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怀良阴着脸,他发觉无名谷外的世界,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这些人哪是在吊唁亡灵,简直像是在看热闹的庙戏。
他注意到两张女人的脸。一张是贾无瑕的睑,苍白而充满着倦意,还带有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她没看台上的道场,而呆呆地望着天空,那份忧郁的神情仿佛对生命也已厌倦。
一张是杨艳艳的脸,红润带着诱人的媚态。她依偎在朱合壁肩臂上,眼光却没看朱合壁,也没看台上,而时不时地瞟向端坐在前排的云圆道长。
贾无瑕为何会如此沮丧?
杨艳艳与云圆道长究竟有何关系?
他在热闹的道场乐器声中,眯眼沉思。
霍梦燕已坐到霍安仙身旁,正在向霍安仙说着悄悄话。
丁非凡低着头,傻傻地坐着,心绪如同一团乱麻。
他很后悔昨夜的举动,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姚星华死时的要求,同意娶姚云瑜这丑女为妻,即使也同意,他的四个娘会同意吗?
他已心灰意懒,唯恐接触到姚云瑜那火辣辣地眼光,对台上台下发生的事都不感兴趣。
他唯一希望的便是爹爹丁不一能早些来这里,接过这桩案子,他则好早早溜回哀牢山桃花庄。
宋孝忠坐在丁非凡身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在担心贾无瑕。
他发现这两天夜里,贾无瑕悄悄溜出了客栈,直到五更天将明才回来。他试图跟踪过她,却都被她甩掉了。他本想把这事告诉钱百灯,但终于隐瞒下来,因为他不愿意钱百灯对她有什么印像。
他发觉,这两天她神情恍惚,面色苍白了,人也消瘦了。他想问她,却又不敢,只好在心里焦急。
他只知道她憔悴了,消瘦了,却不知道这两天里,他自己也消了许多。
可怜、自寻烦恼的痴情汉!
台上黑椅子中,坐着的白赐天和崔子灵,他们面包阴沉,神情忧郁。
看武林阴冥祭会如此混乱,真不知能否找出真正凶手,若找不到凶手,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他俩忧心忡忡。
三名嫌疑犯唯有任焉梦,对即将到来的处置无于衷,他拍着手,呵呵笑着,不时地扭头问问身后的余双仁饶有兴趣地看着道场。
在各种人各种不同的心情中,阴冥大会首场道场终于告个段落。
此刻,已是日近黄昏。
夕最西下,天子殿顶的琉璃瓦在晚霞中,涂上了一抹金黄色的光辉。
沈少球不顾天果大师,缘尘大师和了尘道长的反对,在上虚道人和太乙真人支持下,宣布在上半夜的第二阶段道场中,进圆光搜寻凶手法事。
群豪中进出一片呼喊。
这是杂乱的,意见不统一的呼喊。
对于用圆光法事来寻找凶手,群豪中有些人赞同,有些人不赞同。
吕怀良眉头拧起了结,怎么能用这种方法来寻找凶手?真是荒唐已极!
沈少球固执已见,断然宣布暂时休会,并命杨谷琼立即搭起圆光坛。
坪场一阵哄乱。
场外卖吃食的小贩们也同时扯开了嗓门,高声吆喝。
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六位主持人和法师们,带着三位嫌疑独理殿庙用膳。
十大门派的代表和部分帮派掌门,及有名人氏,也被请进了殿庙进餐。
剩下的群豪该下山吃饭。
看热闹的观众往日的习惯,是已该散了。
但是坪中的人谁也没有走,只是派人去场外的小贩那里去买吃的。
谁都知道,下午的这场道场仅仅是个序幕,真正的好戏还在上半夜里!
第二章 圆光法事
太阳坠下山坳。
西边天际,只残留下一抹淡淡的彩霞。
后殿小禅房。
任焉梦、白赐天和崔子灵围着一张方桌坐着,桌上搁着四菜一汤的素饭。
任焉梦端起饭碗,扁扁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挟了一块豆腐塞入嘴中。
他对饭菜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喝酒,可是大会规定在庙殴祭奠期间,除了一律吃素之外,还不许喝酒,因此他感到非常闷,也非常遗憾。
白赐天端着饭碗,望着桌上的素菜,眉头皱成了一条结。
这位白云楼楼主是位食家,吃食十分讲究,里脊肉、鱼片、鸭蹼、鸡翅也要讲个色香味俱全。
来平都山的途中,他带着一名专用的厨师和三名采买,照料着他的伙食,进庙后只能用斋,而且斋菜做得如此粗糙,怎能叫他咽得下饭?
崔子灵没端碗筷,目光默默地望着窗外,心事重重。
他对饭菜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今夜的圆光法事。这是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他感到很不安,他觉得所有的人,包括自已在内,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牵着鼻子走。
这是谁的手?
为什么要设这圈套?
他觉得问题非常严重,万一不慎,崆洞派便将会一蹶不振。
窗外暮色苍茫,浮云滚动。
眼前的局势,也如同这空中的浮云一样,令人捉摸不定。
吃过斋饭后,余双仁和另两名道童,领着任梦、白赐天和崔子灵走向后殿院的三间杂屋。
余双仁在杂屋门前站定,做了个“请”的手势。
任焉梦困惑地道:“这是什么?”
余双仁瞧着他,沉静地道:“请任施主入屋沐浴更衣。”
任焉梦翘起上唇:“为什么要沐浴更衣?”
余双仁道:“为了今夜的圆光法事。”
任焉梦眯起眼:“什么是圆不光法事”?
余双仁略略一顿,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任焉梦歪起头:“我一定要沐浴更衣吗?”
他不太愿意洗澡。
余双仁肃容道:“一定要。”
他的口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
任焉梦无奈地耸耸肩,推门走进了杂屋。
屋中搁着一只大木盆,盆中的热水冒着缕缕白气。
盆旁,站着两名穿着黑三褂的道童,放着两条板凳。
一条板凳上放着肥皂,毛巾等洗澡之物,另一条板凳上放着一套青色衣服。
两名道童见到任焉梦,同时弯下了腰:“任施主,请沐浴更衣。”
任焉梦轻叹口气,解下腰间包袱,脱掉衣服,从包袱中取出短刀抱在怀中,坐入了木木盆里。
门外,一个火夫和尚从余双仁身旁走过。
火夫和尚压低声音道:“宫主指令,一切按原计划行动。”
“嗯。”余双仁轻嗯一声,随即唤住火夫和尚道:“丁不一什么时候到?”
“明天。”火夫和尚答话后,匆匆离去。
余双仁抿紧了嘴,仰面向天,眸子里闪射出凶狠的毒焰。
十大门派的代表和部份帮派掌门,斋饭后散坐在侧殿的大厅里,等候着一场道场下半场法事的开场。
厅里,木术上点蜡烛,梁上吊点着油灯,将整个大厅点得如同白昼。
沈少球等六位主持人,坐在两条长木凳上,皆在闭自养神。
徐大川,孟黑白和许复生的突然出现,使他们感到不安。
由于他们之间的意见和看法不一,而且互不相让,所以他们相互之间都懒得说话。他们各自想着心事,在考虑如何对付下半场法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都保持着沉默。
十大门派代表和部分掌门不同,阴冥大会出现的意外。
尤其是胡吉安姚星华的死,在他们中间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沈少球宣布要用圆光法事来寻找凶手,大家意见不一,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厅内一片嗡然之声。
突然,洪千古从板凳收站起来,大声地道:“用圆光法事来找凶手,真是荒唐!老夫决不赞成。”
这位九环庄庄主是胡吉安的换帖兄弟,也是个无鬼神论者,用圆光法事这种荒廖方法来找凶手,他当然不赞成。
“洪庄主言之有理。出这主意的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唐门老五唐是大有意见。
黄明道少年时曾吃过唐门暗器的亏,丢过面子,对此耿耿于怀,自然与唐门五兄弟是针锋相对。
阎王宫总堂主花铭雪是最信鬼神的人,也按捺不住地道:“如果不相信阴冥祭会的法事,你们来参加阴冥大会干什么?”
洪千古肃容道:“我们是来吊唁死者的,法事只是寄托我们对死者的哀思,怎能成为寻找凶手的手段?”
唐世绝接口道:“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会相信圆光法事能找到凶手。”
花铭雪涨红了脸:“你敢侮辱我?”
唐老大唐世鼎冷冷地道:“侮辱了你又怎么样?”
他在坪中受了朱合璧一肚子的气,正没外发泄。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霍安仙忽然怪声怪气地道:“如果圆光盘里照出来的人影是老朽,老朽该怎么办?”
大家一怔,这是个谁也没想到的问题。
厅中先是静了静,随便响起了一片争吵声。
整个大厅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粥。
袁功勋说了一句话:“大家这么争吵有什么意义?我看武林中确是少了个头领。”
他话这么一说,像煮沸粥的大厅,立即变成了喷发的火山。
“武林是该要立个盟主了。”发表意见的是丐帮的刘长老。
在丐帮四大长老眼里,老花子人邪任君啸是当然的武林盟主。
“不错”。
峨嵋派掌门纪莲丽响应道,“十大门派十多年来,虽能和平相处,但遇到这种事意见不一,就没人作主了。”
“武林如同社稷一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该要合一合了。”
黄明道表示赞同。
崆峒四灵童尖声地嚷着:“如果有武林盟主在,我们的师祖就不会受此不白之冤了。”花铭雪道:“狼崽徐天良若在此,黄山派姚星华大侠就不会死。”
话音刚落,顶替爹爹、以黄山派代表名义与会的姚云瑜“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顿时,厅内一阵骚乱。
“趁十大门派代表和群豪都在此,何不选个盟主?”丐帮马长老提议。
“对,选个盟主!”
“选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