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厅内一阵骚乱。
“趁十大门派代表和群豪都在此,何不选个盟主?”丐帮马长老提议。
“对,选个盟主!”
“选盟主!”一片叫嚷之声,声音中充满着兴奋和激动,希望和期待,贪婪与欲望。
谁不想当盟主?
谁不想号令武林?
多年来群豪压仰大心底的,强者的愿望迸发了!
大家嚷着,那模样仿佛就要马上选出个盟主来。
“不能!”沈少球霍地从板凳上跃起,厉声喝道:“决不能选什么盟主,这样只能导致武林的分裂。”
唐世鼎接着道:“哼!除了选唐门老太太为武林盟主。无论先谁,我唐门都不会服气,我看这盟主还是别选的好。”
唐门五兄弟虽对沈少球有成见,但在选不选盟主的问题上,观点却与沈少球一致。
丐帮朱长老抢口道:“唐老太太早已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你少抬出她老人家来压人,我看这盟主怎么选,也轮不到你唐门。”
唐世鼎气歪了脖子,正待发话,沈少球动功喝道:“别吵了!大会期间,不准再议论选盟主之事。”
厅中刹时静下来。
沈少球是在用大会主持人的身份命令群豪。群豪都是与会者,一时都顿住了口。
唯有青城派之位死门水下岩洞中的怪人霍安仙,却吃不惯这一套。他扁扁嘴,瞧着沈少球,缓缓地道:
“就你说了算?你是武林盟主?”
他这一问,又引得厅内“火山”再次爆发。
“你只不过是六位主持人之一,我们为何要听你的?”
“你算老几,想当盟主差得远呢!”
“……”
十大门派的代表中除了少林和五当派之外,其余八大门派的代表,都加入群豪们的“混战”之中。
这种现象,已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上见到过。
“阿弥陀佛!”
少林天缘、天明、天道、天应和天因大师,同时合掌佛号。
厅内的争吵声在佛号声中消失。
随着佛号声的变弱,大厅渐渐安静下来。
六位主持人中的天果大师,合掌对云圆道长道:“不知武当掌门对选盟主之事,有什么看法?”
他不像沈少球竭力想压住群豪,回避此问题。而坦率地将问题提出来。
所有人的眼光,顿时都集中到了云圆道长的身上。
群豪意见不一,争执不休,在这个时候,素来以稳健著称而又享有很高声誉的云圆道长的话,自能举足轻重。
云圆道长目光缓缓扫过群豪的脸,最后凝视着天果大师道:“武林中常常有人想追求个‘天下第一’,为此不惜任何代价,甚至自己的生命。
然而,武林中实际上并没有‘天下第一’。追求第一的人,只是在追求一个虚名,一个惑人心智听梦幻,他所做的和追求的,只不过是水花镜月而已。”
他没继续往下说,也没说自己对选盟主之事的看法。
但群豪已不再起哄,大家都在默默地领悟着他话中的含意。
此时,两名黄衣褂汉子走入厅内:“禀沈大官人,治台已经搭好,道场马上就要开始了,杨总管事请诸位入会。”
群豪争论便到此告终。众人随着沈少球等六位主持人身后,走出了大厅。
殿坪四角扯起绳索,吊上了灯笼,一共三十六盏,再加上祭台和柱上的灯笼,总计为七十二盏。
七十二盏灯把殿坪照得通明透亮。
坪场上的人仍是满满的。
两侧斜坡看台上的人,比白天似乎还要多一些,许多卖食的小贩,寄放好摊担后,也加入了观众队伍。
用圆光法事搜寻凶手,这可是个从未见过的新鲜事,谁不想瞧个新奇?
徐大川还是坐在原位置的矮木凳上,独臂按住膝盖,形如石雕,仿若从坐下去后就不曾动过。孟黑白坐在矮木凳上,扳着手中煮熟的苞谷喂着肩上的两只老猴。
许复生坐在地上,哭丧着鼠脸,双手捧着一根苞谷棒在啃咬。
群豪的注意力已不在他三人身上,目光注视着祭台。
台上正在做超度亡魂,第一场道场的第二场法事。
十八位法师正在齐声颂经,声音洪亮,悦耳动听,肃穆漆椅子中特别引人注目。
吕怀良、丁非凡、宋孝忠和霍梦燕都在原位就坐。
吕怀良面色冷峻,心中有些儿紧张。
万一圆光法事,圆光盘显出来的“凶手”是十大门派代表,或者甚至是自己,该怎么办?
是不是有人想借此制造混乱?
丁非凡还是萎靡不振。
他已打听到,姚云瑜除了这位死去的姚星华爹爹外,再没有一个亲人和亲戚,看来他这个女妻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了。他像个挑上了千斤担子的汉子,被压弯了腰。
宋孝忠目光不住地往坪场口观望,心神不定。
贾无瑕在下道场结束后,称身体不适,已回凌霄宫了。
她真的病了?
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究竟是谁?
当他下午在钱百灯口中得知,她确实不是山西义侠贾奇慧的女儿时,他更为她担心。
他很想立即追去凌霄宫看个究竟,但他却又不好意思追去。
他坐在阴冥大会的坪场里,心却已飞去了凌霄宫。
霍梦燕脸上露着笑容,悄悄地用眼光偷看着吕怀良,那眼光中含有一种特别的柔情。
从昨夜闯鬼洞的经历,她觉得他那座冰山已经融化。她对自己,能否获得他的爱,已充满了信心,因此她变得更温柔多情,她已简直忘了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
台上响起了法器敲打声。
天空一轮明月从云层中露出,但凄白的月光却被坪场的灯笼光掩没。
他不能抛下她不管!
坪场中谁也没有注到宋孝忠的离的去,唯有钱百灯身子抖动了一下,摇摇头默默地叹了口气,无声地道:“傻孩子,和他爹宋志傲一样,是个地地道道地傻孩子。”
法器打击声停止了。法师们的颂经声顿住了。
全场突然出现了寂静。
谁都知道招魂寻凶手的圆光法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不曾意料到的寂静,使得即将开始的圆光法事,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肃穆的气氛。
沈少球站起身,跨前一步。
台下千余双眼睛盯着他,等待他发出用圆光法事搜寻凶手的命令。
他扁了扁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有种感觉,就像是在决定把胡吉安棺木抬至大会场时的感觉一样,这样做是不是又做错了?
他有些后悔,不该听袁功勋的背后建议,出这么个馊主意,他过去做事从未后悔过。但不知为什么,自从主持阴冥大会以来,他常常后悔。
千余眼睛还在盯着他。有些眼里已露出不满与质询的眼光。
他只得咬咬牙,开口道:“请红衣大法师作搜寻,找出那杀害姚星华凶手的鬼魂。”
十八名法师中站起一位身上加披着红披风的法师。
与此同时,台后走出两名童男童女,奔向台前设立的法坛。
法师步下祭台,登上法坛。
坛上显光图两旁,童妇童女各持主召符一道,立于显光图的左右。
显光图是一个方盘,内放着白纸,为了便于坛下人观看。
方盘斜架着。
法师将童男童女手中的符接过,先化主召符一道,然后将另一道符贴在方盘上,再用符三道押在盘下。
吕怀良摇摇头,这玩竟儿弄不好,可要害好多人性命!但此时此刻,他却根本无能力反对。
突然,他发现宋孝忠不见了。心不觉一沉,他很想立即去找他,却又担心坪场上会出事,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法师将黄裱纸折成手本式,童男童女把准备好的笑墨送上。
法师提笔墨写了请神咒,照式念完点燃焚化,然后再念请土地咒:“此间土地神之最灵,通天地,出幽入冥,为我关如召,不得留停……”
杨谷琼立在祭左侧,双手一举。
台上台下七十二盏灯笼,顿时熄灭了七十一盏,只有天柱顶上的那盏白纸灯笼还亮着。
童男童女分别在显光图方盘白纸后面点燃了香,在案桌头上点燃了蜡烛。
观众的心刹时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法师。
案桌上供上了祖师城隍、土地佛神,并献上酒。
法师继续在念咒:“宝剑起氤氲,敢有不顺者,骨化为尘水石之灵,日月之精,中藏北斗,内应三台,一洒天地清,二洒日月明,三洒雷将火束现真形!”
法师念毕,取过蜡烛在方盘下一照,纸上即现出了三个面像:“右上方是城隍,左上方是土地,右下方是差役。”因为坪场上灯笼都已熄了,所以显光图上的图像十分清晰。
方盘白纸左下仍是一块空白,凶手的魂还未被招至。
江师取过蜡烛搁至案头,又继续作法。
吕怀良上齿咬住下唇,脸阴沉沉的,他知道所谓圆光的内幕,在白纸后面烧上香,再用烛光一照,如同皮影戏一样,香的烟影便会映在纸上。
无规则的烟影与人的联想挂在一起,你看它像什么就像什么,说它是什么就是什么,这纯属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
使他感到惊讶的是,香烟映出来的城隍、土地和差役的图像,竟又如此维肖维妙。如果法师真能控制香烟出的图像。那这场圆光法事的后果,真不知如何想像!
法师作法二度,一声斥喝:“速招凶手魂,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蜡烛再往方盘下一照。
随着法师的现光咒语,城隍、土地,差役面像再次出现。随后该是召魂的凶手面像了。
全场一片沉寂,连针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得到。
“现!”法师手在空中一抓,掷向显光图。
白纸左下方召之魂出现了,先是隐隐约约的,后来渐变清晰,微耸的前额,高高的鼻梁,棱角线条分胆的脸庞……所有人的眼睛瞪圆了。
沈少球面色惨白如纸。
有从禁不住发出了惊呼声。
显光图上召之魂出现在凶手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