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族进占平城,登时压下慕容垂如日中天的声势威望。
慕容战和呼雷方均像在黑暗里见到曙光,首次对本族的前途生出一线希望。
拓跋仪如放下心头大石,仍犹有余悸地在喘息着。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卓狂生双目放光的鼓掌道:「这台小燕飞偕拓跋珪智取平城的说书,由你两人负责,肯定轰动整个边荒集。」
江文清淡淡道:「拓跋珪不准备攻打中山吗?否则燕飞怎会和你们一道离开呢?」
刘裕心中暗赞,江文清的思考确是慎密,从燕飞的离去推断出拓跋珪无力攻打中山。
心中亦涌起另一番滋味,拓跋珪是燕飞的兄弟,早在淝水之战前,于边荒集他已见识到拓跋珪的本领,现在终于证明自己没有看错。
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刘裕和拓跋珪会否变成势不两立的敌人呢?庞义答江文清道:「据燕飞说,拓跋珪是要逼慕容垂回师作战。」
屠奉三拍腿道:「这就是燕飞营救千千小姐的奇谋妙计哩!」
宋悲风一直默默旁观,感受着荒人的行事作风,他们的率真和热血。比对起来,建康的高门大族除谢安叔侄外,其它人只是关起门来互相吹捧、清谈空议,又永远不会把理想付诸实行的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之徒。
这里在座者,三言两语便定出行动的方针和计划,爽快利落。
红子春道:「我仍不明白,此事与营救千千小姐有何关系?」
在边荒集诸雄中,红子春和姬别对纪千千特别感激,因为当日边荒集被慕容垂和孙恩连手围攻时,只有纪千千接受他们两人的见解,定下弃集保命的大计,后来更牺牲自己,拖延着敌人的大军,令他们能脱身逃走。
荒人最讲江湖义气,恩怨分明,所以两人在营救纪千千主婢一事上,倾力支持。
拓跋仪像变成另一个人般,生气勃勃的代答道:「只要慕容垂离开荥阳,不理他有否把千千小姐主婢带在身旁,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姚猛比任何人更着急纪千千的事,事实上整个夜窝族对纪千千已生出近乎盲目的崇拜,更视纪千千被掳走为必雪的奇耻大辱。此时他既兴奋又担心,焦急地问道:「假如慕容垂只派人去收复平城,我们岂非好梦成空?」
刘裕尽显其过人的军事上的才智,淡淡应道:「假设慕容垂派出的军队遭到惨败又如何呢?」
闹哄哄的大堂倏地静下来,人人心儿「砰砰」的狂跳着,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唯一的可能性。
忽然间慕容垂再不是那样可怕,也再不是无懈可击。
慕容垂的弱点在北线,拓跋珪的攻陷平城,正显示慕容垂的劲敌已经崛起,还直接威胁到慕容垂所统辖的不容有失的京城。
卓狂生总结道:「议会到此结束,一切待小飞回来再作商讨。对付弥勒教一事依计而行,由老屠作总指挥,各位请举手表决!」
十名议会成员,同时举手赞成。
卓狂生呵呵笑道:「散会!」
第十章凶踪再现
燕飞沿颖水西岸赶往边荒集,河上不时有舟船往来,显示出边荒集已回复南北货运贸易中心的盛况,心中欣慰。
虽然从江凌虚的遗言得悉竺法庆练成魔功,他仍是一无所惧,却也不是没有戒备之心,且深思为何竺法庆会把自己视为下一个除去的目标。
江凌虚并不须危言耸听,因为燕飞曾参与谢玄在建康击杀竺不归之役,纵然他没有出手对付竺不归,但以弥勒教的睚毗必报,与他燕飞已是势不两立。
回想江凌虚临终的情况,似有很多话要告诉自己,只恨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尽情倾吐。当他说出自己是竺法庆下一个要杀的人,似还有下文,但旋又想到破竺法庆的魔功更为重要,于是转到丹劫上,到想到燕飞根本没有可能寻得不知所纵的丹劫,又或得到丹劫仍没有可能服用,一时心灰意冷下再没法坚持而断气,于是令他的遗言变得支离破碎,不能构成完整有用的情报。
江凌虚究竟想告诉他甚么重要的事呢?弥勒教凭甚么得到慕容垂的重用?在荥阳燕飞亲眼目睹尼惠晖的威势,与慕容垂更有密切的关系,他们就像朋友般有商有量,合作无间的一起对付他燕飞。
他想起赫连勃勃。
事实上慕容垂和弥勒教一直是伙伴的关系,因为赫连勃勃正是竺法庆的大弟子,而赫连勃勃更是慕容垂进攻边荒集的先锋军。
赫连勃勃在边荒集的胡作妄为或许曾触怒慕容垂,不过慕容垂为了应付拓跋珪此一心腹大患,权衡轻重下,只好继续在各方面支持赫连勃勃。
在如此情况下,拓跋珪攻打赫连勃勃的统万城,当不会如想象般轻易,尤其拓跋珪现在与慕容垂已撕破脸皮。
弥勒教在北方势力庞大,把佛门根深蒂固的势力摧毁得体无完肤,如慕容垂全力支持赫连勃勃,对羽翼初成的拓跋珪会构成严重的威胁。
忽然间,他晓得与弥勒教的斗争,已变得与营救纪千千和小诗的事有直接关连。
慕容垂正在玩手段,千方百计的在夺取纪千千的芳心。
要生擒他燕飞,是要证明给纪千千看燕飞只是失败者,粉碎燕飞在纪千千心目中无敌英雄的形象,让纪千千亲睹他落难的窝囊样子。
假设生擒他不成,只好借弥勒教之手杀死他,如此可断去纪千千对他的痴念,而纪千千也很难怪罪慕容垂,因为一切都可推在竺法庆身上。
杀死他燕飞,既可打击拓跋珪,又可重挫荒人的斗志和士气,不论对慕容垂或竺法庆,均有数之不尽的好处。
竺法庆现身边荒,尽杀太乙教的漏网高手,正是弥勒教捣乱天下的先兆。
透过赫连勃勃和王国宝两大门徒,弥勒教可轻易在南北取得扩展力量的据点。
看来赫连勃勃只好交由拓跋珪去应付,他与竺法庆的冲突也已是无可避免。他会尽一切方法和手段,阻止竺法庆到南方去,不单是为了报答谢家的恩情,更是为了边荒集的福祉和纪千千主婢。
就在此时,他听到右方传来仅可耳闻的数下兵刃交击的声响。
燕飞心中一动,循声掠去。
刘裕呆坐小厅内,脑内乱成一片。
宋悲风走进来,到他身旁隔几坐下,没有说话。
他是最清楚刘裕情况的人,亦只有他明白刘裕的烦恼。
刘裕像不晓得宋悲风就坐在身旁的模样,喃喃道:「我该怎办呢?」
宋悲风道:「将所有事向小飞全盘告知吧!左瞒右瞒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增加不必要的误会,致乎令小飞作出错误的判断,更会损害你们之间的友情。」
刘裕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叹道:「他晓得我与任妖女合作,会怎样看我?」
宋悲风道:「他如真的是你的好朋友,会体谅你的处境和为难处。」
刘裕霍然而起。
宋悲风一呆道:「你要到哪里去?」
刘裕沉声道:「我想到集外转一圈,假如杀奉善的真是赫连勃勃,他该有一支部队隐藏在边荒集的附近。」
宋悲风陪他起立,点头道:「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刘裕道:「宋叔让我一个人独自去吧!别忘记我是北府兵里最出色的探子,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宋悲风明白他的心情,低声道:「小心点!」
刘裕摇头再叹一口气,出门去了。
纪千千坐在床沿,俯头审视爱婢的脸容,爱怜地唤道:「诗诗!诗诗!」
小诗张开眼睛,道:「小姐!」
勉力的想坐起来。
纪千千扶她挨着床头坐好,道:「今天好点了吗?」
小诗点头道:「好多了哩!」
又不好意思的道:「小诗真没有用,令小姐担心哩!」
纪千千微笑道:「人在病倒时,情绪自然会低落,失去斗志,我也会这样的,诗诗不用自责。我们现在更应互相扶持,互相勉励。为何这样呆看着我呢?」
小诗道:「小姐今天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发生了甚么事呢?」
纪千千有强烈的冲动把昨晚见到燕飞的事向她尽情倾吐,好让她分享自己心中的欢愉和振奋,旋又记起燕飞的指示,更暗自心惊。如让慕容垂又或那个监视自己的风娘发觉自己神色有异,不起疑心才怪。
同时也明白燕飞因何要她瞒着小诗,因为以小诗的单纯,绝对藏不住心事。
只好骗她道:「我收到一个好的消息,我们的边荒第一剑手联同他的兄弟拓跋珪,已攻陷北方的平城和雁门两大重镇,兵锋直指燕都中山,令慕容垂进退两难,我们重返边荒集的梦想,已从没有可能变得极有希望。」
小诗现出惊喜的表情,她并不真正明白纪千千说的话,不过她绝对信任纪千千,纪千千说有希望,她当然深信不疑。
事实上自被带来荥阳后,纪千千尚是首次展现出眼前般朝气蓬勃的神色。
「咯!咯!咯!」
纪千千不悦道:「谁?」
被称为风娘的管家妇,慕容大婶的声音在门外道:「小姐起床了吗?早缮预备好了,请让婢女们进来侍候小姐。」
纪千千心忖自己定要在梳妆抹粉上下点功夫,以掩盖自己因燕飞而来的艳光,答道:「谢谢大婶!我打扮妥当后待会便到。」
风娘去后,纪千千拍拍小诗脸蛋,喜孜孜的道:「没有人斗得过燕飞的,即使强如慕容垂,亦注定要吃败仗。」
小诗怎知她指的是昨晚发生的事,茫然点头。
卓狂生领着庞义和高彦来到第一楼的所在处,笑道:「你们给我看,这地方成甚么样子呢?」
东大街人来车往,附近店铺挤满各方来办货的人,惟只第一楼旧址光秃秃一片,只有几根打进泥土内的木桩,成为对比强烈的情景。
高彦奇道:「你带我们庞老板到这裹来,只是为发牢骚吗?」
庞义道:「这家伙在逼我提早重建第一楼。唉!一天千千未回来,我根本提不起兴趣去干这件事。」
卓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