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一向体贴的苏苏却偏偏在此刻不让我睡,最重要的是我面前是我最亲的苏苏,朝着他再怎么显露真实情绪都没关系————于是,我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双手猛得一使劲,苏苏一下子被我推得完全与我脱离了,我刚想开口冷冷地训斥他,却见他呆呆地坐在离我就一点距离的地方,双手揉上了眼。
等等,别告诉我苏苏想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该就寝的时候、、、、、、
苏苏猛得一下号啕大哭起来,而且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
“红儿不要苏苏了!呜——红儿怎么可以不要苏苏了呢?红儿明明亲口说过,说过喜欢苏苏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反口呢?呜——呜呜————”
我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喊着救命————我养的猫猫怎么就那么爱哭呢?虽然做只披着猫皮的豹子是件好事,但他能不能不要在主人面前泪水泛滥呢?
我慢慢地向苏苏挪近,刚要碰到他时,他却难得地避开我的手,向后一退。
我眨了眨眼,迅速地向他挪近,伸出两只手想抓住他的长袖,但此时会轻功的猫猫有心避我,我怎么可能抓得到他?
我不甘心,又试了几次,但他每次都让我扑个空,还好像一点都不受自己灵敏移动的影响,自顾自地在那不断抽泣。
我停在了原地不再挪动了,于是他也停在原地不再移动,我呶了呶嘴,一甩头,气呼呼地说:
“哼!拿乔是吧?不让碰就不碰!现在好了,自己养的猫猫对自己伸出爪子来!”
“我没有!”
苏苏立即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我,黑色的头颅使劲往我怀里钻,泪水依然如泉涌,岔气声更大了。
“是不是苏苏做错了什么惹红儿生气了?红儿别生气好不好?别不要苏苏好不好?你不要苏苏了,那苏苏,那苏苏,那苏苏、、、、、、”
我赶紧抚上他使劲抽泣,想咬紧牙根把话说清楚的颤抖身子,下巴抵在他头顶,感受到他青丝的柔软微香————好想睡。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苏苏的?”
“今天明明是你亲口说要让苏苏一个人留在宫中的!”小家伙立刻告状。
“我也会留在宫中呀。”语气软软地,是快睡着前的模糊。
“但你只会在宫中留五年!要把太子教好,至少也要十六年吧,苏苏岂不是要与你分开十、十一?不要啊!”
说完,贴在我胸脯的身子埋得更深了,深得让我产生一种疑惑————他是不是想把自己揉进我的躯壳里,好一辈子不与我分开?
听完他的“严厉哭斥”,我只能在那里抱着他的头,沉默以对。
没听见我立即说“当然不会,我会在宫中一直陪着苏苏的。”,又或者是“苏苏当然要五年后随我一起回兰国了!”,苏苏立刻抬起头,泪缺堤而奔,把嘴唇扁得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哇——苏苏不管,苏苏一定要一直在红儿身边!呜————”
我被他突然的暴发吓了一跳,赶紧攥起长袖的一角,笨拙地帮他擦泪。却在看到他白净的脸上出现一道红痕时,才想起我这套沉重繁杂的礼服长袖边,是一些凹凸不平的墨兰花纹,与之发生摩擦应是很会生痛才是,怪不得苏苏脸上白晰的肌肤,都被我擦破了。
我赶紧放开长袖,改用手掌手背抹掉他紫眸上不断涌出的泪,轻声哄他:“乖,苏苏不哭了,好不好?别哭了嘛,苏苏。唉—,怎么想都想不通,我明明是要养一只豹子的,怎会养出一只猫?而且还要是只爱哭猫?”
苏苏的哭声越来越小了,还能不小起来吗?我前胸的衣服全被他弄湿了————我活了十六年,一滴泪也没流过;这小子倒好,活了十九个年头,把我的那份顺道哭完。
“不哭了是吧?我想睡了。”
见他放松下来,我也一下子松开手,顺势呈大字型地倒在床上,一下子就进入了那个极黑的世界。
苏苏见状,泪又涌了上来,两只手伸上来想再扯我的衣角,但动作到一半却蓦然停住。
眶中的泪停了下来,哭肿了的双眼盯着我,爬上来,抚上了我的脸。
“红儿,你告诉我,天下是不是真如夏之寐所说————只有强者才能主宰一切?如果不是,那为什么我留不住你?”
游动的手指在他爱逗弄的眉宇间停下。
“如果是,那我是否该接受,我本已为你抛弃了的————强大?”
回答他的,只有我,均匀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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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三强联姻
离那次重大变革已有两个月了,天下,又迎来到了七月流火。
但比这流火更让全洛神殿紧张的,还有他们不情愿迎来的一部迎亲诏书————在整整一年之后,摩巴回应了我朝的联姻提议————它应允了。
但这部东西来得很不寻常,姑且不算它出现的时间竟隔了如此之久,就只从摩巴在三大强国间最后妥协出来的结果来看————
天下最水火不容的两大争霸强国————明瀛的联姻公主,将与桂朝的联姻郡主,同屈于一个后宫,共侍一夫。
没摩擦,没挑衅,就没借口,也就没战争。现在倒好,把两国的难养小女子放到同一个火药区里去,一个不小心擦出个什么玩命的火花,天下将被炸得一发不可收拾。
呵呵,到那时,大概明桂第二次大战将会开打了吧。
坐在东曦殿里的书斋中,上方未神在那走来走去,绞尽脑汁想办法。
一个转头,他的天水蓝眸盯上了我。
“红儿,你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不好?居孤估计,这后面指使的肯定是明瀛,因为能让向来强势的闾西忍下这口气的,天下尽望,也只有明瀛了。”
书桌上离整整齐齐地堆叠着一大捆折子,我正坐在离它不远的椅子上,一手支着脑筋,在那昏昏欲睡中。没办法,夏天的炎热气息在中午特别重,直催人入睡————以前在位时是该英明点,但现在我只是个小小的王,就该有个小小王的样子,也就是偷懒了。
“唔——”
上方未神把漂亮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在那不断点头,整个老谋深算的样子————真的是这样就好,别告诉我你只有“老”而已。
“孤猜,明瀛该不会是内部全部布署完毕,但又不好直接向我朝开战,所以才想出这条计谋,把两个“重炸药”放在一起,伺机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向我们开炮吧?”
说完,上方未神笑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在等待我对他的揣测进行评价。
我直起身子,上方未神立即说:“孤猜对了?”
听到父皇天真可爱的声音,我不禁在心里暗笑:呵呵,面对如此尤物,我有点能理解夜纣风首为什么会对上方未神如此强取豪夺了。
然后我又倒向另一边,继续歪着身子用手支着头,上方未神有点失落,但还是拿起一本折子,边批阅边耐心等待。
瞌上双睑,在心里考量起他刚才那一番“揣测”————
“闾西背后站着的,肯定是明瀛”,这点是懂点天下大局的人都想得到的;
“明瀛内部布置好了,等待一个机会向我朝开战”,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玉涵子现在还是直属我管,“四剑”也是。我刚放手,这等于又发生了一场政变,朝内不稳,由其是被我压在手掌下那么多年的五王,所以暂不能把这些王牌过早交给父皇。
说明瀛不想和我朝打嘛,是因为玉涵子前些日子向我禀报的是,明瀛在这一年多一直增驻在边境上的兵开始回到原位了;
说明瀛想与我朝打嘛,是因为虽则明瀛原来驻边的军队数目没变,但全数换上了精英军队————碧军。
而且明瀛还有个必须通过这个途径找借口的理由————毕竟我们会进行“铜殿刺杀”,都是因为他们掳走我们的帝皇,而且还是去做敌皇的禁脔。这个丑闻可是伴随着“铜殿刺杀”一起被宣扬地天下皆知的,虽然是我捂住父皇的耳朵办的————上方未神也应该为压住明瀛的怒火,为我朝布兵争取时间做点贡献不是?
这点的确认,还是等又可以往明瀛里打入的玉涵子送回更多情报再说吧。
至于说“重炸药”嘛————
我睁开眼,用手指抓了抓左颊上的痒痕,说:“父皇的推测很对。”
上方未神立即放下手中的折子,笑盈盈地向我走来:“是吗?看来父皇真的进步不少哦,以前红儿老怪父皇猜错了。那、、、、、、”
他的表情慢慢严肃起来:“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啊?”
答案其实很明显,可是他不忍心伤了梅王的心,一旦进入两强对立的后宫,就意味着激烈的宫廷争斗将一直丑陋地进行着,后半生都要生活在虞欺尔诈、勾心斗角之中,最后红颜苍白,孤老宫中,心神憔悴。
我叹了口气,又瞌上双眼,说:“桂朝乃千古礼仪圣朝,要讲信用的。”
“可是、、、、、、”
他刚张开口,我就打住了他:“而且,我不认为上方笑仪是什么‘重炸药’。我与她一起五年了,所以我可以肯定,冰雪聪明的她,只会是个让明瀛炸得烯巴烂的火药引而已。”
不是因为上方笑仪的冰雪聪明、谙熟世道,我一年前也就不会选上她了————生在帝王家,从来都是祸不是福的。
在东曦殿与父皇用完午膳,我“请”父皇下午一个人带着内侍去监国院等机构查视,我则带着苏苏回芷莲阁睡觉。
太子现在还是个婴儿,藏书殿还是由周表青管着,苏苏尚可偷偷闲,做个挂名少傅。
芷莲阁里还算凉快,我躺在靠着窗的凉席上,闻着院子里重新种下的墨兰花香,眯眼甘睡,额头上的刘海一拂一拂的,因为苏苏在一旁轻轻扇着缓风。
苏苏在那晚大哭之后,人又变回原来乖乖的了,弄得我事先准备的一大堆说辞都没派上用场。在那之后苏苏唯一的变化,只有更寡言了而已,不止在外人面前寡言,在我面前也是。
“兰王。”
“什么事?”
苏苏明知我睡着了,却边扇扇子,边在我耳边小声唤了一声。但他没想到我只是在假寐,竟立即回应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