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乃至性之人,对长辈又极恭顺,先冲著南阳羽士一揖。“非是晚辈不事先禀知,实因这柳河附近厉害的魔头太多,如兰妹妹一人涉险,对敌人言,则为一本万利,但我们人手太少,若失陷一人,则损失实无法以道里计。”
这时坐在南阳羽士身旁的瘦小老者,才缓缓地说道:“小施主菩萨心肠,但小人之心难测,以后小施主对人对事应多加提防才好。”
铁头书生这才一展星目,见这瘦小老者虽换得一身出家人装束,但面上十分严肃,僧衣僧帽,长眉遮住那双发亮的眸子。
铁头书生略一凝神,缓缓地说道:“谨谢大师教诲。”
南阳羽士早又是一阵呵呵之声,“娃娃,你这趟去柳河有无其他发现?”
铁头书生苦笑道:“柳河虽集南七北五省之江湖高手,但晚辈却未曾遇上一人,只有那日在归德府,黄举人田庄中,被铁剑飞虹所逼迫的白祯祥。
不知他是友是敌,现在也正在柳河镇上,我是从他口中得知兰妹探柳河,有几个魔头伤在她的掌下。”
南阳羽士本来面团团笑呵呵的脸上,一听白祯祥居然出没在柳河镇上,早就气得牙养养地。
这时韩念生手中拿著托盘,上面摆满数碗热腾腾的菜肴,那个看守祠堂的老者也提著一大壶酒,跟在后面。
南阳羽士闻到酒香,先自咽了一口唾沫,脸上又绽著笑。“娃娃!大概饿了罢,快去叫两个女娃儿出来。”
但见华山老人坐在身旁,却一直未曾开口,只是同那身著僧衣的小老者,不时点头示意。
铁头书生本欲入内去看个究竟,听南阳羽士说出之后,倒也不好进去,但听得两声轻笑,南阳羽士身边已立著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不待她们伸手,南阳羽士早一手捻住胡须,笑道:“小姑奶奶,我没有得罪你们,快快请坐。”他这滑稽相,早逗得诸人笑得前仰后合。
这顿酒饭正是时候也十分自在,他们知道魔头们既然在柳河公然露面,自是也不用隐藏。
本来铁头书生还要赶赴渔梦山庄,因为魔势甚大,料想淮南子诸人,也必会闻讯赶来,倒不如在此静候的好。
既可以监视群魔行动,又可以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第八日清晨,铁头书生不时指点韩念生武功,本来他有意代其伐毛洗髓。
因为随时有遭群魔掩袭的可能,韩念生禀赋也极有限,纵然得铁头书生代为伐毛洗髓之后,也无法臻于登峰造极之境。
小凤这段时间,武功上则已显然变化,虽然还是以同样招式出手,但出手之狠,招式之奇,却已脱出其原来剑式之范畴。
铁头书生代其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复因其玄关之窍开启,故变化之快,反应之速,均大异常人。
渐渐地,已将几种不同功力融为一体,故不仅小凤自己雀跃不已,就是铁头书生和若兰,也是欣喜异常。
而若兰则不断指点其行功,故进步之速何止一日千里。
小凤在这以前,更有斩断无影人魔四指之功,此常为南阳羽士不断地夸赞,她小心灵中虽觉得甜甜地,但她暗中更感激铁头书生疗伤之德,输力之恩,由感激而生情愫,由情愫而生爱意。
渐渐地,一缕情丝将她那颗芳心,紧紧系在铁头书生身上。
他们在这八日中,也曾数度去过柳河镇,但见那里是一片沉寂,这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夕。甚至连鸡犬也似乎显有所感,为免遭池鱼之殃,它们也在禁声中,绝难闻鸡鸣犬吠之声。
淮南子等人仍然毫无消息,华山老人终日一杯在握,好似天倒下来也将不管,南阳羽士闲下来,就舞动著那支金萧,若兰和小凤则除练功外,就是吱吱喳喳,正如两只画眉鸟儿,说得不停。
只有铁头书生,显有重重心事,既耽心恩师淮南子的行止,又想到俞氏两小,此时正在等候著唐叔叔的到来。
如果渔梦山庄安然无恙,他们自会兢兢业业苦练不辍,如果魔头们定不放松那里,想也是凶多吉少。
终于,铁头书生向南阳羽士说道:“如果明天他们再不来,我将先赴渔梦山庄,不要我们被他们明修栈道之计困住。如果他们集全力对付渔梦山庄,不仅俞氏老小不敌,我师父也将受害。”
几句话,说得只顾喝酒的华山老人,不住地点头。
这时,一阵乌鸦长鸣而过,带给几个人心中一层暗影,虽然未曾说出,好似预有不祥之兆。
铁头书生更确定渔梦山庄必有事故发生,否则师父淮南子怎会杳无信息。
蓦地,林外一个人影晃过,韩念生立即追踪而出,但见在那入口之处,摆著一条长长素笺。
韩念生忙拾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入厅中。
素笺上写著几行小楷,字体十分苍劲有力,显示江湖中并非全为草莽之士,那上面已明显地约定本月月圆之夜,计与武林三杰等人一决雌雄,后面署名者,以无敌尊者为首,苗疆双怪以次,无影人魔等共计六七十人。阵容之壮,堪为空前。
更可笑的,红衣上人和黄衫老怪居然也名列在内,难道两魔还未死去,或在这数月中又练就其他功力。
虽然他们对红衣上人和黄衫老怪并不惧怕,但在心情上,总蒙上一层阴影。
铁头书生这几日,也更显得沉默。
因为他对无敌尊者诸人,知之最深,且武功上,他们虽有特殊成就,但较之自己与若兰联手,他们决难得逞。
而今竟敢公然挑□,如无其他奸谋,就凭他们这夥人的实力而言,自己这方,人数固然较少,但却可稳操胜算。
不过江湖之上艰险重重,略一不慎就将遗恨千古,就目前魔头们这般大张旗鼓而论,似已别有阴谋,故铁头书生心中实在另有一番难言之苦。
小凤则精神焕发,对自己武功亦加深其信心,尤有大批魔头们到达,自己可以仗天雷剑,与天下江湖高手,一较长短。
小心灵中,一直幻想著这热闹的日子,故这些日子来,笑容始终绽在她那粉脸之上,吃饭,睡觉,都觉得是多余的。甚至在半晚醒来,还以为这日子就已临到,她是在兴奋、紧张、期待中打发日子。……
若兰对这件事看得十分平淡,好似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对铁头书生仍是那般柔情蜜意地,关心体贴。
几个老人心中也各有盘算,只是未尽所言,固然淮南子未能及时到达,使他们对付这般群魔的部署上,无全般计划和调度。
当然他们那狂放不羁的态度,事事毫不关心,铁头书生虽然也来请示过两位师执辈,见华山老人和南阳羽士反应十分冷淡。
他见两人如此,惟恐被他们见笑,“究竟是毛头孩子,未见过世面。”也就只好箴口不言。
谁能料到,这群魔头奸诈百出,才使得这柳河镇上血雨腥风,悠悠河水,几成武林之恨。
这却是寄居在何家祠堂内的诸武林高手,所未能料及的。
时间一天天迫近,铁头书生拉著若兰走出何家祠堂外,他们近来已经很少采取单独行动了。
固然若兰有小凤作伴之后,许多时间都指点著小凤练功。
铁头书生往往一接触华山老人十分不自然的目光,他不知道这位师执辈,为何对自己改变了印象。
在睢阳城中,虽然连连碰过他几次软钉子,总觉得他是师父的挚友,武林三杰的成名人物。
自己纵然不满意他那怒目相向,但群魔相逼,自己也应该为大局著眼,因为武林三杰之名,得来不易。
自己既是武林三杰之首,淮南子的衣钵传人,但不论如何也得为师门争光,况这次群雄之会,无疑地是一场邪正的大格斗。
群魔们既挟天下江湖高手,希图逞雄于一时,而实际的目标,当然还是传闻中的铁头书生和刘若兰二人。
铁头书生对群魔心理,并非毫无所觉,只是他本性淳厚,对师执辈又极谦恭有礼,不仅未露出骄傲之色,更充份表现出藏而不露的美德。
但其好胜之心却也不下常人,惟对这柳河之会,似已成竹在胸,否则,以华山老人这些日来时常冷言冷语,如果他不从大处著眼,早已一怒而走了。
这时,他拉著若兰的柔荑,两人并立在几株桂树之前,他们谁也未曾开口,只用两个心灵来领会这大自然中的宁静。
其实他们就是永远不说话,从他们的一言一笑,一个眼波,一个稀微的动作,都可以表示出两人的心意。
若兰也似乎觉出信哥哥内心有著不安,但她不愿从她口中问出,如果竟因此而引起不快的话。
铁头书生也好似有著万般委屈,亟欲向心上人一吐为快,但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两人就这般默默不言地,消磨了将近一顿饭工夫,虽然是难得的情感交流,也是他们在这段日子中十分宝贵的刹那。
直到小凤像一只麻雀般将若兰拉走。
铁头书生望著两人逝去的背影,终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又念完那首李后主的浪淘沙。
沉吟了半晌之后,眼中似乎已泛出淡淡泪光,终于又念出了一首平时很少念的“清平乐”。
念到最后,确是有无限感慨,不过他吐词清雅,谁也看不出这朵武林奇葩,竟也有著一番伤心恨事。
但听他念道:“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年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无人懂得他自己的心意,更无人体会他,伤心人别有怀抱,其所谓“触目愁肠断”。“年来音信无凭”者,究系何所指。
可惜此时,没有深情体贴的若兰,刁钻顽皮的小凤在他的身边。故无查究,也只有让他,将这似梦一般的幻景,隐藏在心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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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日,一大早就闹哄哄地,但柳河附近的人,都似乎有著预感所谓的鱼池之殃,都早已走得一乾二净,或藉故清明扫墓,留在戚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