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老头点点头,又摆了摆手,笑道:“好,就算四钱银子,零的不用找了,算是小账,我老人家明天还要来,这账就挂着吧!”
掌柜的先前听说零的不用找了,脸上还满堆笑容,但听到最后,他笑答忽然消失,一张脸也渐渐拉长了,说道:“老客官,您在说笑了,小店小本生意,诸亲好友,概不挂账,您老明天再来,小店自然欢迎,只是今天的账,还请您老先付了再走。”
瘦小老头两眼一瞪,大声道:“怎么?你怕我白吃了不给钱?告诉休,我老人家活了六七十岁,从没短少过人家一文半文,我说过明天再来,明天自会一并付绐你的,你还怕什么?”
掌柜的道:“您老明天付,今天付不是一样么?”
瘦小老头道:“我老人家要明天才有钱,今天先挂一挂,有何不可?”
掌柜的已是不耐,冷声道:“对不起,小店不挂账。”
旁边一个伙计插嘴:“掌柜的,他钱袋沉甸甸的,哪会没钱?”
掌柜的定睛瞧去,没错,瘦小老头那个钱袋,确实沉甸甸的,一望就知里面装着不少银子,不禁含笑道:“老客官,你有的是银子,何用给小店开玩笑?”
瘦小老头两颗眼珠一瞪,声道:“我老人家穷,可穷的有骨气,从不打肿脸充胖子,你们当我这袋里是银子?”
钱袋里不装银子,那装的是什么?大家望望他钱袋,都没有作声。
瘦小老头道:“从前有个米颠,一生最爱奇石,我老人家姓毂,尤巧不巧也取个颠,竟然和那姓米的朋友,做了连襟,他爱石如狂,我老人家也爱石成癖;这钱袋里,正是我老头从山上拣来的石头。”
说着,伸手从钱袋中取出大大小小的石头,约有十四五块之多,随手一块块在账柜上撑列起来。
米颠爱的是奇石,但瘦小老头只是随手拣来的乱石,棱角不平,大小不等,这种石块,到处都有,有什么值得爱之成癖之处?八成是瘦小老头混充钱包,到处骗吃骗喝。
掌柜的这下气红了眼,怒声道:“好哇,原来你是个老骗子。”
一面朝店堂里的伙计喝道:“揪住他,别放过这老无赖,他用石块混充银子,不知骗过多少地方了。”
掌柜的这声怒喝,店堂里四五个伙计,就如狼似虎的逼了过去。
其中一个伙计伸手一把朝瘦小老头乱草窝似的头发抓去,五指一拢,明明抓个正着,但不知怎的,竟然扑了个空。
瘦小老头早已放大嗓门,大声嚷了起来:“救命哪,为了四钱银子,要出人命啦!”
那伙计怒喝道:“老家伙,你倒会耍无赖!”
这回看准他肩头,抓了过去。
瘦小老头身子一缩,接着叫道:“大家看啊,他们七八个大汉,要杀我一个人,这间黑店,准要杀了我做人肉包子,我老头只有一把骨头,没有四两肉,不能做包子,只好做椒盐排骨……”
这老头真会撒赖,四五个伙计列了他口中,变成了七八个大汉。饭馆也变成了黑店,居然说他们卖人肉包子。
掌柜的几乎气账肚子,大声喝道:“他满口胡说人道,你们只管给我揍!”
这时但听有人喝了声:“住手。”
这声“住手”,声音清朗,说的虽然不响,但在乱哄哄的人声中,把所有声音,都盖了下去。
掌柜的听得一怔,急忙回头瞧去,原来这说话的正是蓝衫公子。
这下他脸上忽然堆满笑容,连连点头,叫道:“你们住手。”
于是伙计们也停下手来了。
蓝衫公子脸含微笑,徐徐说道:“这位老人家既然身上不便,他的酒账,算在我账上好了。”
他说话斯文,声音清朗,使人听得十分舒服。
掌柜的连声应“是”,陪笑道:“公子爷真是好人。”
瘦小老头瞪了掌柜的一眼,哼道:“好人,他明明是要我老命。”
蓝衫公子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掌柜的转过头来,脸色一沉,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公子爷给你会了账,你还口出污言。”
瘦小老头道:“怎么?我老人家说错了?哼,我也懒得和你们这些势力小人罗嗦,这些石头,我也不要了,送给你们吧!”
说完,气呼呼的出门而去。
掌柜的望着他后影,摇摇头,朝伙计们吩咐道:“你们把这些石头扔出去。”
一名伙计答应了声,伸手去拿,那知这十几块石头,像古董般摆在账柜上,竟似生了根一般,一块也拿不起来。
原来每块石头都已嵌在木柜上面,足有寸许来深,掌柜的和几名伙计全都惊得脸如土色,面面相觑。
角落上青衫少年看在眼里,心头也暗暗震惊,低声朝绿衣少女说道:“表妹,我们走吧!”
两人起身会过饭账,绿衣少女偷偷的朝蓝衫公子望去。
巧啦!蓝衫公子一双清澈有光的星目,也正好朝绿衣少女望来!
四目相投,绿衣少女蓦地娇靥嫣红,低下头,急急朝外行去。
却说绿衣少女怀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随着二师哥哥回到上房。
青衫少年脚下一停,说道:“表妹,明天还要赶路,你早些安歇吧。”
绿衣少女点点头,就各自回房,当她推门而人,跨进房门,只见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妪,正在床前收拾被褥。看到绿衣少女回房,立刻迎着堆笑说道:“小姐回来了?”
绿衣少女望着老妪惊异的道:“老婆婆你……”
青衣老妪满脸都是皱纹,没待绿衣少女开口,接着含笑道:“老婆子是店里伺候女客人的,方才看小姐出去,特地来替小姐换一床干净的被褥。”说着,走进桌前,倒了一盅茶,巴结的道:“小姐,这茶老婆子刚沏来,你请用茶。”
绿衣少女看她满头白发,颤巍巍的模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去接茶盅,一面说道:“老婆婆,这里不用你伺候……”
青衣老妪待她接过茶盅,左手却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了绿衣少女的手腕。
出招之快,即使绿衣少女怀有戒心,也无法闪避,何况绿衣少女根本是初次出门,毫无江湖经验可言。
一个客店里伺候女客的老妪,居然会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绿衣少女不禁大惊失色,接到手中的茶盅,一下跌了下去。
茶盅若是落在地上,准会惊动贴隔壁的青衫少年,但青衣老妪真可不含糊,右手轻轻一抄,便巳接住茶盅,连一点茶水都没溅出。
绿衣少女江湖经验纵然不足,她终究是白鹤门掌门人李松涛的掌珠,自幼练武,反应极快。就在右腕被扣之际,急切中,左手一弹,一点指风,直向那青衣老妪左肩袭去。
那青衣老妪手把一紧,带着绿衣少女横跨了一步。
绿衣少女一指落空,心知遇上了扎手的人,她也就不再挣扎,左掌当胸,凝神聚气,目注青衣老妪,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老妪阴恻恻道:“你是鹤寿山庄的大小姐?”
绿衣少女道:“是又怎么样?”
青衣老妪笑道:“只要老婆子认识你就好了,你认不认识老婆子,无关重要。”
绿衣少女道:“你假扮客店里的仆妇,躲在我房里,究竟有什么企图?”
青衣老妪道:“老婆子就是找你李小姐来的。”
绿衣少女瞪大跟睛,奇道:“找我?”
青衣老妪阴笑道:“不错,老婆于想和李小姐来作笔交易。”
绿衣少女道:“和我作交易?莫非你找错人了。”
青衣老妪道:“错不了。”
绿衣少女道:“什么交易,你说说看?”
青衣老妪道:“老婆子说的交易,最简单也没有了,你交出一件东西,老婆子饶你一死。”
绿衣少女道:“你要什么东西?”
青衣老妪道:“金凤钩。”
“金风钩?”
绿衣少女愈听愈奇,问道:“金凤钩是什么?”
青衣老妪低声道:“你在老婆子面前,少装蒜。”
绿衣少女柳眉一挑,冷笑道:“你当我怕你了?哼,姑娘要是知道金凤钩是什么?还会问你?”
青衣老妪听得不禁一怔,她江湖经验老到,看出绿衣少女说的不象有假,沉吟道:“你真不知道晋陕双义把金凤钩送到了鹤寿山庄?你爹没把金凤钩交你带出来?”
绿衣少女依稀听出一些眉目,这件事好像和爹要自己去青玉峡有关,眼珠一转,问道:“老婆婆,你可不可以说明白一些,金凤钩究竟是什么?晋陕双义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把金凤钩送到咱们庄上去……”
青衣老妪听得一呆.接着嘿嘿冷笑道:“好个丫头,你敢跟老婆子耍花枪,那是不想活了。”
说活声中,五指突然运劲加紧。
绿衣少女咬紧牙关,忍住了痛,怒声道:“莫说姑娘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青衣老妪目射凶光,一字—字的道:“很好,老婆子先废了你这只右手,看你说是不说?”
绿衣少女春花般的脸上,忽然漾起两个酒窝,朝她微微一笑。
这笑,好不蹊跷?
青衣老妪久历江湖,心头方自一动!
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说道:“老贼婆,你敢欺负我表妹,还不快快放手?”
青衣老妪声音入耳,只觉一支锋利的剑尖,已经抵着后心,在她身后站着的,正是绿衣少女的表哥,也是二师哥的青衫少年。
原来他们就是从鹤寿山庄出来的李玫和姜兆祥。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就在姜兆样剑尖抵上青衣老妪后心的同时,青衣老妪方自一惊,还没松开五指,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顿觉脉腕骤痛,一支二寸来长的银色小箭,从李玫袖底射出,不偏不倚,钉在自己脉门之上,鲜血已经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这一剧痛,五指自然松开!
李玫轻轻一挣,便已挣脱青衣老妪紧扣的五指,退后一步,“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剑尖朝前一伸,也抵住了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