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禅宗哈哈干笑一声,没有回答,半晌他伸手指了指西方的天边,说道:“月快落下去了,天要亮了呢。”
俞佑亮情知师父有意岔开,大声道:“那姓易的是什么东西?如果下一次再战,师父必定会胜的!”
大禅宗平平和和道:“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孩子。”
声音透着异样的凄凉,不说俞佑亮,即连苏白风,心中都感到一阵难过。
大禅宗道:“你们去过落英塔吗?左老施主在不在塔里?”
俞佑亮点点头,道:“在的,师父来此找左老前辈?”
大禅宗道:“为师有一件急事,须找左檀越谈谈,亮儿你与令友慢行,我先走一步——”
履不扬尘,往峡口疾行而去。
俞佑亮无言地望着禅宗的背影,忽然一颗热泪自眼眶滚落下来,他幼失怙恃,许久以来便学会了将感情深埋心底,此时情感激荡大异往日,堤防一决,再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苏白风一手搭在他的肩胛上,道:“兄弟,你怎么了?”
俞佑亮举袖抹去颊旁泪痕,眼望禅宗的身影拐过弯道,消失不见,默默对自己呼道:“姓易的纵然练成了金刚心法,那又算什么?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为师父洗雪这道污点!”
他旋即废然一叹,如说易岐山的金刚心法算不了什么,那是自欺欺人了,往年大禅宗曾向他说过,少林金刚心法是当今天下至高无上的内家神功,欲雪师父失败之耻,谈何容易,想到这里又不禁意态消沉。
苏白风道:“令师已先到落英塔找左前辈去了,瞧他片刻都未曾耽误,不知有何急事,咱们快赶回去吧。”
俞佑亮茫然跟着苏白风举步同行,步出星星峡后,遥遥可见座落在浩翰沙漠上的古塔,透出一线微弱的灯光。
走到刻前左姓老人与西域喇嘛动手之处时,苏白风忽然想起一事,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沙堆,说道:“兄弟,今夜在塔里,你不是远远望见有人影在此处附近出没不定吗?这座隆起的沙堆可能有所古怪……”
俞佑亮经他一提醒,早些时候的狐疑念头又重回脑际,双足一拔,笔直掠向沙堆后面——
他在空中开身下降,陡觉立足之处绷硬异常,似乎并未落在沙上,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
俞佑亮兀未及转念,运足目力下望,不觉又是错愕,又是骇讶,原来自己落在一块窄长的石板之上!
那石板色呈灰黄,乍望之下便与沙漠的颜色一般无二,若未加细瞧,很容易会被蒙混过去。
俞佑亮哈腰下去,伸手运劲一拉,那黄色石板整块被他掀了开来,露出一条黑黝黝的洞口,蜿蜒斜伸地底!
俞佑亮脱口呼道:“苏兄过来,这里有条秘道——”
苏白风犹未移身子,陡闻一道呻吟声音随风飘入耳际:“水……水……”
呻吟之声虽低弱,但在此等空旷所在,二人却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俱都为之一紧。
“水……,我要的是水……”
颤颤的吟声不断传至,循声望去,约莫五丈开外,一条人影正正平躺在沙丘上蠕动!
苏、俞二人先后掠身上前,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疾服的汉子反卧在地上,面孔朝下,两手不住的往地底直掏,那片沙丘已被他掏成两个窟窿,鲜血自指缝间汨汨渗出,将一野平沙染成斑斑血渍。
红黄交映下,格外显得跃目。
那汉子有气无力地呻吟着:“水……”
苏白风皱眉道:“足下是谁?”
那汉子似乎已进入昏迷状态,身躯往前缓缓蠕动,呛着气继续呻吟不已。
俞佑亮奇道:“方才咱们走过,怎未见到这么一个人?”
苏白风道:“许是沙漠行旅,缺水昏倒于此,我身上还有一皮囊老酒,先灌他几口,把他救醒再说。”
他救人心切,迅速地自腰间解下酒囊,然后蹲下去,将那汉子身躯扳转过来,一口酒犹未灌下去,那原已奄奄一息的大汉忽然弹身一跃而起,一掌翻起直若闪电,笔直击向苏白风胸口!
苏白风大吼道:“好贼子!你——”
他遽未及防,出掌封架已然不及,无可抉择之下,只有一咬牙,将全身内力聚集胸前,硬挨了这一击。
一震过后,苏白风但胸内身上百脉欲裂,接连退了五步始勉强拿椿立稳,“哇”地吐出一口热血!
俞佑亮怔了一怔,厉声道:“鼠辈尔敢!”
一步飞扑而上,双掌同出,连攻出七掌,他眼看好友受伤,心中急怒交加,是以下手下绝不留情,招招都是致命的杀着。
那大汉冷笑一声,身形左闪右晃,以虚避实,不时觅隙回攻一掌,俞佑亮一时竟对他无可奈何。
十数招过后,俞佑亮方始支起禅门七曲心法,一掌把对方震得在沙上翻了一个筋头。
那大汉子似乎毫无损伤,立刻反身纵起。
苏白风强将翻腾的气血按捺下去,道:“朋友与苏某有何深仇大恨,下手居然如此之绝?”
那大汉冷然道:“你自己心里有数,难不成……”
急然一阵凌乱蹄声扬起,沙尘滚滚中,三匹骏马风驰电掣似直直奔过来,那三匹马儿又高又骏,马上之人个个长得又矮又瘦,面黄肌瘦,和胯下高骏的座骑相较,显得十会不衬。
三骑后面,跟着一匹黑马,马上坐的却是一个身浅紫衣裳,已过及笄之年的佳人。
那少女身着一件紫色紧身劲装,头上用一方绸巾拢住长发,执辔越南簸间,隐隐流露出巾帼豪放的气息。
眨眼间,四骑来到切近,前头三个汉齐地一勒缰辔,马儿一声长啸,一排立开数步之前。
六道视线齐然注视住苏白风,居中一名汉子道:“不会错了,是他。”
刚刚偷袭了苏白风一掌的大汉面露喜色,道:“三哥、四哥、六弟,你们来得正好。”
苏白风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拱了拱手道:“诸位请了——”
那马上三个汉神态甚是倨傲,理都没理苏白风,倒是他们后面那个紫衣少女微微露齿一笑,算是回了礼。
右边一名汉开口道:“小子,你挨了咱家五弟一掌,居然还能够挺得住,足见江湖传言还有几分可信……”
苏白风怒道:“原来你们几人是一路的,适才苏某糊里糊涂挨了一记偷袭,到目下犹想不出缘由,便请诸位给苏某一个明白交待!”
左边的汉子冷笑道:“要交待吗?你跟咱哥儿走罢!”
苏白风愕道:“跟你们走?走到哪里?”
居中一名汉子道:“姓苏的,你不必装佯了,咱哥儿在最近数月内,曾走遍大江南北,遍寻不着,目前于肃州附近始探听得你出关到落英塔,特地快马兼程来找你,你莫再教咱兄弟失望了。”
苏白风双眉一皱,道:“依此道来,尔等是专冲着苏某而来了,其中可能有所误会。”
居中的汉子冷冷道:“咱哥儿早就料到你会说上‘误会’这两个字的,奉劝你放明白些,跟咱们一道动身……”
苏白风冷然打断道:“阁下盛气凌人如是,我不言也罢。”
那人怒道:“你真不走?”
语落鞭起,手中马鞭一抖“呼”地一响直卷向苏白风,鞭首经他一抖竟笔直的翘起,发出嘶嘶怪啸。
苏白风怒道:“动不动就出鞭,足下是逼人太甚了!”
正欲出手还击,蓦然一只纤纤玉手自斜地里伸将来,众人未及瞧清用的什么手法,居然一把便抓住了马鞭——
马上汉子运劲一拉,却拉不动分许,他大惊之余转目一瞧,那出手抓鞭之人赫然是与自己同来的紫衣少女。
那汉子呐道:“姑娘到底是帮咱们,还是帮这小子?”
紫衣女子浅笔自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是帮你们了,不过你得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我瞧这人压根儿就不晓得他干过什么事呢。”
这时俞佑亮走近苏白风身侧,轻问道:“大哥看出这几个来路没有?”
苏白风寻思一下,道:“从他出鞭的手法以观,怕是丐帮关外分舵的飞鞭胡三奇。”
他即拱手道:“诸位莫非来自丐帮?”
左边的汉子狠狠地道:“总算你不再装糊涂了,姓苏的,你害死了咱们的兄弟,与丐帮之仇深如血海,还有何话好说?”
苏白风呆了一呆,道:“足下指的是莫非是丐帮十八杰遇害之事?”
那汉子道:“我到现在才想起来吗?”
苏白风正色道:“数月之前,贵帮帮主云龙前辈便曾以此质问苏某及赵老爷子,说实话,苏某的确不曾干出此事……”
那汉子咬牙切齿道:“那时你对咱帮主也是这样否认的吧,帮主人老糊涂,相信了你的鬼扯,咱哥儿岂容易轻易受骗?”
苏白风道:“诸位不肯相信也就罢了,苏某……”
居中汉子截口道:“十八杰乃是死在赵门五节刀上,除开你受赵凤豪亲传外,不可能有第三者精擅此技,而赵凤豪自与七奇之战后,功力全失,十八杰不是你杀的还会有谁,你还不承认吗?”
苏白风道:“苏某从来不曾滥杀无辜,何况是丐帮的兄弟。”
那人道:“十八杰与咱们兄弟情同手足,纵令你一味混赖,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过去。”
那右首汉子厉声道:“好汉做事,敢做敢当。姓苏的,你得还咱们一个公道!”
苏白风只觉一股热血上冲,对方一再苦苦相逼,他一再低声下气,其实胸臆已被引得怒火熊熊。
终于,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掌徐徐抬起。
那汉子冷哼道:“准备赶尽杀绝吗?”
苏白风怒火填膺,本已准备不顾—切先干上一场再说,此刻听到那人一声冷哼,灵台忽然一阵清醒。
他情知今日自己若鲁莽动了手,这一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念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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