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钧转脸朝杨继功道:“小哥,老夫和你说的故事,你还记得么?如果记得,就照实说一遍给他听听。”
杨继功心中暗想:“闻于天真要是闻老前辈的儿子,他如肯弃邪归正,也是好事。”心念转动,一面说道:“闻天君肯信晚辈的话么。”
魔剑雷钧道:“他非相信不可。”
杨继功点点头道:“好吧!”
他略为思索了一下,才道:“这故事发生在五十年以前,崆峒派出了一位杰出的青年剑术高手,姓雷名钧,因为他出剑辛辣,江湖上很少人能在他剑下走得出十招,大家遂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魔剑……”
他说到这里,回头朝魔剑雷钧问道:“老前辈,晚辈说的可对?”
魔剑雷钧连连点点头道:“对、对、一点没错,你只管说下去好了。”
杨继功续道:“这位雷老前辈………”
魔剑雷钧摇手道:“你说的是故事,就叫雷钧好了,因为你称呼老前辈,旁人听了还以为是老头子了,其实那年老夫才二十七岁。”
杨继功应了声“是”,接着道:有—年,雷钧忽然动了游兴,他久闻武功山白鹤峰奇石万状,洞穴窟室,仙灵所居,思欲一探其胜,那知就在武功山下,邂逅了一位姑娘。
他们一见如故,谈得极为投缘,她带他在白鹤峰到处游玩,一连几天,游遍了武功山不知名的奇峰幽壑,在这短短几天之中,他们情投意合,双双堕进了情网……”
魔剑雷钧巳在阶石上坐了下来,正在缅怀前情,五十年岁月,虽然并不算短,但在他来说,却就像眼前—般!
他老脸绽起初恋肘甜密的笑容,在笑容之中,老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那是辛酸和悲昔酿造而成的情泪,在他眼眶中,埋藏了五十年之久,老而弥纯!
闻于天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杨继功道:“她叫闻秋娘,是在下师曾叔祖闻西神的独生女儿。”
闻于天听的脸色微微一变,不再开口。
杨继功续道:“雷钧和闻秋娘交往了一个月之久,终于给闻西神侦知了,有一天,他突然在两人面前出现,大骂雷钧勾引他的女儿,霍钧和闻秋娘双双跪在他面前,但在他盛怒之下,猛地一掌,朝雷钧当头劈下。
幸亏闻秋娘抱住她爹手臂,哭诉着说他们相爱,出于一片纯情,怎奈闻西神对雷钧心有成见,说他不配爱他女儿,在说话之时,猝出一指,点伤雷钧左臂,*着闻秋娘回去……”
他说到这里,魔剑雷钧早巳双手蒙面,老泪纵横,似有无限痛苦。
闻于天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脸上虽然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常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
在场群雄,也都聚精会神的听杨继功述说这段往事,那是因为这段往事,牵涉到魔剑雷钧和飞天神魔闻于天。
杨继功续道:“闻西神这一招,使的是白鹤门的‘鹤喙散功指’,若被点中要穴,一身真气尽泄,差幸他只点在雷钧左臂之上。但就是这样,雷钧依然半身若废,在山下一农家,养了将近半个月的伤,有一天晚上,闻秋娘忽然找了去,她手上还提一个包裹,决心要跟着雷钧走……”
魔剑雷钧忽然拭着眼泪,抬头道:“那时老夫心中,虽然一万个愿意,但想到秋娘和老夫私奔之后,她父亲决不肯就此甘休,江湖上永无咱们存身之地,因此老夫劝她不如忘了老夫。我出身西崆峒,是崆峒派的旁支,也一直被武林人士目为旁门中人,有玷白鹤门声誉,我配不上她……”
他声音沙哑,极度伤心的道:“但秋娘她说,她父亲虽是白鹤门的弟子,但她不是,她只是白鹤门弟子的女儿,并不是白鹤门的人,她爹把她锁在房里,她逃出来了,决不回去,老夫若是不和她一起走,她就一头撞死,好让她鬼魂跟着老夫走。这些话,老夫一个字都不会忘记的,好了,小哥,你再说下去吧!”
杨继功点点头,接着道:“就这样,雷钧和闻秋娘双双离开了武功山,他们在北峡山一处山村里,住了下来,过了三个月宁静的日子,这三个月,他们完全脱离江湖,做了奉公守法的平民。
这时不料安庆府连续发生了几件飞贼案子,失窃的都是价值珍贵的珠宝,正好闻西神因爱女失踪,正在到处找寻之际,听到窃案,怀疑是雷钧做的,就亲身赶去安庆,逐步展开侦查,终于给他找到两人居住的山村。
闻于天听到这里不觉轻“啊”了一声。
这魔头居然也关心起魔剑雷钧和闻秋娘来了。
魔剑雷钧老泪漪涟,抢着道:“那时秋娘已经有了身孕,老夫夫妻看到闻西神闯了进来,只是跪地磕头,求他成全,但等老夫醒来,已经被锁在一处山窟之中,脚上也扣上了缅铁钢环,只能在方圆数尺之内走动。
闻西神就站在老夫面前,厉声说道:“老夫本该一掌把你劈了,姑念你尚无大恶,老夫也不杀你,就把你囚禁此窟,你那柄巨阙剑就在石璧之间,取到剑,你就可以出去,取不到剑,你就只好认命了。”老夫哭着求他让我再见秋娘一面,他没有答应,回身就走,而且还用巨石把洞口封死了。
他歇了歇,又道:“老夫检点身上,发现怀中塞着从‘三元真解’上撕下来的两页纸张,不用说,那就是秋娘偷偷塞在老夫怀里的。三元真解是老夫在北峡山一处石窟中发现的,老夫化了两天时间才把前面四种口诀背熟,秋娘自然知道后面两种口诀,老夫还没背熟,才把后面两页撕下来。”
他说到这里,不觉深深看了闻于天一眼,又道:“这是老夫和秋娘说过的,咱们生下来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要传他‘三元真解’,使他成为武林中无人能与抗衡的杰出之士,这就是秋娘要留下前面四诀的原因,她这番苦心,可谓良苦……”
闻于天眼睛有些湿润,问道:“老丈再想想着,你夫人可有什么饰物么?”
魔剑雷钧双目直视,噢了一声道:“有,秋娘身边一直佩挂着一片绿玉的叶子,叶上还雕刻着一双螳螂……”
闻于天身躯起了一阵轻微颤动,目含泪水,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说道:“你老人家,真是于天的爹了!”他从怀中取出翠玉佩,双手递上,垂泪道:“爹,你说的就是这一片玉佩了!”
魔剑雷钧迅快伸手接过,只看一眼,就失声道:“就是这个,这片玉佩,就是秋娘的东西,她……她……”他突然双手抓着闻于天的肩头,急急问道:“她人呢?秋……秋娘现在那里?”
闻于天跪在地上流泪道:“死了,娘生下孩儿,就死了。”
魔剑雷钧双目发直,嘶声道:“她……死了?怎么死的?”
闻于天道:“孩儿是崆峒山(江西南康)下的李大娘扶养长大的,据李大娘说:‘娘是从山下过路,生下孩儿,血崩死的。她老人家临终时,在包裹孩儿的衣襟上,用指血写了闻于天三个字,另外就是一册“三元真解”,一片玉佩,李大娘没有儿女,就把孩儿抱回家去。孩儿除了只知自己叫于天,对身世来历,一无所知,这三四十年来,孩儿查访了许多姓闻的人家,依然没有半点眉目,却不想今天会遇上你老人家……”
这是天性,闻于天五十年来,从未流过一滴眼泪,此时泪水却像断线珍珠般直滴下来。
魔剑雷钧更是泪眼婆娑,悲切的点点头道:“可怜的秋娘,她一定是觑空逃出来的,她听老夫说过,我故乡是在桂东,她要到桂东去找我,焉知我就被囚禁在白鹤峰的石窟中,度过了五十年岁月……”他连哭带说,忽然哦道:“孩子,你快起来,你娘的坟在那里?”
闻于天拭着泪道:“就在崆峒木匮谷中。”一面朝柳如春招招手道:“孩子,你快来叩见祖父。”
柳如春答应了一声,恭敬地走到魔剑雷钧面前,跪了下去,叩头道:“祖父在上,孙儿给你叩头。”
魔剑雷钧听的又悲又喜,一把握住柳如春臂膀,提了起来,他仟细的端详了一阵,呵呵大笑道:“乖孙儿,你果然和你爹长的一模一样,哈哈,老夫一下就有了儿孙,老夫五十年的苦,总算没有白挨,唉,只苦了秋娘……”
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他一面举袖拭着眼泪,—面朝杨继功拱拱手道:“小哥,你不但从石窟中救了老夫,又帮助我父子祖孙团聚,这份大德,使老夫没齿难忘。”
杨继功连忙还礼道:“这是老前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晚辈如何敢当,只是晚辈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魔剑雷钧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就是一百句,也只管请说。”
杨继功看了闻于天—眼,说道:“在下说出来,闻天君莫要怪才好。”
闻于天道:“杨少侠不仅有恩于家父,也使在下数十年来,一直查访不得的身世,因而大白,也是在下的大恩人,在下怎会见怪?”
杨继功道:“闻天君令徒困敦,一年前在鹤寿山庄,以‘吐’字诀杀死先师和先师叔,在下为师报仇,杀了困敦。”
闻于天听的神色一黯,点点头道:“当日在下曾交待困敦,不准和贵派结仇,他杀死令师之事,在下事后方知,就曾严加训斥,少侠为师报仇,杀人偿命,此事自然怪不得你了。”
杨继功又道:“华老前辈因黄河水灾,想觅取九连藏宝,作为赈灾之用……”
闻于天大笑道:“你以为闻某真是贪婪藏宝么?哈哈,在下当时只是想趁这一机会,替江湖黑道出口气罢了,好,冲着你杨少侠,在下就把这方‘地符’奉赠,藉报大德。”
说完,果然从手中取出一方玉佩,递了过来。
杨继功听的大感意外,连忙伸手接过,说道:“天君这份义举,泽及数十万灾民,在下谨此谢了。”
魔剑雷钧朝庄梦道招招手道:“梦道,你过来,闻于天是老夫之子,就是师兄弟了,大家见个礼,老夫就要带他们去看看秋娘的坟墓,从此,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