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百森忍无可忍,这时也站起身来道:“去年承五位前辈约在此处作个了断,那羊皮纸对敝堡关系极大。”
风伦觉得无法再拖了,他只好照实道:“那张羊皮纸,现在不在俺们身上。”
姚百森双目猛睁,大声道:“在何处?”
风伦道:“在陆介那小子身上——陆介,你可知道?”
姚百森废然倒坐在椅上,长叹道:“完了!”
风伦不知羞愧地问道:“为什么?”
姚百森道:“陆介……他被天全教主暗算,推入沉沙谷中……死了!”
这时,楼外的官道上又有两个人快步走过来,一个美丽的少女,一个文质彬彬的儒生,他的形貌使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少女道:“张大哥,快到了……”
张大哥道:“畹儿,上次我从黄山上误把你一掌打落,你不知道我有多急……幸好……”
畹儿道:“那天我自己也以为是死定了。但却料不到千丈深坑下竟有一张千条软藤交织长成的网,只要有轻功的人都能脱得性命。”
张大哥道:“看来你哥哥他们必已早到了。”
碗儿道:“你慌慌张张把我拖了就跑,查姊姊找不到我,不知要多心焦呢。”
张大哥道:“你不是留了字条给她吗?”
他们走近楼下,姚百森雄壮的声浪己能听到,姚畹心中一喜,捧开张大哥,拼命地向楼梯跑去,张大哥笑眯眯地慢步跟在后面
姚百森的话声方了……
魔教五雄同时呼地一声站了起来,他们那玩世不恭的笑脸在这一刹那之间消失了,五张皱纹交错的脸上显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神情,人屠任厉一把抓住风伦的手,颤声道:“老大,咱们怎么说?”
风伦答不出话来,陆介那潇洒的面容飘过他的脑海,他捏紧了拳头,但是说不出话来。
任厉愤怒地一拳击在他自己的掌心上,咬牙切齿地道:“天全教主,这小子,他竟敢!他竟敢……”
云幻魔欧阳宗道:“妈的,咱们丢脸极了!”
三杀神查伯道:“是啊,咱们丢脸极了,老大你对小妹妹怎么说的?咱们——唉!”
风伦想怒骂出来,但是他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要想骂人而缺乏辞句。于是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金银指道:“老大,你说,咱们究竟怎么说?”
风伦想了许久,但是不知道心情不好,还是脑筋不管用,他就想不出一条有用的计划,过了半天,他大叫道:“天全教那小子敢谋杀陆介,他把陆介推入沉沙谷,咱们去把他捆起来也丢下沉沙谷……”
他说到这里,转首望着姚百森道:“万一陆介仍在世上,我迟早自会把那张羊皮纸找回还给你,若是陆介真死了——嘿……”
任厉接着说道:“若是陆介死了,他妈的俺们五个人来个大开杀戒,看看谁的血流得多!”
任厉在这一霎时间,脸上又流露出五十年前的“人屠”面目,生似要一掌将整个地球击成粉碎!
风伦道:“咱们走!”
五人就从窗子上一跃而出,霎时不见踪迹,只有任厉的话喃喃地似乎仍停留在黄鹤楼上的空气中:“杀,杀!妈的……”
姚畹兴冲冲地冲到楼梯边上,正听见风伦的话:“……天会教那小子敢谋杀陆介,他把陆介推入沉沙谷,咱们去把他捆起来也丢下沉沙谷……”
在这一霎时之间,姚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飞出了身体,她的心变得渺渺无际,似乎海阔天空大到无极,但却又容不下那一个字:“死!”
她没有流泪,但是在这一霎时中,她已历经了生死千百万次,最后,她手一放,身体如殒石一般落了下去,扑通一声,她落在江水之中!
张大哥如一阵风一般飞了过来,他的手方抓住栏杆,腕儿已经落入水中,他方大叫一声:“畹儿!”
姚百森飞快地冲了出来,他冲到栏杆上,大喝道:“张大哥,怎么?”
立刻他看到水中的畹儿,他大叫道:“畹儿,畹儿!”
他一切都明白了,他知道姚畹是听到了陆介的死讯,他一急,抓住张大哥的手臂道:“畹儿听到……陆介死了……”
张大哥霍然大惊,他们两人看准江心一块巨石,猛一拔起,一齐落在那石岩上,方才落脚,只见又是两条人影如大鸟一般飞降而落,凝神一看,正是查汝安及王天。
抬眼望处,姚畹正爬上十丈外的一块岩石之上,姚百森大喝道:“畹儿,你千万不要动!”
姚畹把湿头发向后一拢,她缓缓转过身来。
姚百森急得双目喷火,他待要踊身一跃,张天行一把扯住他道:“过得去吗?还是我来……”
姚畹忽然“唆”的一声,抽出一把尖刀,她用刀尖对着自己的胸脯,哭着叫道:“哥哥,你不要逼我,你们要是追我,我立刻死给你们看!”
姚百森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张天行紧紧抓住他,姚畹叫道:“你们快回楼上去!”
姚百森道:“畹儿,那么你呢?”
畹儿娇笑道:“我去寻陆……哥哥……”
姚百森叫道:“陆介已经死了,畹儿……你……”
畹儿哭道:“不,不,陆哥哥没有死,他不会死的,我们没有再见一面之前,老天爷不会叫他死的……”
“畹儿!”
“哥哥,你们快回楼上去,不要逼我!”
她手上的尖刀亮光光地一闪,姚百森心中一紧,张大哥轻声道:“咱们先依她,否则这小妮子什么事全做得出!”
姚百森长叹了一声,他们飞纵而起,回到楼台外,只听得姚畹尖叫一声:“哥哥,你回家去吧,不要管我……”
她窈窕的身形几起几落,在江中露面的石尖上纵飞,最后借着一只顺江而下的帆船一落足,到了对岸,霎时消失在莽莽丘林之中。
张大哥紧抓住姚百森,他严肃道:“目下畹儿不会有危险,但是我们千万不能立刻去追她,否则……”
姚百森仰天长叹,到此刻他才发现手足之情在他心中是何等的深刻,虽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铁汉”!
查汝安和王天都感到无话可说,虽然他们有了不起的武功,但是有些事是武功也不能解决的啊!
“畹儿,畹……”
姚百森在心中默默地喊着,此刻,他希望天上真有个神,只有神的力量能保护他亲爱的妹妹。
天空的白云悠悠,栏外的长江滚滚,姚百森觉得,直到今天,才算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爱的力量。
何处春风至?
飘飘送燕群。
朝来入庭树,
孤客最先闻。
寒冷渐渐地退了,该是春天了吧?
春天,令人有奋发之感,人们一想到了绿油油的春色,心中便会一阵抖擞,仿佛那一片片的树叶,都轻轻地拂着他们的心扉似的。
但是在春风普拂之下,有的人的确感不出那令人振奋的春意,地们心中,仍然飘着去岁严冬的寒冷!
是的,这股寒意是来自人们的心中的,骄阳再温暖十倍,也无法使他们的心田得到温暖的。
时光飞驰,陆介沉人沉沙谷,匆匆七八个月了,武林中是一片阴霾……
这是因为,破天全教之战的消息在江湖上传播出去了,随它那传奇性的事迹所至,人们的心中便浮起了一片阴霾。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陇西大豪安氏父子和各英豪死讯,他们是北方武林的重心,重心一失,能不使人不知所措吗?
于是,安门的长公子,在京中服官的安伯恕踉跄地回西安奔丧了。他是一个文士,当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人们对安府的认识,更因这次安氏父子的殉义和安大公子的作为,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与佩服。
大家都说,安氏不愧为状元之后,书香之族。
同时,大家也都惋惜地说,要是神龙剑客在的话,事情可能会完满一些,因为他对于天全教的接触最早,研究也最深刻。
对于旁人而言,何摩的葬身万丈深谷,只是一个惋惜,但对于武当山上一个终日以泪洗面的女道士而言,其意义又何止于此?
陆小真在遇到陆介以前,她的心情也并不是快乐的,不过,她总有个希望,虽然那希望又是何等的渺芒——在茫茫人海中,她有一个从小失散的哥哥,她只知道他的名字叫作陆介,此外她对陆介是一事不知。
这叫她如何去找呢?
但是,极端意外地,她在生平第一次下山去找师姑的时候,便遇到了陆介,而且,陆介也把他的拜弟何摩,投入了她那平静的心湖中。
她是一个旧礼教熏陶下的女子,由于长时期的和异性隔绝——她平日所能接触到的男子,都是道冠峨然的全真,而且几乎全是她的长辈——她不免会对合于心意的年轻异性有莫名的好感。
由于这油然而生的好感,使得她更加惶然了,她不知道这是长期压制及初通人事所必有的后果,她直觉地以为他便是托付终身的最理想的人选了。
她是带发修行的,那只是为了在道观中生活上的方便,那并不能支配她今后生活的形式,况且,她的师父白柏道长曾一再说,她不是一个修道人的格局。
这就是初恋的醉人之处,因为她使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须要的。
有人说,在初恋中的男女,相隔得愈远,愈不容易见面,就愈会动情,大凡一个人对于心中渴望而不能得见的事物,都会产生不自制的情绪的。
因此,在陆介的时代里,男女之间是隔绝的,但只要少男少女能有见面或接触的机会,往往在他们的心中,便会产生了情愫。这种缺乏了解的感情,当然是不成熟的,冲动的,但又造成了多少千古哀艳的韵事?
陆介之于姚畹,姚畹和查汝明之于陆介,甚至陆小真和何摩之间的感情,都是这方面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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