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大汉,似是早已知晓林寒奇被囚于此,见他转眼,说道:“你几时醒过来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很易产生出相惜之情,林寒青虽对其人印象不佳,但仍然平和的答道:
“在下醒来不久。”
那大汉道:“你可是梅花门下?”
林寒青微微一怔,忖道:难道那位酒店中地姑娘误认我是梅花门中的人,才在酒菜中下毒。
心中念转,口中应道:“在下并非梅花门中人。”
那大汉道:“这就奇怪了,你既非梅花门下人,他们何以会把你囚于此处?”
林寒青苦笑了一下,道:“也许在下这份长相太过奇特,引人生疑,误把我认作梅花门下人了。”
那黑衣大汉突然放低了声音,道:
“你当真不是梅花门中的人么?”声音低微的,林寒青也只是隐隐可闻。
林寒青摇摇头道:“当真不是。”
那黑衣大汉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休寒青。
林寒青只觉心中疑窦重重,很想问他几句,但见那大汉一股冷冰冰的神情,只好忍了下去。
好在这些时日中,他对任何事物,都养成了漠不关心的态度,转过脸去,不再瞧那大汉。
但闻轮声辘辘,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蓬幔启动,一片阳光透了进来。
紧接着,行近来一个全身劲衣大汉,先打开囚禁林寒青的铁笼.取出一方黑帕,蒙在林寒青的脸上,牵着他下了马车,向前行去。
林寒青虽然脸上被黑巾蒙起,但觉风势甚大,衣袂飘动。似是正行在一片荒凉的郊野中。
大约有一盏热茶工夫,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冷冷声音道:“坐下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坐下就坐下。依言坐下身子。
只见四周已无风势,想是已经进入了室中。
只听另一威重的声音说道:“你如是不想皮肉受苦,最好是据实回答。”
林寒青心中奇道:要我回答什么话呢?
念头还未转完,那声音重又入耳际,道:“你们一行几人?”
林寒青道:“只有在下一个。”
那声音又道:“胡说,我们已然生擒了四人之多,怎的只是你一人?分明……”
只听两声惨叫传来,突然寂静下来。
林寒青警觉到已有大变,但他双手双足,都被牛筋紧紧的捆住,眼睛上又被黑布蒙起,手足既难挣动,双臂亦难视物,只好坐以待毙了。
只觉一双手伸了过来,解开了脸上的黑布。
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停身之处,正是一座小庙,两个尸体,横陈在神案之前。
一个青色大汉,和一个带着面纱的黑衣少女,正自低声交谈。
林寒青这些日子来,从未用心想过江湖中事,想此刻的形势,却迫着他不得不用心去想。
目下的江湖上,似是正展开着一场残酷的暗杀,双方似是都派出无数高手,在剪除对方的耳目、羽翼,这等尖锐的博斗之中,自然要牵扯到很多无辜的武林同道。
只见青衣大汉,缓缓转过脸来,两道锐利的目光,扫掠了林寒青一眼。突然挥动起手中匕首,制去了捆缚他手足的牛筋。
林寒青舒展了一下手足,心中暗自忖道:这真是一场糊涂的经过,糊糊涂阔的被人擒住,装入囚车,又糊糊涂涂的被人救了,死里逃生。
抬目望去,只见那青衣大汉抓起一具尸体,脱去他身上衣服,迅快的穿好。
林寒青冷眼旁观,表面不动身色。心中却大为震骇,暗道:原来双方已经是短兵相接,而且各尽所能,不择手段。
只听那戴着面纱的少女说道:“你记熟了他的身世姓名了么?”
那青衣大汉道:“记熟了。”
那黑衣少女说道:“讲来给我听听。”
那青衣大汉欠声说道:“姓潘名高,山东蓬莱人。”
那少女点点头,接道:“小心去吧。”
那青衣人欠身一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林寒青望着那人背影忖道:这人冒替的名字叫潘高,我要牢牢记着。
忽听耳际间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道:“起来把这两具尸体,移到神像后面。”
林寒青回过脸去,望了那黑衣小女一眼。道:“姑娘可是对在下说话么?”
那黑衣女子怒道:
“不是对你说,是对两个死人说的不成。你是何人手下?这等笨头笨脑的没有用处。”
林寒青被她申斥一顿,心中大感难过。暗道:我林寒青堂堂男子,岂肯受一个女孩子这般呼来喝去。随口待骂。
一种波烈的反抗意识,自心底泛升而起。忖道:看将起来,一个人实是无法摆脱人群,跳出是非圈子,除非你离群独居,永不和人见面。
那黑衣女眼看林寒青仍是静静的站着不动,不禁大怒,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林寒青骤不及防,被她一掌拍个正着,身不由主向前冲了两步,撞在了墙壁上。
他心中已动反抗之意,再受比一击,不禁怒火高烧,正待翻身反击,突觉“命门穴”上一麻,已被那黑衣少女紧紧按往了穴道。
这“命门穴”乃人身要害大穴,只要对方掌力外吐,立时可震断林寒青的心脉。
这一瞬间,生与死的念头,在他脑际之间盘转数周,暗自忖道:我此刻只要一句回答不对,她立刻可把我震毙掌下,这般死去,那是太不值得了。
但闻那黑衣女子冷冷说道:“你是何人手下?快说!”
林寒青心中急,终于急出了一句话来。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听差。”
他无法确定那黑衣女的身份,只是凭籍判断,她可能是那梅花主人的手下?这一句随口答出之言,立刻就要决定他的命运,是生是死。
只觉背后“命门穴”上一松,耳际响起那黑衣女娇笑之声,道:
“原来你是翠姑娘的手下,小妹适才冒昧侵犯,远望多多原谅。”
林寒青转过脸来望去,只见那黑衣女已然解去了蒙面黑纱,眉目间春意荡漾,樱唇微启,想出来一排整齐的牙齿。
这女人并不很美,但却有一股莫可抗拒的诱惑的魅力,林寒青瞧了一阵,不禁心头一震,赶快别过头去,道:“不知者不罪。”
那黑衣女微微一笑道:“你贵姓啊?”
林寒青心中暗道:难道她心中又动了怀疑不成,随口应道:“在下姓白。”
他心中日日夜夜想念着白惜香,随口应答,不禁说出白惜香的姓来。
那黑衣女笑道:“白兄在翠姑娘手下很久了么?”
林寒青心中暗自打转道:看来她已动疑,我如畏约缩缩,势将增加她的怀疑之心。当下冷冷道:“在下在小翠姑娘手下,已有二年之久了。”
那黑衣女脸也娇媚笑容,突然间敛失不见,一对灵活的眼睛,不停的眨动,望着林寒青道:
“这样久了么?那小妹该应认识白兄才是。”
林寒青暗道:要糟,她要节节盘问下去,势必非要露出马脚不可,情势迫急,只有吓唬她一下。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你在何人手下?”
黑衣女沉吟了一阵,道:“小妹是八媚中人。”
林寒青暗道,无怪她看去妖里妖气,只有西门玉霜,才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出来。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是八媚中人物,那是无怪有此武功了。”
黑衣女道:“白兄过奖了。”
林寒青道:“在下蒙姑娘相救之情,日后见着翠姑娘。定当据实相告。”
黑衣女笑道:“小妹在八媚之中,排行第六,白兄见着翠姑娘只发要一提,她就熟记了。”
林寒青道:“在下还有要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就此别过。”抱拳一礼,大步而去。
黑衣女望着林寒青的背影。欲言又止。
林寒青步出庙门,急奔而去,找一处草丛。隐起了身子。
果然,那黑衣女急快的追了出来,流目四顾了一阵。急急向正北奔去。
林寒青长长吁一口气,暗道:“江湖风波,步步杀机,你不犯人,人要犯你。看起来,要想摆脱江湖上是非恩怨,实是大不容易之事,既是无能摆脱,那倒不如置身其中了,念转心动,豪气顿生。
这些日子,林寒青一直意气消沉,逃避江湖上非恩怨。不愿涉入漩涡之中。
他学会了人所不能忍受的气,漠视武林中日渐扩大的尖锐冲突,他想置身室外,不闻其事。
可是事与愿违,武林中日渐扩大的的冲突,已把他卷入其间,在这场轰动江湖的大变乱中,似是无一人能够置身事外。
连番的凶险际遇,已使他消沉豪气,逐渐地振奋起来。
刹那间心回念转,精神大振,一反近日的消沉神态,一挺胸,大步向前行去。
流目四顾,四周寂然,那囚笼马车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四处是一片幽寂荒凉。
林寒青只觉豪气振发,长啸一声,放步向前奔去。
过去他想逃避事端,却偏巧逢上了无数的麻烦,此刻他意气飞扬,希望能找一点是非出来,却偏是毫无所遇,直走到日色西沉,冬夜喜低垂。仍是未遇一点麻烦。
这时,他正在一座村落之中。
目光转处,瞥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放在一座的巨大的宅院门口。
广大的宅院,矗立在这等偏僻的乡村之中。显然是有些不伦不类。
林寒青望着被高大的宅院,和那华丽的马车,心中突然间动了怀疑。暗道:我既是不再畏缩是非缠身,那也不用顾虑什么了,何不冲入这宅院只中瞧瞧。
心念一转,直向那大宅院中行去。
两扇黑漆大门,竟然是虚虚的掩着,林寒青用掌一推。两扇大门,应手而开。
大门内是一座广敞的院落,摆满了各色盆花,奇怪的是竟不见一个人影。
林寒青略一沉思,穿过那盆花庭院,直向二门行去。
二门竟也是虚虚的掩着。
林寒青推开门,只见一道白石铺成的大道,直通一座大厅,两侧满植花树,打扫的十分干净,门窗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