,只含笑不语的抚了下她的头,她人家这般和气,一时之间,高兴得忘其所以,喋喋不休的磨着段灵道:“你看杭州的雷峰塔没有?镇江的金山寺,太湖的七十二峰。还有,当阳的长坂坡。啊呀!多啦!还有成都的望江楼,徐州的瘦西湖……”
段灵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