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的跟在轿子一边。
颜如卿透过车窗,路过自家的点心店,她本想进去捎点儿点心回去,但看到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刺进了肉里。半晌之后,颜如卿转身回到了轿中,几乎如逃跑一般的回到了府中。
“姐姐,怎么了?”一回到府中,就碰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如玉和祁北风。如玉看颜如卿好似身后被什么人追赶一般,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冷汗淋淋。
“没,没什么。”颜如卿看了看犹带着懵懂之色的颜如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是吗?”如玉不由的怀疑的看着颜如卿,可除了颜如卿脸色还犹带着些苍白之外,并未露出什么为难的神情,如玉便消去了脸上的疑惑,跟颜如卿挥挥手,便和祁北风出了颜府。
颜如卿看如玉不怀疑的出了府,脸上带着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无力的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房中。
来到与闺房相连的书房,慢慢的在书桌上铺上宣纸,颜如卿在砚台里添了些水,拿着墨锭慢慢的磨起墨来。
每当她情绪不定之时,她便会用练字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但为何今日字练了一张又一张,为何那烦乱恼恨的情绪还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再看看宣纸上被她写满恨的字迹,颜如卿露出一抹无力的笑容,原来她的情绪还未修炼到家,现在根本不可能练到收放自如的化境。
颜如卿闭了闭眼睛,从书架上翻出一本金刚经,慢慢的抄写起来。
々 々
傍晚时分,颜如卿这才满身疲惫的走出了书房。
因着一家四口团聚了,今晚的菜色十分丰富,除了颜如卿一家之外,还有刑傲天和祁北风在。颜枫感激两人这些年来一直照看着颜家,便请两人上座,执以晚辈之礼。
此后,两人才真正成了颜府的一份子。
祁北风十分高兴,他一生孤苦,原本收了徒弟便十分欢喜了,现在竟还多了几个家人,更是欢喜了。竟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帮颜如卿解决定国侯府的事情。
颜枫一听,虽是十分欢喜,但还是拒绝了祁北风的好意。
祁北风顿时呆住了,颜枫看祁北风似乎大有向不好的方向想去,便告知祁北风,他当年在军中时已经跟军中同僚定下了儿女婚事。前些日子跟那同僚通了信,才知道他已经升迁为京官,再过两个月便要举家搬进京城。
祁北风一听,手中的酒杯一抖,冰冷的酒液倒在手背上,祁北风都顾不得去擦。
“那个孩子武功了得,文也不错,更因为本性纯良,我看了那孩子几年,着实欢喜,便早早定了儿女姻亲。大丫也并无反对的意思,如今又为着这定国侯府的事情,也算是无心插柳了。”颜枫叹了一口气,笑了笑。他并未提,当年定下这桩婚事时,那人不过他手下的一个小队长。如今,人家已经升任锦衣右卫千户。与他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也不知道当年的同僚之谊还在不在。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让那小子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祁北风笑了笑,却并不像刚才那么笃定。世事变幻,若那个小子果真扶不上台面,难道还让如卿跟着那人受苦一辈子不成?
颜如卿并不担心,她有一身继承师父真传的医术,以后那人若真的不是良配,那她只用几根银针也能轻松将那人制服。此时,颜如卿是满满的自信,却忘记了,人世变化不是谁能预料并随之改变的。
吃过了饭,颜枫便想起了被他暂时遗忘在另一个院子里的母亲和弟弟一家。便跟严知秋商量着,要回去看看母亲。
因着内伤在别院之时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严知秋便也同意了他离开。
颜枫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可没想到当他回到了自己买的小院中,却不得不为已经变了许多的院子而感到头痛。
丁氏本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但因为当年设计颜如卿之后,生活是越来越好,她也在家中说一不二,没人能反驳她,便渐渐的再也听不进他人的话。原来丁氏还是有些惧怕颜淮山的,可颜淮山不习惯京城的生活,并未跟来,丁氏便真成了说一不二的老封君。
一住进院子里,丁氏便把院子来了个大改造。除了已经结出青色葡萄的葡萄藤,天井里那丛开得正艳的花丛被毫不客气的拔了出来,根系悲惨的暴露在太阳之下,马上就要被晒干当成杂草一般丢弃了。
深褐色的土地上被丁氏开垦出来,种了几行小青菜,因为上了fen,院子里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几天都不散去。本来打扫干净的厨房也被弄得一团乱,那本来悠游在小水缸中的鱼儿也被毫不客气的剖腹去鳞,挂在窗边,做成了咸鱼干。
此时,丁氏正坐在院中的软榻上,她没想到这个小院子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地下竟有个冰窖。丁氏只在别人嘴中说过冰窖,此次来了京城倒是开了眼界。因着新玩意儿,她贪新鲜,竟是吃了不少冰镇的东西。这时便觉得腹中隐隐作痛,但想到她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却怎么也不肯去茅厕,甚至连个大夫都不愿请。
颜桦和伍沁梅是个没心思的,正乐得清闲,竟是当做没看见母亲头上不停往外冒的冷汗和脸上那忍痛的神情。
颜枫刚一进了院子,看到院中的巨变,眼中不由的浮现起一丝怒气。但看着病怏怏躺在软榻上的母亲,他便也按捺下了心中的怒火,顾不得丁氏的拒绝额,背着她便来到了最近的医馆。
那大夫一看丁氏,便十分有经验的把了脉,开了几贴药,一边开,一边还斥责丁氏,这么大了竟是不管不顾,为了贪凉竟是连命都不要了。丁氏被说的面红耳赤,偏偏腹中一阵轰鸣声,她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小脚便冲进了医馆后院的茅厕。
颜枫看丁氏有活力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难色。
那大夫看颜枫这个模样,却是恍然大悟。
疏通一番,丁氏终于带着几丝解脱的笑意出了茅厕。那大夫将包好的药材递给了颜枫,突然开口道:“老妇人,你身体虚弱,日后可要好好保养身体,若再有下次,恐怕连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丁氏一听,顿时满心惧怕。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到来,如何能因为贪凉,就葬送了她将要成为诰命夫人的前程?想到这儿,丁氏不由的向大夫保证,一定不再吃这些寒凉的东西。那大夫一听丁氏的保证,不由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捉弄成功的笑容。颜枫虽然看出大夫的捉弄,但却是深深一鞠躬,眼中闪过几丝出于真心的感激。
颜枫扶着丁氏回到了家中,此时,伍沁梅做了宵夜,看到丁氏回来,便殷勤的上前扶过丁氏,并笑着道:“这位就是大哥吧?弟媳做了点儿宵夜,您就跟颜桦一起吃点儿吧。”
“不用了,我还要帮母亲煎药。”颜枫瞥了一眼那有鱼有肉的宵夜,摇摇头,越过两人进了厨房,径自拿过药锅,将药放进去,并倒了适量的水进去。
伍沁梅看颜枫并不领情,眼中一暗,便欢喜的扶着丁氏进了正厅。
颜桦和两女一儿正坐在桌边,等着伍沁梅将饭拿来。
看着桌上的好菜,丁氏只觉得刚刚痛过的肚腹又饿了。于是,毫不客气的坐下,和颜桦一家人吃起了宵夜。
颜枫煎完了药回来,就看到丁氏吃了不少的菜,顿时脸沉了下来。上前将药碗重重的放在桌上。那滚烫的药汁洒出来滴到颜枫的手背上,可颜枫却一无所觉,牢牢地盯着丁氏。
丁氏被大儿子这犀利的眼神盯着,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她尴尬的一笑,道:“这药已经煎好了?”
“母亲,你别忘了你现在正病着,可要吃点儿清淡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丁氏不耐烦的打断了颜枫的话,她一脸不情愿的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苦汁子给灌进了喉咙中。
颜枫看丁氏喝完了药,便要丁氏回房休息,丁氏一听,虽然不乐意,但一对上颜枫那双犀利的眼睛,却总觉得心中有些愧疚,不由得按照颜枫的意思去睡了。
颜枫看丁氏果真老实的回房睡觉,这才转过头来看了看颜桦。本为同胞兄弟,可不见了六年后,颜枫却觉得这个弟弟竟是有了很大的变化。不是身材上的变化,而是那神情上的变化。看着弟弟露出了有些谄媚的笑容,颜枫只觉得一阵悲哀。想到弟弟和母亲所做的事情,颜枫竟是有些想用拳头问候六年未见的弟弟。
颜桦被颜枫那冰冷的眼神看的十分不舒服,他还未硬着头皮唤人,颜枫便是已经转过脸,吩咐颜桦关好房门和院门,便大步的走出了正厅,朝大门而去。看那模样,快宵禁了,竟是还要出门。
当大门紧紧关闭之时,颜桦终于松了口气。想到大哥那模样,他竟是从心底升起一股畏惧之心。看了看一边似乎也呆住的伍沁梅,眼中闪过一丝快的几乎捕捉不到的流光,两人有志一同的收起了碗盘,将三个孩子赶去睡觉,夫妻俩便回到厢房中一阵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夫妻俩同时露出了欢喜得意的笑容。
颜枫再回颜府。因着严知秋接下了休书,两人此时并无夫妻名分,并未在一起居住。但颜枫却是堂而皇之的住进了严知秋隔壁的房间,两人只隔着中间一尺厚的墙壁。
颜枫回到了府中,严知秋还在等着他,就像几年前,他们还是一对夫妻的时候。看颜枫不自觉的抚着腹部,严知秋便笑着捧上一小碗散发着香味儿的汤面。那面条洁白如玉,汤面上飘着几片碧绿的菜叶。虽然看着清淡,但因着这汤是熬了几个时辰的老鸡汤做成的高汤,颜枫吃的也是津津有味儿的,不一会儿,就觉得空荡的胃里有了食儿,暖和了不少。
看颜枫吃完了面条,严知秋便亲自将碗收进厨房。颜枫本想问还有没有,但看这架势,颜枫才恍然记得,当年每当他晚归之时,也是只有一小碗面条。他曾问过知秋,可知秋道晚上该睡之时本不宜吃得太饱,否则胃部就要不舒服,长期下来,胃必定不堪重负,到时候吃药还是小事儿,身体垮了却是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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