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烟叟走后不久,忽从五丈余外的一座荒冢后面出现一条黑影。
只见那黑影望着几人的去路,发出嘿嘿一阵狞笑后,便也掠起往山下疾驰而去!
夜,静悄悄的,沉寂得简直有点怕人!
西北风阵阵,吹刮得人身上直打寒噤!尤其是在北方,紧接着外蒙地区,在这严冬的寒夜,更是冷入骨髓,耳鼻刺痛!
今夜穹苍虽然挂着一轮皎月,洁白如银,但经那强烈的西北风,一阵一阵地吹刮起地上的枯叶,细沙飞舞,迷漫半空,那银白的光辉似乎也显得昏暗了许多!
时间是二更将近,阴山千魑谷外三数里处的一座树林中,蓦然出现了男女老少七条人影!
是些什么人?竟然成群地出现在这寒夜荒山山麓!
寻幽探胜的,真是豪兴不浅!风雅得紧。
不对!探幽寻胜应该是些自负清高的文人豪士,怎会有女人?七人中倒有五个是少女,而且那两个男人,老的是个老头子,年青的却是个只有十五六岁满脸稚气的少年,根本就不是文人,也不像是豪士!
大概是一些猎户吧?但也不像,出为七人身上虽都佩带着兵刃,但却不是适合打猎用的器械!
那么这些是些什么人呢?这不透着奇怪么!
原来这男女老少七人,乃是东方明珠和其四婢,邙山烟叟与其爱徒龚钰。
东方明珠秀目凝神在林中探视一阵之后,似颇感失望地道:“他怎么还没有到呢!”
邙山烟叟笑道:“大概也就快到了吧。”
东方明珠望着邙山烟叟,一对明澈的眸子里射出一种复杂的光彩,娇声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大敢相信,他会真的来帮助我们?”
邙山烟叟微一沉吟道:“姑娘!以老朽判断,此人性情虽然阴晴不定,倒是个言出必践之人,而且面带正气,显然亦是我辈正道中人,只是手段稍嫌毒辣而已!”
东方明珠微一颔首正要说话,忽闻哈哈一声朗笑道:“在下一步来迟,倒累几位久等了。”
东方明珠等七人齐霍然一惊!闻声回头,月光下只见身后丈外地上,昂然伫立着一个身着玄色儒服,相貌秀逸超群,手摇折扇的少年美书生,那神情潇洒之极!
邙山烟叟哈哈一声大笑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何少侠真信人也!”
不用问,这少年书生,当然就是那在邙山墓地施展神功,“乾元指功”,一指击毙武林十邪中四毒之一的蜈蚣毒叟,捕捉“百毒玉蜇”的何天衡了。
只见何天衡走近两步,俊面一寒,星目朗朗地望着东方明珠道:“东方姑娘!在下虽然出道江湖不久,但知武林信义,在下与姑娘初逢乍识,姑娘怎可随便擅下断言,不相信在下呢!”
东方明珠闻言,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已被何天衡听了去,粉脸上不禁一阵臊热,顿时飞起两朵红云!
尚幸她真面目在人皮面具掩盖下,旁人看不到,不然,姑娘岂不羞煞!
背后论人是非本就不该,何况是一个初识不久之人,妄言不信,更属无理。如今又当面被人家遣责,哪还能答得上话来!
虽然别人看不到她面上的神色,但从她螓首低垂,默然不语的情态间,就可知道她芳心里的那份难过了。
忽听何天衡又转向邙山烟叟说道:“于大侠!十邪横行江湖,无恶不作,一个个均是阴凶狠毒之徒,杀之乃为武林除害,这岂能说是在下手段毒辣呢!”
说到这里,星目中神光倏射,似电地一闪即逝,神色凝重冷然地说道:“这还只不过是一个开端,从今以后,凡是十邪中人,只要碰得我何天衡手上,必杀无赦!”
邙山烟叟心头不禁一凛!暗忖道:“以他这身诡异神奇武学功力,十邪劫难临头矣!”
邙山烟叟虽也知十邪个个皆是生平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恶魔,不过,他到底已是上了年纪的人,火性已渐退,况他生性本极敦厚,行道江湖数十年来,除非是十恶不赦之徒,从来不肯随便伤人的性命。
因此,他遂闻何天衡之言,心头怎不为之骇然!
于是,他乃抱着悲天悯人的心情,向何天衡劝说道:“十邪虽都是作恶多端的恶魔,固是应该杀以除害,但少侠岂不知感化一恶人,胜积千件善功,远较以杀止恶的力量要使人惑服么,尚望少侠多体上天好生之德,稍予新生之路!”
何天衡微微一笑道:“于大侠仁心侠肠,颇令在下敬服,异日在下手底当酌情放宽尺度,不过却要碰他们各人的运气了!”
邙山烟叟觉得这何天衡口气虽然冷傲狂放,但却是豪气干云,有一股威武不屈,令人不敢仰视的高超气质!
心中暗道:“观此人气质和其一身武学,不出数月,必能震惊当今武林,成为一般魔头的煞星,否则,必将是一代枭雄!”
想罢,便哈哈一声大笑道:“但愿这些魔头,在少侠手底一个个皆能幡然悔悟,革新向善,去恶如流!”
何天衡口中冷哼了一声道:“但愿能如于大侠所言!”
说着,忽地转脸扫视了东方明珠一眼,见东方明珠仍然螓首低垂,默声不响,知道她心里难过,心中不禁有点后悔,觉得适才的话,稍嫌有点太重了,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应该!
心中意念一动,立即趋前朝着东方明珠拱手一揖道:“在下刚才一时口不择言,冒犯姑娘,尚望姑娘不要介意!”
东方明珠万想不到这个冷傲逼人的何天衡,忽然会向她致歉,简直是出乎意外,不禁又惊又喜,芳心里甜甜的,舒服异常!
只见东方明珠的一对秀目里,忽地一亮,放射出异样的光芒,朝何天衡一福还礼,娇声道:“哪里!少侠太客气了,这实在是我自己不好,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焉能怪得少侠!”
邙山烟叟见二人如此礼让客气情形,便哈哈一声大笑道:“何少侠与东方姑娘,过去的事也就算了,你们二位也别客气了,现在还是入谷去找双煞办理正事要紧!”
东方明珠闻言立即一点螓首道:“好!”
“好”字出口,芳肩微晃,即飘身向谷口奔去,四婢立即各晃身形紧随其后。
何天衡忽然一声喊道:“姑娘且慢!”
东方明珠闻声,立即停住身形,转脸冷然望着何天衡问道:“何少侠尚有何见教?”
何天衡微微一笑道:“请问姑娘,偌大一座山谷,姑娘必知道双煞匿居之处么?”
东方明珠不禁一怔!秀目里露出一股茫然的色彩,望着何天衡,摇摇头道:“不知道!少侠知道么?”
何天衡摇摇头道:“在下和姑娘一样,也是初临这千魑谷!”
东方明珠掩在面具下的秀目不禁一蹙,转望着邙山烟叟问道:“于老前辈知道么?”
邙山烟叟也是摇摇头道:“老朽也没有来过!”
东方明珠微一沉吟道:“我们且先搜一搜再说吧!”
何天衡点点头道:“也只好如此!”
邙山烟叟道:“走!”
“走”字声音才落,已挽着爱徒龚钰的手,展开身形,向千魑谷入口奔去!
东方明珠望了何天衡一眼,芳肩晃动,立即与四婢掠身纵起,紧随邙山烟叟身后。
何天衡见状,也就猛提一口真气,跟蹑着东方明珠等人之后。
只见他举步安闲,神情从容自若,不慌不忙,悠然至极!
衣袂飘飘,身若行云流水,看似很慢,实际上却是快捷绝伦!
邙山烟叟和东方明珠等人,偶一回头,见何天衡这种身法气度,竟是上乘轻功中的“凌虚步”绝学!
举目当今武林,能够练成这种“凌虚步”轻功的,能有几人?
就以宇内五奇而言,恐怕并不见得都练有这种“凌虚步”绝学呢!
走入谷口,只见两边均是峭壁悬崖,嶙峋怪石,中间是一条狭窄的谷道,顶多只能容得两个人并肩行走。
刚走进谷口,几人都陡觉得眼前一花,人影一闪,那不慌不忙随在身后的何天衡,已超越到几人前面。
谷道狭窄,两人并肩前驰,已无空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法的,竟能超越几人之前,这种身法,真是神出鬼没,令人骇然!
何天衡身形抢在邙山烟叟等之前,立即一声低喝道:“随我来!”
说着,身形飘忽,向前疾驰,快若电闪!
邙山烟叟见状,连忙回头朝东方明珠道:“姑娘!快!”
说着,已暗提一口真气,脚下加劲,携着爱徒龚钰紧随何天衡身后向谷内疾驰!
东方明珠哪敢怠慢,也是暗提一口真气,展开师门绝学“追风飞絮”身法,与邙山烟叟走了个并肩!
这一来,却苦了四婢,晃眼便落后了丈外!
邙山烟叟一看,东方明珠裙袂飘飘,竟与自己走了个并肩,心中不禁甚为叹服,暗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这武林该是他们少年人的天下了!”
其实他怎知,姑娘一身武学,不但是家学渊源,已尽得乃父东方昆真传,且蒙宇内五奇之一雪山圣尼的青睐,收列门徒了呢!
邙山烟叟举目再看前面的何天衡时,依然是青衫飘飘,身形有若行云流水,自己虽然已将轻功身法,展到了极顶,却始终落后一丈五六,不能追上!
谷道进口虽狭,越往里走越宽,疾驰盏茶时辰,眼前完全开朗!
何天衡前驰的身形忽停,凝神注目着十多丈外的一座树荫浓密之处。
邙山烟叟见状,知道何天衡必是已经有所发现,连忙猛提一口真气,跃至何天衡身侧悄声问道:“少侠!有何发现么?”
何天衡微一点头道:“那树荫浓密深处,建有一幢茅屋,可能就是双煞的居处!”
说着,用手朝十多丈外树叶浓密深处一指。
邙山烟叟运目凝神,随着何天衡的手指方向望去!
此际,天空忽然飞起一朵乌云,遮掩住淡淡的月光,四周顿成了一片漆黑!
邙山烟叟极尽目力,除了隐约地看到十多丈外,黑压压的一片树荫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