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你仔细听一听,可好?”
匡辞修浑身一震,仰望着离夕随风舒卷的衣袖,脑海中忽然一亮,
于是便知道了离夕的所有计谋:她早与太子、沈鼎结识交往,只是这二人之间也不互知,正如自己从来没想过离夕与他们也有交往一样。离夕知道这二人一定会阻碍自己当作祭祖的女牲,因此,她选择了自己作为推荐之人。
不知道太子与沈将军喜欢她什么呢?他们一定是喜欢她倾国倾城的美貌。那么,他们与自己毕竟不是一样的。“我年纪大了,也早已有了妻室。喜欢一个人,最要紧的是她的心。却又不仅限于心,究竟是什么,真是说也说不明白呢。说不明白的事,难道便能算是诚心之言么?”他不禁喃喃道,“不错,谁不骗人呢?非其狡兮,情非得已……”
三千禁军冲将过来,片刻之间,已将先前缴械的禁军淹没,匡辞修只觉得四周都是奔过来的军士,忽然席地坐下,扯散衣襟,高声唱道:“有莛盈盈,在松之侧。莛兮若即,松兮若离……”
祭台上两个人拼斗不休。沈鼎耳听着越来越近的军士呼喝之声,不禁焦急之极,在与大王几次拼招后,沈鼎手中的金刀断落。沈鼎在此之前自然从来没有与大王交过手,虽知他武功高强,却不料竟然精湛如斯,自知必死无疑,右手一挥,断刀掷向大王,跟着合身一扑,双拳击出。大王哪里愿意同他鱼死网破,闪身便向祭台一侧抢去,高叫道:“保驾者重重有赏!”沈鼎自知回天无力,顿住脚步,望向那全身彩衣飘洒的离夕。
已有十来名军士奔上阶来。那太子见大王过来,吓得往台阶下疾奔,大王叫道:“将这逆子拿下了!”太子赤手空拳哪里有反抗余地,当即被军士拿下。沈鼎高叫道:“太子,我没负你!离小姐,我却害了你了!”
离夕似完全沉浸在琴声之中,蓦地双手急挥,琴声陡然转疾,忽然间铮的一声巨响,焦琴从中而裂。离夕道:“天其伤妾,妾何伤天?不死不休,如何了结?”手向断琴中一伸,已多了一把二尺六七寸长的弯剑,剑光一闪,没入大王前胸。这一下变化突起,竟是谁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大王先是觉得心口一阵发冷,接着一股疼痛连同恐惧刹那间传遍全身,一字一顿道:“吴钩剑!原来你就是那个刺客霍令风!”
离夕摇头道:“不,你猜错了……”突然她的彩衣上便迸洒出更绚丽的一道鲜红,大王手中的空影剑送入了她胸口。沈鼎明白过来,砰地向着离夕跪下了,却高声道:“放了太子!大王已经死了,太子便是现今的大王,哪个敢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大王听得清清楚楚,却竟无暇分辩自己此时还活着,他又问:“那么霍令风的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离夕脸上带着一抹追忆时的幸福,叹道:“只因为我是郑国的公主,而我郑国没亡的时候,父王就已经把我许配给他了。可是他……他却因为我的固执,来刺杀你,我说过,只要他杀了你,我就会嫁给他,可是……可是他那天逃回来就……”她无力说出剩下的话,松了握剑的手,慢慢倾倒于洁白的祭台之上。她奋力抬起头,见到大王也倒下了,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原本是霍令风的吴钩剑,她好像看见那剑柄上多了一只有力的手,那手的主人一身喜衣,带着一种世上最深情的微笑对自己说道:“公主,我已经杀了我们的仇人了……”于是她喃喃道:“令风,带我走,带我走……”她在满足的微笑中渐渐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身体飘浮起来,与那英俊的男子一起飞升向清澈无极的天宇。
五、余音
橘园里的支颐馆已经散了三年了,然而满园的橘树却依然是那样青翠茂盛。这一天树阴下走过来两人,那是一名书生带着一名书僮。那书生在已经破旧的一座草亭前久久伫立,抚摸着木柱石桌,不禁眼前模糊了。那书僮道:“老爷,这两年来新大王广施仁政,还废除人牲,老百姓可都说他好呢。那位离小姐死得也值了不是么?”
那书生叹道:“她当日哪里想到这么多呢。小知,我对你说过,琴意随心,不一样的人听了感受也不一样,其实琴声何曾改变过呢?”小知道:“是啊,怪不得有人说老爷自从告了病,琴技便比以前高超了好多呢。”书生道:“是么?谁说的?”小知道:“是侍琴。她还说要求您一件事……”书生道:“呃?会是什么事?”小知低下头去:“其实也是小人要求您的,只是……小人不敢说。”
书生怔了一怔,忽然间明白了,叹道:“这是多么好的事啊。那个东伯旦,别以为过继给我,便可以高人一等了。你为什么不敢跟他争?小知啊小知,我从前带你来这听琴,可没想到真正找到知音的,居然是你哪……”书生想笑一笑,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了,“我,我就没有你那么好的福气……”
两人走出橘林的时候,却见对面一辆大车驶来。书生顿住脚步,问道:“小知,那是谁来了?”小知踮着脚看了片刻,说道:“老爷,这是擎国侯沈鼎老爷的车呢。”书生眼神一时有些游离,像是想起了什么,过了一会喟然长叹道:“这个沈鼎,唉,当真也和我一样痴。可我们又是多么不像……小知,你去把车夫叫来,我们打岔路回去。”
在车上,书生打起车帘,窗外的景色竟如同当年,青苗的香气也一样的清新。可那书生偏偏还在说:“琴声随心,不一样的人听了,是永远不会一样的……”
沧海
凤 歌
(本文字数:3237)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07年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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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落师门(续)
谷缜几不信天下间竟有如此恶物,饶是他镇定过人,也不由两眼大睁,气为之闭,眼见那条怪蟒哧哧吐信,旋风般盘起一座蛇阵,上下两丈,蛇眼血红,静静盯着北落师门。
北落师门忽地松口,前爪倏挑,那枚紫芝远远飞出。“哧”的一声锐响,蛇头骤晃,噬向紫芝。
北落师门忌惮蛇头高昂,不易跃上,是故抛出紫芝,诱那蟒蛇低头,蛇头甫动,它便纵奇步,跳上蛇头,方欲抓落,狂飙陡起,粗大蛇尾疾扫而至。北落师门立足未稳,便被千钧之力远远抛出。它亦甚是了得,凌空翻身,悄然着地,身如弯弓,尖声厉叫,双眼凶光迸出。
就当此时,那蟒忽又掉头,死死盯着谷缜,蛇信吞吐,哧哧尖啸,大有愤怒之意。
谷缜本不知这怪蟒为何来此寻衅,但稍一转念,便知必和北落师门及紫芝有关,不由瞪了那猫儿一眼,心中大骂。
原来,谷缜所服紫芝,本是天地间一件宝物,受山水灵气、日月之精,经历数百岁月,始才成形,能益气轻身,固本培元,治不治之症,愈不愈之伤。也因其神异,芝成之日,禽兽觊觎,一场争斗下来,终被这怪蟒所占据。
北落师门亦是灵兽,方来此间,即知紫芝所在,仗着小巧多智,趁怪蟒外出觅食,前往偷食。怪蟒先时不觉,岂料北落师门贪得无厌,不但自吃,抑且带回送人。紫芝本就珍稀,不出数日,便所剩无几。怪蟒知觉之后,怒不可遏,不吃不喝,终日潜伏在巢窟附近,北落师门再去,顿时与之遭遇。
怪蟒千年寿元,灵异无比,北落师门使尽解数,也难取胜,但这猫儿行事强梁,不占便宜决不罢休,既然不能取胜,便于蛇吻下掠走一枚紫芝。怪蟒岂肯罢休,远离巢窟,一路追来。谷缜亦曾服食紫芝,沾染紫芝香气,怪蟒嗅得,愤怒欲狂,巨口猛张,露出长剑般一对尖牙,蓦地将头一晃,闪电噬来。
谷缜疾使“猫王步”,让过一击,翻身跃上蛇颈,大喝一声,伸拳欲击,不料那蛇头一甩,谷缜遍体皆麻,几百根骨头几欲散架,凌空跌出两丈,所幸他经历数日锤炼,矫捷许多,落地疾滚,又闪过一记蛇尾,尚未起身,蛇口又至,腥风毒气,中人欲呕。
危急间,北落师门闪身跃上蛇背,猛抓蛇身,但那蛇鳞坚厚,只留下五道淡淡白痕。但相较谷缜,怪蟒对这波斯猫更为忌惮,立时弃了谷缜,头尾齐至,北落师门不敢硬当,只得跳开。
双方疾如旋风,往来缠斗,那蟒力大无穷,攻守灵动,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而这三者之中,又以谷缜最弱,迭遇惊险,不由心念疾转,寻思道:“《孙子兵法》云:‘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这条蛇大约就是‘率然’之类,所盘蛇阵暗合兵法,首尾呼应,难以攻破,当务之急,便是破掉它的蛇阵。”一念及此,忽见那枚紫芝在侧,只因怪蟒专注对手,无暇顾及。再一转眼,遥见一株参天桧树,三人合抱,高出林表,大有凌云之势。
谷缜当即发动,使出“猫王步”,贴地抄起紫芝,直奔桧树而去。怪蟒发出哧哧怒啸,奔行如风,随后追赶。不料北落师门从旁袭扰,怪蟒且斗且走,追到桧树之下,谷缜早已爬到树腰。怪蟒缠绕树干,急游上树,须臾便至谷缜身后,谷缜在前攀爬,哧哧蛇啸,越逼越近,不由得手足发软,攀爬无力。这时间,忽听一声猫叫,北落师门跳上蛇头,只一爪,怪蛇左眼流出血来。
原来怪蟒盘绕树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首尾不能呼应,蛇阵自然破了,蛇阵一破,既不能摇头甩掉对手,亦不能摆尾攻敌,要害之处,尽皆暴露在北落师门爪下。此时它左眼受损,一时痛极,逆转身形,欲要退回地面,不防北落师门将口对准眼角伤口,身子鼓胀数倍,毛发耸起,旋即收缩如初,乍胀乍缩,顿将一口气吹入伤口之中。霎时间,蛇头上鼓起一个大包,抑且越胀越大,怪蟒尖啸不已,身子拼命扭动,似乎遭受了极大痛苦。
谷缜看见,暗暗称绝。原来,那蛇年岁已久,鳞甲坚厚,北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