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念如闪电而逝,杏眼儿不自觉地向对方望去。
这一看,不禁粉颊儿飞红,芳心儿直跳,那刺去凌厉的剑招,也变成娇弱无力地垂了下来。
原以为对方不是七老八十的怪人,定是江湖上虬筋栗肉的凶汉,想不到竟是个儒雅文静的书生,那洒洒英姿,朗朗如玉树临风。
怪!他那双星目中,并无那一般练武之人的棱芒,却有著一份儿柔和安静的感觉。仔细看去,哎呀!那隐隐发出一种逼人的光芒,好像要将别人溶化一般。
那女郎此时霞生两颊,连脖子也红透了,芳心更是狂跳不已,不是跳,简直如小鹿一般乱撞。
直觉那颗芳心儿,就要跳出来一般。
本来那好强斗狠的脾气,此时竟成了一只温婉的小线羊。
她怕看铁头书生,但又不能不看,她怕接触那眼神,却又偏偏向铁头书生脸上瞧去,当一接触那烈火般的星目,芳心又会扑通扑通地跳。
铁头书生似已发觉她骤然的举动,这一转变,在男人的眼中并不易迅速觉出,故仍然面露微笑,似若无事一般。
也好似根本没有将那女郎的存在放在眼中,还是他心中另有所寄,幻出著另一幅美丽的图画。
不知是铁头书生这一态度,激怒了她,还是故意来撒娇,以引得俏冤家的注意,“哼!
我就不相信你有什么了不起,非得斗斗不可。”
那娇滴滴的声音,真是好听,每字每句,宛如管弦之乐一般。
铁头书生不仅毫无所觉,但听得卡嚓一声,金虹一晃之后,那宝剑竟套入鞘中。
女郎此际双颊有如胭脂深透,杏眼圆睁,银虹暴涨三尺,直向铁头书生逼来,凌厉之极。
铁头书生肩未晃,脚亦未曾移动般,身形顿渺,女郎惊呼中忙移步旋身,则双颊更红,芳心儿更跳。
原来铁头书生静静地站著未动,但相隔也不过三四尺远,究竟他怎么去的,自己却未发觉。
女孩家,天性好强,尤其在自己意中人面前。
虽然这个俏冤家,连姓名也没有问过,她早已将这俏丽而秀挺的影子,供奉在心嵌儿上了,不过她自己倒还不自觉得。
这一见铁头书生儒雅地站在那里,玉树临风何以足喻其绝代风姿,直看得那女郎眼中冒火,心儿直跳,甚至全身也有点儿微颤。
娇叱声中,银虹暴起,又向铁头书生扑去。
恁地作怪,铁头书生不特不曾还手,那姑娘银虹闪晃之间,竟自身侧滑过。
她武功本已不弱,但教她恁地服输怎么也不可能,当下即进步趋身,口中又冷哼了一声,银虹暴起数尺。
但见一片耀眼寒光,铁头书生却仍是面带微笑,气定神闲,这银虹,这娇叱,都似与他无关。
连续十来招过去,按说那姑娘剑术,却也诡谲之极,此时是气极也是怒极,故顿时目光如电,剑气如虹,身陡剑走。
宛似夭矫神龙,刺、剪、劈、砍、撩、错、冲,丝丝入扣,真是剑舞万道银蛇,人同掠波燕剪。
她那玫瑰红的衣饰,飞舞在这淡淡的秋月之下,有如仙子之舞,好不壮观,和著那山积般的剑影,蔚成了一幅美丽的秋夜行月图画。
铁头书生不仅不曾还手,甚至连闪避也甚缓慢,无如那姑娘,太不识相,也太爱逞强了。
这只要铁头书生一举手一投足间,就是十个姑娘岂是敌手,他此时所以未及还手,是因为她有几分像若梅姑娘,所谓爱屋及乌。
谁知她却一味进逼,故也就恼得铁头书生勃然而怒。
心说:“好个不知进退的丫头,我一再让你,连衣服也未曾沾上,还是这般好胜,我若不给你几分颜色,岂不就任你猖狂到底。”
此时,那桀桀之声,忽然传来,竟自破长空而去。
铁头书生好似梦中惊醒一般,暗骂一声:“该死,我怎么被这个女人缠住,连正事也忘了。”
当下一声轻叱,“铁拳惊四海”,竟随声而轻轻击到,那姑娘,弱柳之姿,如何禁得起这凌厉的一击。
眼看她一个娇躯,就如狂风扫落叶般的卷起,飘呀飘地,直飘在三四丈开外,有如断线的风筝。
铁头书生也如冲天之鹤,出水之蛟,向著那桀桀怪笑之处奔去。
他这一路穿林渡涧,真是个疾逾飞鸟,捷如猿猴,何消半盏热茶工夫,便已在五七里之遥。
忽见前面峭壁插云,悬岩壁立,多半已隐在雾中。
铁头书生抬头一望,那峰之高,何止百丈,岩壁更滑不留足,常人欲攀登而上,恐是万万不能。
那岩壁之上,在缝隙中偶有小松藤葛生长,但纵有武功,就是上乘的轻功,怕也不易上去。
铁头书生首先听到那桀桀的怪笑,在这一个方向传来,不由暗自点头道:“怪不得那个丫头来接应,原来这还是他们巢穴之一,这高岩之上,既然人迹罕至,老魔们自是为所欲为了。”
度量岩势,虽明知有路可上,但此时夜色苍茫,慢说是半峰皆没入云雾之中,就是在白昼寻得登峰之径,难道不被魔头们毁去。
自忖凭自己轻身工夫,欲登此峰,尚非难事。
当下气凝丹田,霍地一挫腰,两臂一推,腾身已是五七丈高下,轻登巧纵,一口气即上了四五十丈。
此时他身轻如燕,内体中发出一股强烈无比的,宛似那长江怒涛,汹涌滚滚般的潜力,铁头书生自己也暗暗惊愕了。
这多天以来,他虽有著千载难逢的奇遇,但从未想到自己武功的进境,竟是恁般地出神入化了。
不仅是铁头书生自己事先无法获知,若无旁人为他说明,恐怕永远将成为一件谜一般的事。
本来他的武功,已融会释道两宗武学于一身,复因其超人资质和奇佳禀赋,不仅融会,且进而贯通。
却不知锦缎之美,再添上金花,故更为人所喜爱。
当铁头书生融会释道两宗武学后,虽为其师淮南子发觉,并误会其背师别投,其实那时他所隐去的光华,还不仅是表面上的一部份。
谁知在半月之后,竟误入地穴之中,遇那绝世高人。
不仅传授“轩辕三绝招”,授“三卷奇书”,也曾将其本身功力藉“伐毛洗髓”之法,全部输予了铁头书生和若兰二人。
故他们的武功,如东升之旭日一般,突飞猛进著,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辨知个中之底细。
尤其那心随意动,举手投足之间的凌厉攻势,更非他们自己所能预知,亦无法有所准备。
这只有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始可觉得。
但他们两个的武功既渊又博,经绝世高人输予功力之后,更逐渐发展著,更新著,喻之为长江怒潮汹涌不绝,尚不足以逾其万一。
铁头书生此际纵上这岩壁之间,捷比喜鹊登枝,瞬息间已临岩顶,但此际云雾正浓,视线大受限制。
纵然穷目力之所及,亦不过三四丈远,这岩峰上,显然并无居所,略一瞻顾,右后方似隐隐出现他峰。
铁头书生至此,也不觉踌躇了。
固然救南阳羽士为首要目的,但若兰和海岛圣尼、梦云师太等人均未到来,就是自己不惧老怪连手,但这岩峰上人迹罕至,又兼云雾笼罩著,如果老怪们在暗中暴袭,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正犹豫不决间,那桀桀怪笑竟又响起,似诱敌,也似一种得胜者的笑声。
铁头书生蓦地一声怒吼,直震得山谷震动,群山荡起一片回音,声落掌发,竟将那浓浓云雾,劈出一条丈余宽的雾洞来。
那一股强烈猛激之力,直滚出五七十丈,久久合不拢来。
铁头书生亦蓦地掠起,施展出凌空渡虚功夫,飞纵在这雾洞之中,约莫行了一二里之遥,那悬岩早已跃过,已在另一峰侧。
因为他刚才猛展凌空渡虚功夫,故未觉出异样,但此时往峰下看时,其陡虽无适才的惊险,但已非身无武功之人所可攀登的了。
再往后山看去,不觉楞楞地,讶异非常。
原来后山还有另三个奇峰,虽在薄雾掩盖下仍隐隐可辨,与铁头书生立身之处,均是一般高峻,一般奇险。
这四峰环立,原是一座巨大的山峦,却以半腰为界,自半腰以上方始分为四个小山峰。
四峰环绕间,似有一块小小平地,只见白云飘絮、薄雾弥漫中,翠树笼烟,山风过去,壮涛之声盈耳。
铁头书生绝未想到,此间会有如此境界,心说:“这仙家福地,若由魔头们盘据,岂不使名山失色。”
两眼在望,脚下已不由自主地走去,不但地面已渐平坦,而且绿菌□地,其软如绵,如行在毡毯之上一般。
此际虽已三更,但那桂子犹有余香,草地上亦泛出巨大露珠,映著这秋夜明月,一片闪闪发光。
铁头书生仰观著悠悠白云,感官上接触著林木的芬芳,心地顿觉空明,霎时间,俗念全消。
当下不禁微微地一声叹息,道:“我若能摆脱尘俗,终生卜居此地,予事何争,予事何争。”
蓦地,一声娇笑道:“好不识羞,你凭什么卜居此地?”
铁头书生闻言一惊,但随即脸上一阵火热。
再放眼望去,见是先前遭他劈起的姑娘,那云鬓已不整,那玫瑰红的衣饰也出现了几个破洞。
但那笑意,却如怒放的娇花,虽然鼓著腮巴子,并没有掩去她天姿绝色,夜风吹起那长发,和著那玫瑰红的长巾,摇曳生姿。
铁头书生不禁楞住了,因为刚才一击,虽未使出全力,普通之人岂能消受得了,况自己上山时,施展出师门绝学。慢说这女人曾经受伤,就是稍会武功者,登临这绝壁悬崖也是不易,那里还能在此间截住自己呢?
这女子武功显已不弱,或者此间另有暗道,果尔如此,老怪们藉此天然形势,我纵然在武功上胜得他们,也将因此而疲于奔命了,尤其南阳羽士如遭他们暗袭,那苦头就更加吃定。
他的心思本极精细,这个意念,也不过一闪而逝。
抬头见著玫瑰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