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武士匆匆跑进帐去,其余的像在评判似地注视忆君。忆君有些讨厌这种眼色,但他也没法制止啊!
不消一刻帷幕掀起,那先前进去的武士探出头向忆君招呼一声,又缩了进去。
忆君再度抱起郭莲,在所有武士怀疑的目光中大踏步入了帐幕。
入得来,只看陈设与两年前丝毫未变,当中牵着的大布幕已更显得陈旧,布幕里传出苍老的声音:“是君儿吗?”
忆君应了一声,掀起布窜踱了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那衰老不堪的回春手杨守德。先前的蒙族武士紧紧依着他站着。
“师公玉体金安,忆君特来拜见!”忆君将郭莲放落,躬身行了一蒙式礼。
杨守德微微一笑,枯萎的颜面上涌现出安慰的笑容,他指着郭莲道:“这位姑娘是谁?
真是秀美得紧!”
忆君话老早想说,立刻应道:“这位是弟子妹子小名莲,弟子带她来救治眼疾!”
杨守德点点头,他在忆君一进来即知郭莲眼有疾病,他向那武士一挥手道:“此人不会加害于我,你去吧!”
武士有些犹豫神色,杨守德又道:“即然他是黑衣人,你在此又有何用?”果然那武士怀疑地看了忆君一眼,乖乖地走出去。
杨守德看武士去后,摇头叹息道:“连日失灾,大约只有我回春手才享有这三族保护的权利。唉!现在那些蒙民们几乎恨透了我们汉人。”
忆君正想问些关于此处的憎爱分明的情形,杨守德又已说道:“让我先看看你的眼病吧!等会儿再长谈不迟。”杨守德虽享名“回春手”,但对郭莲这眼疾也束手无策,他检视良久才很谨慎地问道:“你妹有这病有多久了?”
郭莲娇声答道:“有十余年了……”
杨守德摇着头,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道:“这病名‘满目障’无药可治的!”这句话与洛水医隐郭泰育所说的一般无二。
忆君见回春手也无医治的方法,但他并没有失望,又道:“我听说有名叫‘冷芝’的珠子能治这眼疾,不知确否?”
杨守德容色一肃,冷冷道:“如有这珠子,再重的病也能治。
这样说来,你也要上唐古乌拉山夺宝了?”
忆君默默地点点头,他知像杨守德这类仁心仁术的老好人,必然最忌讳这种不吉祥的事物。果然杨守德叹息道:“铁木真藏宝图也太过不吉,多少人为它丧了性命。唐古乌拉山此刻魅魅云集,你如何能去?”
忆君没有说话,只将右手伸出去请回春手替他把脉,回春手虽觉奇怪,但经年的习惯,他自然指头搭上忆君手腕。
“啊!”回春手杨守德突然重重哼了声:“你中了什么毒物,竟能深藏骨内而不形于外?”
忆君有点嘲弄地笑道:“‘寒骨之毒’,还有半年时期就得发作!”
郭莲在旁惊得一下子抓住忆君,道:“君哥,什么寒骨之毒?没……
没关系吧!”
忆君发觉失言已来不及了,他轻轻拍了拍郭莲,苦笑道:“没有关系的,君哥还有办法能治得了。”
这时回春手杨守德说话了,他很严肃道:“这毒太烈,那你非行去夺取‘冷芝’不可,但我想该将你妹子留下。”
忆君看了怀中带泪的郭莲,道:“我来此正是这意思,但……”他话尚未说完郭莲已抢着道:“不!我非跟你去不可!”
忆君无奈地笑道:“我正是要说现在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留此了。师公,告诉我此地半年来的情况,弟子也好有个准备。”
回春手杨守德很冷静地点头道:“刚才传言说你是‘黑衣人’吗?”
忆君没有否认,他默默注视着回春手,好似有些奇怪为何这点如何重要?杨守德经验太丰富了,他觉得身前这“孩子”有太多的特质和秘密,但他仍喜欢这孩子。
“你不知道‘黑衣人’这名字在此间有多响亮?”杨守德这样问着,忆君已能清出这端倪。
“半年前此地三族为争夺铁木真藏宝图而大动兵戈,血注如河,尸积如山,但这战事在一月前已结束了!”杨守德静静说道:“兰托罗盖族的公主噶丽丝武功高强,而且得着其师门相助,但察武通,古兰班两族人多势众,因此双方死亡都甚惨重。噶丽丝不肯出让宝图的原因,一是害怕落入歹人之手引起更多仇杀,也因阿木达在最初给她宝图时是要她送黑衣人的,但最后三族死伤太重,噶丽丝只好答应将宝图拿出,由三族共享,谁知此时就有汉人参与争夺了,几乎有数以百计的汉族武林高手突然出现,幸亏噶丽丝机智绝顶加以她有黑衣人的宝衫和青霞剑才将宝图护住,而也正因为如此人才得知她与黑衣人,哦!该是与你的关系了。”
“自从噶丽丝抖出你的名号后,在半年前已退出的蜈蚣帮突然又现身强夺,这样一来蒙人为护宝图死伤更重,最后宝图为蜈蚣帮的黄衣魔僧用巧计夺去。这样一来蒙族的威胁解除了,所有汉人都朝唐古乌拉山跟去。噶丽丝公主气不过,也单身只刻随着她师门去参加争夺。”
杨守德对武林中之事也不甚明了,说得甚是不清,但忆君已能明白个大概,他只奇怪为何半年前会退出争夺,而最近竟由黄衣魔僧亲自出手。而且他更知黄衣魔僧与章格鲁是同出于唐努乌拉山黎田青盖一脉的,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
蜈蚣帮最初派赤羽剑与闽东双怪老大杜发参加争夺,而后黄衣魔僧得知自己的师门渊源后自然不需要再夺。而现在他突然现身将宝图夺了去,完全是由于他师父加斯伦儿出的主意,用意以后自然会明白。
忆君说噶丽丝已经追去了,心中不禁大急,追问道:“他们何时走的?”
杨守德报确定道:“所有汉人都在三天前失踪,噶丽丝公主两天前动身。”
忆君暗梅在黎各处盘桓数日,否则不是正好赶上喝丽丝,至此他除了追去别无他法,因此道:“师公,弟子不得不即刻起程,此去唐古拉山途遥万里,但愿能赶在噶丽丝公主前头到达,那黄衣魔僧厉害非凡,弟子身负的寒骨之毒即是他所赐。”
杨守德仍不放心,问道:“据说去那‘天绝峰’路径秘奇已极,一不小心即将迷失那万岭重叠的绝境,你带着妹子,如何走法?”
忆君笑笑,直说无妨,敢情他早将去天绝岭途径牢记在心。
回春手杨守德脸上表情有戚然,对世上残酷的事情他看得太多,现在又有一位他所喜爱的青年,将去以身蹈险,蹈蹈那所认为不吉祥的险,他觉得对忆君有着依恋,或许忆君有些像凌云,或许郭莲有些像凤霞,因此他眼中有了些泪水。
忆君不能明白一位老年人的心情,虽然他却再无时间留此安慰杨守德,他轻轻扶起郭莲,郭莲也荣声道:“老伯伯,以后莲儿会来看你。”
正在此时突然帐外蹄声大作,几十只铁蹄摹然在帐外停下。
忆君感觉有些意外,一伸手挡在郭莲面前,疑惑地看了杨守德一眼,杨守德摇了摇头,好似在说:“没有关系!”
果然帐外武士大喝:“大汗驾到!”接着是举刀致敬的声音。
杨守德微微一笑道:“必是兰托罗盖族阿木达大汗来了,他是噶丽丝父亲呢!”
帝布掀开,先踱进两名战装武士,然后那阿木达进来了。忆君曾在黑夜中见过他,对他印象至为深刻,只见阿木达仍是清瞿如昔,两年战乱的打击在他原光洁的肌肤上,增添了许多纹路。
阿木达进来后先对盘坐在地之杨守德微行一札。杨守德在蒙疆辈份尊,加以他年高体衰,各族之长早已将他视为长上。
“杨大人没受惊扰。”阿木达问道。
杨守德立刻请阿木达上坐,笑道:“大汗驾临,不胜光荣岂敢言扰!”
杨守德笑了下,道:“这两位是古家兄妹,前来求医的!”
帐内的气氛有些特殊,阿木达仔细地打量着闻名而未见过面的黑衣人,一时间他也不知要如何启口。
“在下古忆君兄妹参见大汗!”忆君将右腿屈膝落地,有些勉强道,只因他心中已对阿木达怀有不满。
阿木达自然不晓得他早见过他了,微微一笑道:“你就是中原有名的黑衣人吗?老夫闻名已久。”
忆君挺起身来,应道:“在下正是黑衣人,大汗有何见教?”
阿木达似觉得这少年太过杰傲,但看他英武而豪气充沛的姿态,不禁又打心底喜爱,他微微一顿又道:“这次小女自中原回族,曾告知一些少侠豪杰事迹,并谓与少侠有白首之盟,不知确否?”
忆君想不到阿木达会这股开门见山地说话,他害怕郭莲有疑惑之心,立刻很机智地答道:“在下心明公主爱意,但此事须禀明家长才敢决定!”
阿木达含笑点首,在这少年的目光中他看出有倔强、不屈和英勇的一切揉和。在蒙疆这种汉子是最受人敬佩的。
“小女已远赴北山,嘱言如待少侠一来,即请赶忙到唐古乌拉山相助,不知少侠已得知讯息否?”
忆君点头道:“在下即刻就要动身,去助公主一臂之力。”
阿木达面涌喜色,轻轻击掌三下,帘市掀处,数个蒙族大双捧着五件物品踱了进来,“唐努乌拉山地高亢寒冷,老夫特为少侠准备一些应用物品以壮行色!”阿木达指着人捧的物品说。
忆君放眼看去,只见竟是两件白翻毛的羊皮袄,一双登山厚毛鞘,一柄镶珠短刀,与一张伸缩自如的轻便帐幕。
这些忆君本用不着,但一想到矫弱的郭莲,正好需要这些御寒物品,于是行礼谢了。
阿木达一挥手,教人又捧着出去,阿木达等待忆君说话。
“在下这就动身!”忆君说完,一把抱郭莲昂首阔步踱了出去,帐外的三帮武士早排成两列欢送,加上阿木达带来的足有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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