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汉上了马,呵呵笑道:“老弟,你也真舍得,三百张金叶子加上一百颗龙眼珍珠,怕不买他十大车绞罗绸缎,胭脂香粉……俺老严总算是腰缠万贯了哩。”
楚云长揖道:“老兄,你尽管花就是,只要别误了愚弟我的重要日子……”
狐偃罗汉笑声连连,朝三人抱拳抖鞭而去,在剑铃子龚宁的礼罢返追中,大罗汉得意的语声遥遥传来:“龚老弟,快点,俺老严腰缠十万贯,骑马逛洛阳去也……”
蹄声得得,两乘骑影逐渐远去,终至不见,大漠屠手望着前路,喃喃自道:“这位严大当家好似有点不大正常……”
楚云微微一笑的道:“不,他是正常得过了份了。”
大漠屠手怔了一怔,随即会意的笑了起来,天狼冷刚在旁道:“盟主,咱们也该上道了吧?”
楚云点点头,进去与店家结清了账,三人跨上坐骑,急奔而去。
马上,天狼冷刚道:“盟主,吾等怎么个搜寻法?”
楚云双目精密的注视着路旁的山野林丛,边缓缓的道:“寸土皆察,无论岭峻水恶。”
三匹马,放缓了速度,在这条驿道上慢慢奔驰,六只眼睛,仔细地向周遭察视,不论是一块可以掩藏人物的岩石,一小丛足以遮俺的树林,或一堆杂草,一处洼洞,只要稍有疑惑,便下马搜查个彻底。
楚云运用他的智慧、在可以想及的地方,在他认为值得一待的方向,三人三骑,披星戴月,迎着朝阳,送着行云,风尘仆仆的回环奔波,绕着圈子兜截与围搜——在一片阔幅广宏的平原山脊中。
于是:
日月悠悠,一大又一天。
于是:
铁蹄翻飞,一程又一程。
三人的胡子长满一腮颔,发害蓬乱,长衫上灰尘不竭,但是,三双眸子却依旧神彩焕发,意壮气宏,毫不灰心,毫不颓唐的在寻找、探访、搜捕,不放过任何一条可以追觅的线索,不忽略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日子过去了,像往常一样,或者平淡,或者激亢,或者喜悦,也或者失望。
依照楚云自己精细的推测,自他们出发的地点开始,到那日拦截到白羽公子与萧韵婷的地方,相距约有三百余里的路程,但据他的判断,这两人不可能沿着大道逃命,更不会有胆量向自己追来的方向逸去,那么,唯一可能的,便是沿着那夜的那片坟场之后向山区逃亡,是的……
“向山区逃命,丛山峻岭,百涧千壑,林幽谷深,径窄路回,正可以借着这些天然的地形做为他们的掩护,只要梢加躲藏,便不易察觉,嗯,他们会这样想,这样做的,假如是我处在他们眼前的境况下,我也会如此……”
三乘铁骑,这时,正在一片并不十分陡斜的山坡上奔行着,马背有些颠簸,楚云脸上的气色有些苍白,他沉默的在心中想着:“但是,假如他们果然是照着我的判断行动,在那片山脊后的可能隐匿或逃逸的出口,都已详细探察过,却为何又连一点踪迹都没有呢?那白羽公子已在自己剑下受到重创,面目全非,虽然已经相隔了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创伤可能会完全复原,萧韵婷一个女人,便算她有一身武功,拖着那白羽公子邵玉,也一定走不了多远,他们也许会找个幽僻之处,先行养好伤势……”
马背又起伏了一下,楚云坐下的“双日驹”正跃过一条干沟,他茫然往前面看了看,又想:“在这些日子里,自己三人巧妙的计算着方位,刚好绕过那片山脊之后,抄着小路接近山麓,虽然,绕了一个圈子,但却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更不会打草惊蛇,给那两个狗男女事先发觉……”
“可是……”楚云整齐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之中:“为何却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甚至连一丝最为微小的征候也没有?……”
“他们会插翅飞去?会在空气中消失?会自行将生命归还上天?”
一抹冷酷而轻蔑的笑意浮上楚云嘴角,他狠狠的摇头:“不,决不可能,这两人都是贪生畏死之徒,他们对自己的生命珍惜得很,只要有任何方法——不论这种方法是如何卑微下贱,他们都会去钻营求生,可是……他们既然未死,又到何处去了?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啊……”
烦躁与迷茫,在楚云的面孔上交织成一片浑然的冷厉神色,于是,他那张坚毅而线条鲜明的面孔,就显得更深刻,更慑人了。
“难道说,我的断言错了?他们会沿着另外的途径逃去?
不,他们没有这个胆量,他们不敢沿着大路走,更不会朝着我追来的方向走,那夜,深沉的黝暗,他们会恐惧有我的手下在狩伺……”
山风吹拂着,有时,带着一阵呼啸,吹在身上,多少有几分凉意,初秋了,不是么,这是个容易令人伤感的季节。
大漠屠手向远处云堆雾罩的山岭眺望了片刻,低沉的道:“盟主,已找寻了二十三天了,那对好夫淫妇,会不会循着别的路径逃走呢?”
楚云微应一声,道:“照他们二人的习性推断,当时那片山脊之上,才是他们最为适当的选择,而且,在下也看见他们先向那个方向扶,搀逃去……”
天狼冷刚亦问道:“或者,这二人会在半途折转方向也未可知?”
楚云沉吟了一下,将自己的各种推测告诉了他们,大漠屠手沉默了一阵,搔搔满头蓬乱的长发,道:“盟主,其实根本用不着对他们客气,假如换了本座,早就一刀一个宰了干净!”
楚云苦笑道:“这么痛快实在便宜了他们,在下想,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的痛苦与折磨,只怕比死亡更要难以消受……”
大漠屠手低低的道:“盟主,但是,他们仍然不愿意呢,这折磨或者够得多上报复的份量,他们却仍然不愿将这些痛苦以死亡来结束或换取!”
楚云怔了一怔,道:“库环主,你的意思,是说在下这种精神上对他们的报复,尚不及直接用杀戮更使他们畏惧与恐怖么?”
大漠屠手有些不敢直率回答,考虑了片刻,他终于点头道:“本座是说,死亡,会比一切报复手段更来得贴切,更重于其他方式。”
天狼冷刚却不以为然的摇头道:“你这老杀才就知道杀,你可明白,欲生不得,欲死不甘的这种情境,较之直接的死亡痛苦得多么?”
大漠屠手想了想,思索着道:“或者盟主的想法对,不过,本座总是认为,这精神报复的手段,也要看施诸何人身上而定,假如这对好夫淫妇一心一意只想活命;将生命的延续,异日的生活视为最高希望,那么,只要他们能活着,别的折磨,便不见得能起什么作用……”
楚云深幽的笑笑,道:“值得在下自慰的,便是在下这种精神上报复的手段是用对了,他们正是接受这种报复的最佳对象,他们两个人都是有思想,有灵性的人,他们重视自己的容貌体态,渴望名声与地位,离不开舒适的生活及大量的钱财,希望有人阿谀,有人献媚,有人赞扬,有人使唤,在这些高度的优厚环境包围下,享受他们低贱而无耻的爱情,而这一切,都被在下一举剥夺,毫不余剩!”
停顿了片刻,楚云又道:“现在,二人的形貌已经丑陋,名声地位也亦烟消云散,生活享受沦为与荒山野人无异,钱财物产更是点滴不存,没有人再记得他们,畏服他们,阿谀他们,有的,只是冷酷与空虚,寂寞与陌生,嗯,无边的冷酷,永恒的空虚,不散的寂寞,满目的陌生,是的,他们不愿意死,不甘死亡,但是,他们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又有什么追求?又有什么指望?他们对死亡不甘,不愿,活着又毫无生趣,处在这种情形之下,库环主,假如是你,你会有种什么样的心情?”
大漠屠手呆呆的想着,握着缰绳的手指在不停的揉搓。
他若有所悟的听着乌蹄敲在泥土上的单调声音,舌尖轻舐嘴唇……
天狼冷刚在一边又补充道:“整天整日,两人互坐互望,坐在一个恐怖而生疏的环境里,映入眼里的是一张丑恶而狰狞的面容,于是,不用多久,他们的好情会冷却,关怀会减退,继之而来的,是不满的争执,相互的唇骂,于是,他们更会体味出其中滋味之苦涩了……”
大漠屠手同意的颔首,道:“或者,是本座想错了,本座认为用肉体的痛苦来磨折他们,比一切报复方法都佳,这样一说,精神与意念上的感受,却更要比前者来得深刻与沉重了……”
楚云淡淡一笑道:“人有灵性,有思维,有感触,所以才为人,人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这便是与飞禽走兽不同之处。”
天狼冷刚忽道:“盟主,记得盟主曾言,除了那白羽公子已被盟主毁去颜容,萧韵婷好像还没有如此吧?”
楚云点点头,道:“在下只在萧韵婷的眉心用剑尖划了个十字,不过。精神上的惊恐与肉体上的劳累加起来,她也不会复有往日的妩媚形貌了。”
大漠屠手一拍手掌,道:“对,这正好为世上那些夺人妻,背人夫,杀人父,毁人子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一面镜子,这就叫现世报!”
天狼冷刚扯紧长衫的襟口,笑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如若未报,时辰未到,老杀才,你双手沾的血腥也不少了,在未报之前,还是先洗洗净吧。”
大漠屠手脸红脖子粗的呸了一声,道:“胡说,本座所杀,尽是些穷凶恶极,狡诈阴毒的歹人猪狗,正可谓替天行道,维护真理,假如天下没有像本座这般以命维法的正人君子,更不知会混乱到何种地步,上天正应增福增寿才是,何言报应之有?”
天狼冷刚呵呵笑道:“好一番歪理,不过,话虽不错,老杀才、你还是多收手为妙,杀生大多,有干大和,休论是人,禽兽也是多杀不得呢。”
大漠屠手想要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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