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以此奇景,皆是惊诧莫名。
霍梦燕的脸色变了,再次想去拔剑,仍被吕怀良阻住。
天果大师上前抬起信封,从信封内取出两张发黄了的信纸略微看了一眼,将其中一张递给沈少球。
许复生道:“听我娘临死前告诉我说,这是我爹咽气前。请来寂未方丈和爷爷许济世,奶奶无悔真尼写下的两封信,目的是为了以后能证实我的身份。”
天果大师看过信,合掌朗声道:“阿弥陀佛,这确是少林寂未主丈的亲笔书信,信中所言与许复生所叙完全一致。”
群豪的目光转向沈少球。
沈少球抖抖手中的信,扁了扁嘴,无奈地道:“这确是许济世的字迹,许复生的确是他的孙儿,这下面还有无悔真尼的签字,纪掌门是否辨认一下?”
纪莲丽苍白着睑,咬咬牙道:“不用了。”
她已明白,许复生说的这桩事,必定是真的,至于那签名更假不了。
许复生得意地晃晃地头:“说实话,这两封信已经救过我一次命了。上次武林各振联手毁我鼠群,欲将我处死,后改为逐出江湖,就是因为丐帮主洪齐天和少林天然方丈,看了这两封信。”
天果大师将手中信和信封,递交给沈少球。
沈少球将信装好,又召五位主持人凑到一起商议。
许复生故意大声叹口气道:“千面郎君说得不错,武林该有个盟主,否则各派就如同散沙。我鼠王能不能参加祭会这样一个小问题,也得商量来商量去!”
触到这个敏感的问题,群豪中发出一片议论之声。
吕怀良再度心生肄窦:为什么许复后也提及这盟主之事?
台上六位主持人商量结束。沈少球掌一击,发声吆喝。
这一次效果要好,台下立即安静下来,但台下的安静并非是因为他的吆喝,而是因为此时任焉梦罕在站了起来,并高高举起了双手。
这痴儿想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群豪都静下来,安静地等待。
余双仁没想到任焉梦会突然站起,没能及时制止,止时群豪的目光都已转注到任焉梦身上,余双仁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好在椅子后面呆呆地站着。
任焉梦望着天空,片刻,才喃喃地吐出一句话:“它飞走了……它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
除了吕怀良、余双仁贾无瑕、丁非凡和霍梦燕等极少数的几个人外,谁也不懂任焉梦在说些什么。即使是吕怀良、余双仁等人,也只是对任焉梦话中的含意,有一知半解的猜想。
这痴小子在说什么?
群豪都愣傻了眼。
任焉梦垂下手,轻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沈少球抓住机会开口说道:“按大会规矩允许复生入会。”
话音刚落,手一扬:“信还给你!”
信封旋转着,发出尖锐的厉啸声,向许复生射去。
“救命!”许复生发出一声尖叫,叫声中带有明显的做作和嘲弄。
群豪面容严肃。
他们不曾料到,沈少球居然会露这一手功夫,听信封厉啸的声响与其旋转速度。可知道力之强,除了去圆道长、天果大师、了尘道长等极少数人,恐怕无人可赤手接这信封。
旋转的信封像刀盘,飞向许复生咽候。
许复生往后退了退,即又顿住,他不再尖叫了。居然挺直了身子,昂起头无畏地迎接着飞来的“刀盘。”
群面容色变。
素来胆小如鼠的许复生,今日打算做个“英勇就义”的英雄?
或许,许复生练成了什么一鸣惊人的绝技,想露一手技压群雄?
两者手中无论那一种,都是可怕的。
沈少球的脸色也变了。
他本断定许复生定会吓得退后数丈,也就煞了煞他的得意之气。
没想一到许复生居然不退。武林阴冥大会上是不能杀人沾血腥的,否则将会有血光之灾!
“刀盘”飞至许复生喉间。
忽然,空中划过一轮淡淡的刀光,与一抹耀眼的剑芒。
“当!”一声震耳的刀剑交击声。
许复生地毯前多了徐大川和杨谷琼。
徐大川的刀压在杨谷琼的剑上。
杨谷琼的剑挑住了徐大川的刀。
刀剑间压着那个信封。
许复生咧着尖嘴,细眼瞪得溜圆,面色苍白,他虽然面色泛白,但眼皮都没有眨一眨,他心中只有惊愕与诧异并没有害怕。
徐大川与杨谷琼也剑往回一收,信封落到了许复生的断腿上。
许复生抖抖封,从信封里取出两张发黄的信纸看了看,复又塞了进去,故意翘起嘴长长地吐了口气。
群豪神态不一,但都露出惊愕与佩服的表情。
徐大川和杨谷琼出手之外,力度捏到毫巅的表演,使群豪不由打心底里佩服,两人中只要有一人慢一点,刀剑上的力大一点或者小一点,这信封连同信封里的纸,都将变得粉碎。
徐大川独臂一扬,刀插入鞘,大步走回到自己的位置。
此时,已有人搬来了两张矮木凳。
孟黑白占据一张矮木凳,徐大川便在另一张矮木凳上坐下。
杨谷琼宝剑入鞘,退至祭台前,手朝左右一摆。
场中黄衣褂汉子全都收起了兵刃。
许复生郑重其事地将信收好,然后催动地毯向前。
“慢!”沈少球一声厉喝。
许复生昂头道:“徐大川能祭奠伯父,孟黑白能奠爹爹,我为什么不能祭奠爷爷?武林阴冥大会的规矩,不是说对参加祭奠者一视同仁吗?”
“少耍嘴皮子!”沈少球沉声道,“你虽已允许入会,但你的那些畜牲不能入会。”
许复生眯起眼道:“你是说我的这些孩子们?它们是我的腿,没它们怎能行走?”
沈少球冷声道:“你要就带着你的孩子们滚,滚得越远越好,要就赶快入会场,阴冥祭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许复生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不管怎么说,爷爷我是一定要祭奠的!”
说着,他身子一倒,从红绒地毯上滚落下来。
地毯前是个斜坡,他这一滚落下去,便在道上骨碌碌地滚出了数丈远。
群豪的目光,都盯着这个没有了双腿的鼠王。
许复生睁圆了双眼看着祭台,伸出双手抓着地面,扭动了身子向前爬行。
瞧他那样子,真像是个诚心的孝子!
但不知怎的,吕怀良总觉得他的样子里,充满了虚伪与做作。
杨谷琼皱皱眉间,朝台前两名黄衣褂汉子呶呶嘴。
两名黄衣褂汉子抢步上前,挟住了许复的胳膊。
“哎……你们要干什么?”许复收做作的尖声怪叫。
两名黄衣褂汉子一手挟住他的胳膊,一手托他屁股,把人抬了起来。
抬到孟黑白坐的矮木凳旁,两名黄衣褂子一松手,“冬!”
地一声,许复生跌到了沙地上,扬起一团灰尘。
“哎唷!”许复生怪叫着,对杨谷琼道,“太不公平了!这也是……一视同仁吗?”
杨谷琼冷冷地道:“请你叫你的那些鼠孩子们,赶快离开这里,否则一个也别想活命。”
许复生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却抿唇打出一声尖哨。
听到哨声,坪场口外的红绒地毯迅速往后退去,刹时转过坪口不见。
群豪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祭台上。
沈少球匆匆宣读完与会代表名单,随后又宣读祭单花名册。
场中的气氛顿时肃穆庄严起来。
被祭奠的人大都是武林中过世的成名人物,有些还是原有门派的掌门。如少林普济大师、青城派霍翔天、丐帮喻可风和尤松生、阎王宫邢天日和严阴阳、铁血旗钱振宇、五当云霞师太、峨嵋桑木道长、黄山派成石磊等人都在其中。
当念到六不和尚法名的时候,徐大川单掌竖在了胸前,仰面向天,神情凛然。
当念到许济世名字的时候,许复生竟伏到地上哭出声来。
沈少球念完祭单,台下十八位法师同时唱起了佛曲。
“依呀哎,此真灵神召主清,啊哈嗯哎哎咳,孤哇魂闻哪召,哈哎嗯哎,原来临,那啊哎嗯哎,仗乘三宝……”抑扬顿挫,悦耳动听,带着几分神秘色彩的庙堂佛曲在坪中荡开。
群豪神色凝重,心情也同样地沉重。
他们是来吊唁死者亡灵的。可台侧的继棚中还躺着两位刚死的活人。
任焉梦双掌合十胸前,低着头也在低声地唱着什么。
余双仁站在任焉梦椅后,满脸是惊愕。
他发觉任焉梦唱的。居然也是法师们唱的庙堂佛曲。
佛曲声中,十八位法师分成两队,从台的左右两侧登上祭台,围在香案旁站定。
台下待命已久的十八名道士,忙将早已准备好的桌子、板凳、木架、幡旗、香烛、磬钹、打击乐器、笙箫吹乐、丝弦板乐及各种法器和应闲之物,送上了祭台。
武林阴冥大会七场道场中的,第一场大型道场开始了。
刹时,祭台上香烟缭绕,幡旗飞舞,乐声大作。
美妙动听的道场音乐,震撼着群豪的心。
道场音乐分僧家、道家和民间的混元门三类。僧道音乐主要是两个用场,一是自家朝暮课育,一是出山作道场,而混元门音乐则完全是用于作道场用。僧道两家道场是属于专业性的,混元门之类的道场则属于民俗半专业性。
这场道场有和尚,也有道士参加,是僧道合办的道场,其规模之在,内容及丰富,热闹之程度,皆是道场中少见的。
所以参加祭会的人多,来看热闹的人也多。
台上热闹了,台下也热闹起来。
群豪中不少人已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竟拍着大声在叫嚷。
两侧斜坡上的观众更是一片喧哗。他们对今天会场上出现徐大川、孟黑白和许复生后的插曲非常满意,只是觉得还不够过瘾,恨不能闹出一、两条人命才带劲。
吕怀良阴着脸,他发觉无名谷外的世界,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这些人哪是在吊唁亡灵,简直像是在看热闹的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