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川皱着眉头一扬,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站起。
“徐施主请。”黄袈裟和尚躬身在前面引路。
徐大川跟在黄袈裟和尚身后,鼻子里—发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冷哼。
他发现在房间外的左右角落里,贴墙站着黄衣褂侍卫,院落的花丛、林荫之中,也有人影在晃动。
黄袈裟和尚增到殿右侧门,与守门的侍从说了几句话,便把徐大川带出了寺院。
出寺后,黄袈裟和尚没再说话,只是埋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走。
他们没到殿前大路,走的是侧殿后小路,路上荒草坐生。
石子嶙立,很不好走,但黄袈裟和尚却走得十分平稳,显然这和尚是个练家子。
徐大川紧跟其后,心中暗生疑惑:“缘尘大师身为阴冥大会六个主持人之一,现在怎会有时间找自己去叙话,莫非其中有诈?”
思想之间,黄袈裟和尚脚下速度突然加快。
艺高人胆大,徐大川未加思索,立即施展轻功贴身跟上。
黄袈裟和尚身形一闪,折上了左边小路。
这格小路更窄,路面完全被荒草掩疬,若不是熟悉路经者,根本无法行走。
徐大川沉声问:“这是去哪里?”
黄袈裟和尚道:“千佛洞。”
徐大川脸色微沉:“没听说过。”
黄袈裟和尚如飞行走:“这山里岩洞甚多,野名奇里古怪的,有许多名字连在下也不曾听说过。”
徐大川提口气,贴身在黄袈裟和尚背后:“到底是谁要见我?”
黄袈裟和尚见徐大川贴到背上,头额渗出一层细汗,足下速度更快:“我也不清楚,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徐大川贴着他耳根道:“谁的命令?”
黄袈裟和尚只有沉耳似钢针刺痛。忙道:“宫……主。”
徐大川脸色顿时灰青。
大行宫宫主说是在闭关练功,为何会在这时候召见自己?
眨眼之间,已到一堵峭立的山壁之前。
黄袈裟和尚在一石岩前站立,张着嘴喘着粗气。
徐大川站稳身子,心平气缓地道:“就这里?”
黄袈裟和尚点着头:“是……的。”
说话音,他伸手在石岩上拍了三下,然后对着石岩道:“千面郎君徐大川请到。”
山壁发出了阵格格的响声。巨大的石岩缓缓移动,露出了一个黑黝黝地洞口。
“有请千面郎君。”洞里传出了嗡嗡地声响。
徐大川身子一弓,钻入了洞中。
石岩往回移动,将洞口掩住。
黄袈裟和尚长长地吁了口气,脱下袈裟扎成一团扔进出壁的深沟里,摸了摸光秃的头顶道:“俺‘草上飞’芦天雨,今天算是遇上对手了。他妈的就像是背着他在跑,真邪门!”
芦天雨咕噜着往前行。
他刚走出两步,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瞪圆着两眼。
退靠到石壁上。
浑身长满着绒毛,两眼露着凶残与贪梦绿芒的怪兽狻猊,从岩后窜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意识到想逃路,双脚却像钉在了石壁上似的,迈不开步子。
狻猊呲咧着嘴,狞笑着向他逼近。
他知道,这怪兽的厉害,脑子里思绪混乱,两耳嗡嗡地发响,全身都瘫软了。
狁猊一爪抓住了的肩头,一爪抓住他的头顶。
他只来得及说出半句话:“宫主,你也太狠……”
“卡嚓”一声竹子爆烈般的脆响。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听到的声音,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
“格嚓嚓,扑嗤嗤……”往后狻猊拍开他的头骨,吸食他的脑汁,再吞了有肌骨,这一系列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了。
徐大川走入洞内。
洞里左右两绞盘,盘上套着铁索,八个光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正在推动着绞盘。
徐大川明白,外面石岩的移动便靠这绞盘的转动。
石壁上有个圆孔,他知道这是传声孔,在石岩关闭的情况下,里外对话就靠这圆孔传音。
他在皇宫当过大内总管,这套机关玩意儿见的多了。
一个白褂汉子迎了上来:“徐大侠,请随我来。”
徐大川随白褂汉子走向洞里。
洞里呈直角的用石块砌成的通道。
转过三个直角口。
一张石门跃入徐大川眼帘。
白褂汉子转身即退。
徐大川正欲发问,石门徐徐打开。
门里是间石室,室内灯火通明。
徐大川抖抖衣袖,跨步入室,身后石门随即闭上。
石室不大,四壁八个灯台上,点着八盏明亮的油灯,壁上刻着画着许多的佛像。
室正壁下一张石椅,椅上披着一张怪兽皮,大行宫宫主任焉梦的师傅白发老头端坐在椅中。
室内一张圆石桌,桌后一张披着虎皮的石椅,桌上搁着一只小酒壶和一个酒盅。
徐大川走到石桌旁,在虎皮石椅中坐下,凝视着白发老头道:“宫主召我前来,有何吩咐?”
白发老头闭着眼,精神显得有些疲倦地道:“吩咐不敢,因为你不是大行宫的人,我请你来,是想要请你帮忙。”
徐大川沉声道:“徐大侠别着急,先喝杯酒再说话。”
徐大川伸手抓起桌上的小酒壶,斟了一盅酒。
一股辛辣而带腥气的气味在室中飘开。
盅中的酒糊糊的,呈现黑色。
徐大川放下酒壶,端起了酒盅。
老头子眸子突然闪亮,勾勾地盯着他徐大川并没有犹豫,一仰脖子将盅中黑酒一饮而尽。
一股火辣辣的热流注入腹中随即散开,流向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他放下酒盅,赞口道:“好酒!”
白发老头拍手道:“徐大川有胆有识,真乃是侠士中的有志之士,老夫总管是没看错人。”
徐大川拱起独手道:“谢宫主夸奖。”
白发老头声音陡地变冷:“他们趁老夫在闭关练功之时。
已改变了我们原定的行动计划,你知道吗?”
徐大川没说话,无声地点点。
白发老头冷声道:“他们总自以为是,觉得比老夫高明。大有要弃老夫而取而代之之势。”
徐大川皱起眉:“是吗?真是不自量力。”
白发老头道:“不过也不要看他们。但若真按他们的计划去做,必将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徐大川道:“既是如此,宫主为何不制止他们?”
白发老头道:“他们诱我至此,又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我已是无法制止他们了,因此我说要请你帮忙。”
徐大川凝目道:“宫主信得过我?”
白发老头道:“如果我信不过,就不会让你带走花容容了。”
徐大川顿了顿:“宫主打算怎么办?”
白发老头嘴唇微微一翘:“你看清四壁上的画像就知道了。”
徐大川目光转向四壁。
灯光下壁上的佛像有坐有卧,有蹦有跳,形态不一。
他正待问话。
“我要练功了!”白发老头双手在石椅上一按。
石椅“卡嚓”一响,带着白发老头隐入石壁中不见。
第五章 又是一个陷阱
夜色深沉。
山风刮过丛林,松涛如吼。
天子殿内的灯全熄了,整个后院笼罩在一片漆黑里,只有低悬在正殿禅房门梁上的那盏棉低灯笼,闪发着微弱的光亮。
这盏棉纸灯笼虽不起眼,却是权力地位的象征。
它表明这间禅房,是武林阴冥大会主持人房间。
夜间发生的任何事,都将由住在这禅房中的阴冥大会主持人处理,因而只有这间房才有资格挂灯笼。
按理说,这房中的人该是很神气,很骄傲,因为武林中能享有主持人这种荣耀的人,并不很多。
房中的人是沈少球。
可是他并不神气,也不骄傲,相反地他感到焦躁不安,神情十分沮丧。
他跑进殿后,即去寻找那个圆光法事的大法师。那位大师曾向他保证,圆光法事一定很灵应,定会照出凶手原形来,可他万万没想到,照出的凶手竟会是自己!
他没有杀害姚星华,当然明白这是陷害,但那位大法师为什么要陷害自己,他却是百思不解。
那位大法师溜走了,他无法找到答案,只得胡思乱想地猜疑。
是大行宫的阴谋?
是徐大川做的手脚?
是任焉梦设下的圈套?
是反对自己的了尘道长的戏弄,还是出此馊主意的袁功勋做的把戏?
他现在是谁不敢相信,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他愈想愈糊涂,愈想心绪愈乱。
他喝下杯中酒,敞开衣襟,打开房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钻入他胸衣里,使他感到一阵凉爽。
明天该如何向群豪交待圆光法事之事?
他边想,边皱着眉头,走出房外。
公开道歉认错?
辞去大会主持人职务,还是干脆一走了之?他心神不定地走出了庙殿。
殿外坪场,灯笼还亮着。
祭台上的和尚已经收场上,灵棚前的几个道士还围着一张小桌,在给死者烧纸念道经。
他心事重重步入坪场。
守卫在祭台旁的侍卫向人施礼致意。
他慢不经心地点点头,走到灵棚前。
突然,他又感到一种后悔,他后悔不该坚持要把胡吉安的棺木,从凌霄宫弄到阴冥大会上来,也许就因为这口棺木,而给阴冥大会和自己带来厄运。
“沈大官人。”一名道士以为他是来给死者上夜香、烧冥纸的,忙上前合掌施礼,并递给他一束香和一叠冥纸。
沈少球接过香和纸后,只得来到两口棺木前,给胡吉安和姚星华上香,烧纸。
“庆当!庆当!”道士一旁敲响了磐钹。
主道士为讨好沈少球,忙再度挥剑焚符,颂经超度亡灵。
他匆忙作法,忙中有错,剑尖伸得长了些,偏了些,正巧挂着贴在姚星华棺盖上的镇鬼符。
剑尖一挑,恰逢风到,姚星华棺木上的镇鬼符呼地飞起。
飞向沈少球脸面。
沈少球烧冥纸刚刚站起,心中还在想着阴冥大会前,在天子殿内烧冥纸险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