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刘裕便没有这种运道,淡真之死是一种“绝运”,因为是无法弥补的终生遗憾。像现在他更要去和讨厌的刘毅交手,还要争取他的支持,这是多违背他心意、多么没趣的事。可是他没有另一个选择,无可奈何下,只好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为了淡真,个人的好恶又算甚?处在他这样的位置,便要做这个位置该做的事。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明白谢玄,而谢玄更多了他所没有的负担,就是谢氏世家的家风和传承,令谢玄没法取司马氏而代之。一直以来,他不佩服谢玄的就只有这方面,此刻却有舌同情和谅解。
自和司马道子妥协后,他明白了首要之务是求存,违背心愿只是等闲之事。为了淡真,为了边荒集,为了所有支持他的人,个人的好恶只好抛在一旁。
要说服刘毅这自负和有野心的人,站到自己的一方来并不简单,日后要压抑他更不容易,想到要和这卑鄙小人;这在自己危难时算计他和牺牲他的无义之徒,将会有一段没完没了、纠缠不清的关系,刘裕便要大叹倒霉。
屠奉三来到他身旁坐下,道:“睡不着吗?”
刘裕点头道:“我想起两个人,有点不舒服。”
屠奉三讶道:“哪两个人?”
刘裕道:“陈公公和李淑庄。”
层奉三苦笑道:“我不是没想过他们,只是想也没有用。到今天我们仍弄不清楚陈公公是否天师军在朝廷的奸细。但我们已尽了人事,希望司马道子能为我们守秘。”
刘裕叹道:“司马道于是不会防陈公公的,我们的难处是没法明言陈公公最是可疑。”
稍顿续道:“至于李淑庄,更是来历不明,令人难以看透,这两个人极可能会成为我们致败的因素,假如他们其中之一通知徐道覆我们潜往前线来,以徐道覆的才智,大有可能猜到我们的图谋。”
屠奉三冷笑道:“猜到又如何呢?只要徐道覆找不到我们,便没法奈我们的何,他的反击计划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若因我们而改变,只是自乱阵脚,非智者所为。”
刘裕道:“我们能避过全力找寻我们的天师军吗?”
屠奉三沉吟片刻,终于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既熟悉这区域的环境,附近的民众又大多是他们的支持者,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大小船只过千艘,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定可找到这襄来。”
刘裕道:“我们定要改变策略,如被徐道覆掌握到我们的行踪,我们肯定会全军覆没。”
屠奉三道:“明早大小姐到来后,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只要能找到一个比长蛇岛更理想的地方,把船队藏起来,我们便像在战场上隐了形,立于不败之地。”
刘裕道:“我愈想愈不妥当。”
屠奉三道:“不会那么严重吧?”
刘裕道:“告诉我,长蛇岛是否你心目中在附近最理想隐藏船队的地点?”
屠奉三遽震道:“对!我们想得到,徐道覆肯定也想得到。”
刘裕道:“我们现在立即坐奇兵号赶往长蛇岛,还要毁去所有我们曾在这个鱼村逗留的痕迹。”
屠奉三跳将起来,道:“我立即去办。”
屠奉三去后,刘裕顿感浑身舒泰轻松,这才晓得此事等于刺心的利刃,但因危机若隐若现,有点雾里看花,未能看得清楚,兼且这几天忙于找寻天师军的秘密基地,无暇分心去想,所以直到此刻静卜心来,方认真思量应付之法。
忽然他想起边荒集。
与身处之地比较,边荒集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刺激有趣,充满了动人的活力。刘裕暗叹一口气,离开边荒集愈来愈远了,在往后一段很长的日子,假如他没有战死沙场,仍不知何时才叮以再次踏足边荒集,与自己的荒人兄弟尽兴欢叙。
老手此时来到他身旁,恭敬的道:“刘爷的顾虑很有道理,事实上我一直感到长蛇群岛太接近会稽,不太妥当。”
刘裕皱眉道:“何不早点说出来?”
老手压低声音道:“因是屠爷的主意,我当然信任他的决定。”
刘裕摇头道:“这岂是做兄弟之道?有甚么想法,放胆说出来,因你也会有份一起没命。”
老手道:“我有一个提议。在长蛇岛以东六十多里,还有一系列的无名岛屿,我们可以躲往那里去。再留下探子藏身长蛇岛内,待天师军的战船来搜查过后,我们便可重返长蛇岛去。”
刘裕拍腿道:“好提议!简单而有效,这叫一人不抵二人智。”
老手得刘裕采用他的办法,大喜去了。
半个时辰后,奇兵号驶离渔村,进入大海。
第九 章因爱成恨
边荒集。小建康。
向雨田和燕飞两人坐在位于最上游一座小码头临河尽端边缘处,听着河水温柔地拍打码头F方夯进水襄的木桩。
在这灯火不及的地方,夜窝产的喧闹声只像蜜蜂在远处飞过的嗡嗡声音,并没有破坏这区域的宁静。
向雨田忽然笑了起来,以和燕飞商量的语调道:“我装死又如何呢?”
燕飞淡淡道:“你没有把握杀我吗?”
向雨田也是奇怪,沉默下去,好一会才道:“自我练成魔种后,只有两个人是我看不透的,一位是先师,另一位是你老哥。”
燕飞目注河水,漫不经意的问道:“慕容垂又如何?”
向雨田仰望暗沉的夜空,道:“慕容垂也是可怕的对手,但我却能把握他的厉害,晓得若是生死决斗,要看谁伤得重一点,谁先捱不下去。”
接着往他一瞧,微笑道:“昨夜和你交手,我打开始蛤便控制着战局,有把握在卜招之内取你之命,直到你的蝶恋花鸣响示威,一剎那间,整个战局逆转过来,我再没法掌握你,且生出被你愚弄入局的感觉,严格来说,我已输了半招,气势因迷失而受到重挫,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能力发动可全面压制我的反击,但在心理上我确已处于下风。”
燕飞道:“既是如此,为何你仍要约期再战?”
向雨田道:“我可以有别的选择吗?得不回宝卷,不如轰轰烈烈战死,何况我收拾心情,重整阵脚后,说不定可以在决战巾胜出,哈!现在当然是另一回事。”
燕飞迎上他的目光,道:“你装死怎行呢?万一明瑶把宝卷烧掉以祭你的亡魂,岂非弄巧反拙?”
向雨田冷笑道:“宝卷关系重大,她怎舍得烧掉?我死义如何呢?她绝不会掉半滴眼泪。”
燕飞讶道:“你似乎对明瑶非常不满。”
向雨田默然片刻,轻轻的问道:“告诉我!你和先师是甚么关系?明瑶是否晓得你和先师的关系?”
燕飞知道无法瞒过他,叹道:“你不可待到明晚决战再问吗?”
向雨田道:“你不说出来,我也猜到了。只有在一个情况下,你和拓跋珪才可参加我们的狂欢节,就是先师向族长提出要求,而这要求必须合情合理,且能打动族主,原因是你老哥就是先师的亲儿,这也解释了为何你想知道先师的长相。明瑶是晓得此事的人,否则在长安不杀掉你才怪。告诉我,你怎会懂得秘语呢?”
燕飞苦笑道:“知道我是谁对你并没有好处,明晚你还如何全力出手?”
向雨田哑然笑道:“燕飞你是否想气死我呢?口口声声着我全力出手,一副稳胜我的样子,你真的那么有把握吗?我有一套借伤催发潜力的奇功,一怒之下说不定会与你拚个同归于尽,我才不信你分开变成两截后仍叮复活过来,要我全力出手,对你有甚么好处?我们若一起死掉,只会正中明瑶下怀。”
燕飞淡淡道:“你会这么做吗?”
向雨田颓然道:“当然不会,我岂是意气用事的傻瓜?又给你看穿了。”
燕飞目光移往对岸,道:“明瑶对你是因爱成恨,可是我和她是在和平的气氛下分手,她为何恨我呢?”
向南田道:“换了是昨夜,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不想说她的坏话。但猜到你是先师的儿子后,我对她的看法有急遽的转变。她太狠心了,明明晓得我绝不吋以杀你,杀了你即使她把宝卷还我,我也永远练不成道心种魔大法,这一着对我是多么狠毒,多么残忍。我向雨田最敬爱的人是先师,却要我去杀光师的亲儿,你说我对明瑶能不心死吗?”
稍顿续道:“在明瑶心中,你仍是在长安遇到的那个拓跋汉。唉!拓跋汉,”汉“指的该是你的汉人父亲吧!总言之她认定我必能杀死你,那她的毒计便可得逞,又可以毁了我一生,破坏我的梦想。女人狠起心来,比男人更要狠心。她是要彻底毁掉我。”
燕飞无言以对。
向雨田续道:“在我决定投进道心种魔大法的修练前,曾在她与法之间的取舍有过激烈的内心挣扎,二者间我只可选取其一,而师尊则予我决定的自由,因为他晓得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你当然知道答案,我并没有选她,还自此避往秘地潜修,与她再没有往来,对她不闻不问。接着发生了敝师兄出卖族主的事,师尊亦因此心结难解,练功出了岔子,含恨而逝。我则对练功仍是如痴如醉,没有理会明瑶。到她来邀我帮她到长安营救族主,我方惊觉我梦寐以求的宝卷,正在她的手上,唉!我的情况大致如此,明瑶确有痛恨我的理由,但我仍罪不至此吧!你老哥来给我评评道理吧!”
燕飞叹道:“以明瑶高傲自负的性格,你肯定伤透了她的心。但你仍是深爱着明瑶,对吗?”
向雨田点头道:“该是如此,因我确实-心为她办事还债,从没想过以巧取强夺的方法把宝卷弄回来,只希望她心甘情愿的把宝卷归还我。以我的性格,肯这样子做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我心存歉疚,不想再伤害她。所以纵然她对待我多么不合理、不公平,我仍容忍她,尽量去满足她。直到今夜此刻,我仍没法对地狠下心肠。”
又苦笑道:“你的出现,曾给予我很大的希望,渴盼明瑶她能从此收心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