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原是受人之托,意欲两全。一见魔女明卑暗亢,神情刚狠,辞色不逊,厉声喝道:“我本意此人修为不易,夙孽太重,意欲设法双方保全。既然你不识抬举,料你恶贯已盈,不久当遭孽报。照你门中规条,只要向本命神魔立誓之后,在限期内所求不遂,不是把对头擒来献与神魔,便是害人不成反害自己;期限一过,即便自己多么处境艰危,也不能违背誓言,再向敌人作对。你那对头无力相抗,本来期限甚短。因为你父虽是魔教中人,除却纵容你这业障淫恶横行而外,本身颇知敬畏天命,未了些年更能悔祸敛迹。
因而我想在便中救他超劫,免为你这业障所累。由今日起,十日之内,你将郑隐寻到,限期三日,由你行法迫令降服,或是将其杀死;期满不成,便须等到三年之后,再由你向其二次加害;再如不成,你便身受其报。不到三年限期,如加暗算,你固早取灭亡,你父也必为你所累,连那最后一线生机也无望了。”
魔女闻言,毫无惧容,慨然说道:“老神主限我十日内迫他顺从,自信成功无疑,况在三年之后还有一次。虽还未必多此一举,我必遵命就是。”老人“哈哈”笑道:
“无知贱婢,哪知厉害。你父当初设这锦囊,表面是把他那本命神魔传付与你,实则还是见你淫恶凶残,恐多造孽,累他受害之故。照我计算,第一次本来不消十日,到了第四日夜间,必将郑隐寻到,用你魔法,使受诸般苦痛,可是害他不成。我所以多说三数日,原有用意。你只记住:三日限满,不成必须离开;在此三年之内,不与相见。到时悔悟,便可仗这几日富余时光去求一人,助你父女脱难。如果逗留不去,或是另有凶谋,必留大害,三年未满,孽报已临。你只要发现锦囊上面环结被人解去,立受本命神魔暗制,直到惨祸临身,永无宁日了。”
魔女痛恨老人,又知对方不好说话,斗是决斗不过,巴不得能够早走,所说的话全未放在心上。气愤愤答道:“后辈功力虽浅,也曾修炼多年,岂有不知厉害之理?只问老神主,这十日光阴何时算起?”老人怒道:“本由今日起算,但这前三四日,你未必寻他得到。反正内有三日由你施为,到时不必费事,自知人在何处。如非我想为他消去一点前孽,不必我出手,你也休想伤他分毫。像你如此执迷不悟,定要自取灭亡。可当我面如法立誓便了。”
魔女早就蓄有凶谋,妄想一试毒手,震于对方威名,又觉不敢。正在暗中愤恨,闻言乘机答道:“我那本命神魔并非易与,如非神主再三严命,也不敢班门弄斧。现便照我门中规条施为,请自留意。万一后辈制它不住,莫要迁怒,当我有心冒犯。”尸毗老人知她阴险凶狡,“哈哈”笑道:“贱婢不必花言巧语,有什本领,只管连我算在一起。
如恐引火烧身,我必助你一臂,使你满这三年限期,再遭孽报便了。”魔女厉声答道:
“老神主留意,恕我无礼。”说罢,将身一抖,通体赤裸,露出一身白如玉雪的柔肌,满头秀发也都披散。
郑隐自从老人现身,二童所化恶鬼还未被其收去,身上便觉一轻,知道魔法已解。
虽还不知老人来历,料是救星。两次想要下拜,均被一种潜力挡住,知对方不肯受礼,只得恭立旁听。见魔女忽施魔法,通身赤裸,这才看出魔女左臂上钉着七把长约三寸,血光闪闪的金刀;酥胸上面,现出七个相貌狰狞,神态如活的魔鬼,大只如杯,但都神态生动,七窍喷烟,隐现玉肤之内,似欲飞起。前生和她同居三年,只觉通体肤如凝脂,柔若无骨。想不到那么凶毒的神魔,竟会藏在身上,料知厉害,越发厌恶。刚往旁边一闪,魔女已把玉股上所悬锦囊举起,口诵魔咒,并发誓言。
郑隐见魔女寸丝不挂,那锦囊由左肩起斜挂腰股之间,大不过尺,非丝非帛,织绣精巧,上有七个形似灯花的环结,并无他异,也未见有邪气。魔女左手高举,向其念咒,右手按着臂上金刀,神情十分紧张。隐闻魔鬼呼啸之声由胸前发出,凄厉刺耳。虽料不是寻常,看其目射凶光,注定对面老人,决无好意,为何未见形迹?方在寻思,猛瞥见前面好几个魔鬼影子一闪,眼前倏地奇亮,红光如血,照耀全山。耳听老人厉声大喝:
“姑且便宜了你,回去养好了伤,再寻你冤孽去吧。”声才人耳,魔女和那七个恶鬼影子忽然失踪。跟着眼前一花,重又云白天青,花光如绣,只黄衣老人仍立身前。料知魔女逃走,大难已过。又想上前拜谢,老人把手一摆,立有一股极大力量把身挡住。
老人笑道:“你我无缘,道路也各不同,今日之事本出无心,只因贱婢狂妄无知,自取灭亡,才便宜了你。再过数日,必被此女寻到,这三日夜的苦难,实非人所能堪。
我既袖手不问,如何受你礼拜?我看你夙孽甚重,魔女这两难关虽能逃过,将来成败仍须在你自己。能够心口如一,和你方才初来时所说一样,也非无救。贱婢不知老夫神通,妄想以卵敌石,借着立誓对我暗算。我虽有言在先,不肯伤她,她仍作法自毙,受了反应,从此更要倒行逆施,不能自主。这还是临场胆怯,只用自炼阴魔,不敢把乃父锦囊中有无相七绝神魔放出;否则,不等三年,便要形消神散,为魔所啖了。她固必受孽报,但你仍须念在她父虽是魔教,向不害人;你前生如不是他暗助,将你好友引来,孽缘一满,早和别的被害人一样,为此女所残杀。到了第三年的未一天,如被此女擒去,可相机行事,将她父亲那盏魔灯上第三朵灯花用真火点燃,自生妙用,彼此有益。你今日虽未受那阴火焚身之惨,但已中恶鬼暗算,又为魔女所困,元气损耗,必须静养。我现把你送往中土静养数日,以免此时便被魔女发现,不等你复原,赶来寻仇。此关虽躲不过,迟遇见她数日,吃亏较少。你自去吧。”
说罢,把手一挥,立有一片红光拥护全身离地而起,只觉四外云光包没,隐闻天风海涛之声,什么也看不见了。不消多时,落到地上一看,云光不见,大河前横,已是黄河南岸。想起前事,大是惊奇。断定还有三日灾难,结局无害,与魔女相遇越晚越好。
本来要走,忽想起爱妻日前在此修积善功,也许人还未回,何不往寻?到了路上,又觉自己连受重创,神气萧索,如若相遇,难免疑心。打算觅地静养,偏想不起何处是好。
听尸毗老人之言,此时如被魔女寻到,多受苦难,还是小心些好。刚要走开,忽听道旁柳荫下有人闲谈,说起无垢治河之事。过去一打听,偏巧那两人受过无垢好处,那日河工完成,无垢被恶少强行劫走,又曾在场,便把前事一说。
郑隐闻言,本就有气,正赶两狗子带了家将骑马路过,耀武扬威,神态狂傲,不由怒火上撞,迎上前去,将人杀死,故示灵迹,腾空飞走。此时如寻无垢,或另觅地藏起,也可无事。飞至途中,忽然想起对方朝中亲贵均有权势,狗子被杀,决不甘休,恐再连累好人。于是夜间赶往对方家中,施展法力,显灵警告。说狗子为恶多端,自己是神仙,为民除害,如敢连累无辜,便将全家杀死。事完要走,忽听身后女子冷笑之声。回头一看,原来身后少女正是魔女门下侍女阿青,因奉魔女之命,查访无垢踪迹,途中发现神光,无意相遇。以郑隐的法力,如用飞剑将其杀死,也可无事。无奈惊弓之鸟,早已胆寒,只得设词推宕,意欲探明来意,觑便逃走。阿青人甚机警,先传魔女之命,令其同回。见郑隐不住好言求告,不肯回去,知其胆小,不敢为敌。凭着自己一人,决难成功,借着闲谈,暗把信符放起。
魔女逃前,本想用神魔冷不防暗下毒手,制住对头,乘其防御匆忙之际,把郑隐暗中劫走。满拟这类神魔威力甚大,对方多高法力,骤出不意,即便不至受害,也必手忙脚乱。谁知初遇劲敌,只听平日传闻,不知深浅,急怒攻心,冒失动手,阴谋未成,本身反受神魔反应。如非对头威名太大,上来存有戒心,当时便是凶多吉少。惊悸亡魂之下,再听对方魔光反击,慌不迭飞身遁走,虽幸敌人未追,元气已受大伤。尤可虑的是,弄巧成拙,神魔易发难收,须在三日之内,擒到几个修道人,使神魔饱淡精血,才不至于反害主人。而这类修道人均有法力,自己恶名在外,人多望而远避。按照魔规和昔年对老魔所发誓言,必须对方自行投到,或是受了美色诱惑,已然上套,不能无故加害。
事又紧急,又须在魔宫静养,这类修道人,至少要用三四个,急切间何处寻找?时机紧急,实在无法,才想起近年勾结到一个左道妖邪,师徒七人均与自己有染。
原来当初双方曾经言明只是淫乐,两不相犯。妖道知其残忍淫凶,虽然迷恋美色,防备甚严,门人法力又均不弱。魔女更因近来寂寞寡欢,寻常壮男一夜必死,无什意思;正经修道之士难于勾引;一班左道妖邪又因和她成好的都是凶终隙未,无一好死,各生戒心,不敢招惹。尤其近数十年,魔女因为失去元阴,离开男子太久,便难忍受。难得妖道师徒有七人之多,已然打成一片,乐得暂时快活,等寻到郑隐再作计较,也就未起凶心。年时一久,妖道师徒渐渐少了顾忌,后又看出魔女心意,越发胆大,近一二年已不再有戒备。
魔女此时想起,正好合用,于是顿生杀机。一面用功静养;一面向神魔许愿,在三四日内把妖道师徒引来,使其饱喷。正想下手方法,忽接阿青信符,连连告急,不知郑隐已被发现。这类信符,照例不能轻用,一经施为,当时主人便须赶去。尤其当此忧患危疑之际,怎敢疏忽?只得匆匆赶去,本心还恨阿青不该妄发信符,使她忙乱。到后才知郑隐已被寻到,惊喜交集,如获至宝,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