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未歇,“当当当”一连数响,原来是那邓敖和白衣妇人刀剑合璧,硬拚了三招。
他们联手之势强绝一时,佟长白竟丝毫没讨了好去。
欧大先生突然双目大睁,凝视着左边的白衣老者,缓缓道:“尊驾可是姓秦?”
他们两人年纪看来差不多,样子亦相肖,都是颀瘦个子,面貌严冷。
那老者眼中掠过讶色,这才仔细向欧大先生打量,但显然没认出对方,道:“不错,咱们几时会晤过?”
欧大先生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你就是秦天宇兄台了?四十多年前,咱们见过几面……”
四十馀年可真是一段悠长的岁月,许多短寿之士,还活不了这么长久呢!那秦天宇记认不起欧大先生,自是无足为奇。
欧大先生见他凝目寻思,当下又道:“兄弟姓欧名凡,四十多年前,曾在武当山与秦兄有过数面之缘。彼时兄弟犹在师门习艺,但秦兄在江湖上已创下威名……”
秦天宇恍然道:“啊,原来是武当山冷云子前辈的高足欧凡兄,睽违多年,彼时情景,时复念及。但万万想不到欧兄丰□全然不同,目下威严迫人,竟然是名家高手的风范了。”
他伸手出去,和欧大先生相握,眼中洋溢着热情的光芒。众人都顿时感到轻松,敌意全消。
佟长白倒跃数步,正要罢手,那知邓敖和那白衣妇人如影随形的追踪猛击,迫使他不能罢手休战。
佟长白凶性勃发,心想:咱难道怕了你们不成?
当即全力反击,练子末端那枝钉锤盘旋飞舞,发出刺耳的呜呜声。三人复又激战在一起,各施绝艺,杀得难解难分。
秦天宇向战圈瞥了一眼,迅即放开手,道:“兄弟隐居已久,时下武林高手全无所知。
这一位佟兄武功高明得很,可见得数十年来人才辈出,名家高手有风起云涌之盛况。”
欧大先生讶道:“秦兄这数十年来在什么地方归隐?”
秦天宇淡淡一笑,道:“不外是深山大泽人迹罕至之处。”
欧大先生道:“那一位巾帼高手是谁?”
秦天宇道:“我们称她为秋嫂,兄弟可以奉告的,到此为止。”
欧大先生凝目注视着他,见他眼中露出歉然的神情,当下谅解地道:“秦兄如有不便,兄弟便不再多言。”
他转目顾视一影大师等诸人,又道:“咱们且退,免得有碍秦兄之事,诸位尊意如何?”
一影大师道:“自当如此。”
欧大先生道:“但佟兄似是发了脾气,还望大家好言劝慰。”
法音大师应道:“此事交给贫僧,佟檀樾一向很给贫僧面子。”
欧大先生这样说法,自然是希望秦天宇先叫住那秋嫂和邓敖。
谁知秦天宇默不作声,欧大先生何等老练,顿时明白他必有难言之隐,才不喝退邓敖、秋嫂。
再证以他一早声明不能多说,可见得这里面复杂古怪,难用常理推测。
他心中一动,便伸手出去,道:“今宵在荒山之地,雷雨之夜,得晤故人,幸何如之。
本当剪烛西窗,共话当年情事,但秦兄似是有事要办,兄弟权且握别。”
秦天宇微露黯然之色,伸手相握,道:“欧兄好说了。”
突然住口,双眉一挑,现出吃力的神情。敢情欧大先生突然运集内力,五指猛扣。他数十载苦修之功非同小可,秦天宇不得不闭口运力相抗。
欧大先生却迅即收回内力,狐疑地瞧着对方,心想:“秦兄一身功力,精纯深厚,造诣之高,放眼当今宇内已罕有抗手。但他不知受制于什么人,居然这般恪守凛遵,假如他功力只如昔年,并无精进,则有人能制服指使于他,可就不算奇怪了。”
秦天宇似乎立刻恍悟欧大先生运功相试之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欧兄虽有回避美意,奈何时机迫切,恐怕已不能让诸位出去了。”
欧大先生只怔了一下,旋即恢复常态,微笑道:“秦兄之意,可是要我们全都留下?”
秦天宇缓缓道:“正是如此,还望欧兄不要见怪。”
其馀的人除了一影大师之外,莫不露出既惊异又忿怒之容。他们之中只有法音大师的师侄大行和尚算是最弱的一个,但论起武功,大行仍属高手之流,只不过没有声名而已。
凭这许多名家高手,对方人数有限,居然胆敢要留下他们,焉能不既讶且怒?
关外高手魔鞭盛启首先发作,他粗犷的长笑一声,道:“好啊!这倒是想不到的遭遇。
欧大先生怎么说?”
欧大先生道:“兄弟揣想秦兄这话必有极深用意,秦兄可认识一位宇内罕见的巾帼奇人春梦小姐么?秦天宇道:“目下还无缘得见,但她的名字却于最近听到过。”
他这么一答,显然已表示非是春梦小姐方面的人。欧大先生更感讶异,又道:“秦兄既然已不曾踏入江湖,请容兄弟引见一些朋友。”
他很快把一影大师、法音、大行、杜七姨、盛启、巴灵等六人介绍过,话中隐约表示他们俱是当代高手。
以他想来,秦天宇听了这一班人的来历,定必改变主意。那知秦天宇竟全无此意,不过却是很客气地跟众人一一礼叙数言。之后,欧大先生又道:“秦兄如若定要留下我们,万一延误时机,反为不美。”
秦天宇轻轻喟叹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欧兄和诸位朋友愿留者留,不愿留下的,兄弟恐怕只有强留的□□?!”
另一个白衣老者身形一晃,已站在门口,拦住去路。秦天宇话声才歇,也自跃到后门站好。他取出兵器竟是一根两尺半的铜笛。一影大师讶道:“老衲想起来啦,原来秦施主竟是全真派铜笛道人老前辈的高足……”
秦天宇道:“当今之世,还记得先师名讳之人,恐怕已找不到几个了。”
一影大师回眼望去,只见守住大门的白衣老者,掣出一对短兵刃,乃是月牙形的短刀,灿如烂银,寒光夺目。不觉又失声道:“峨嵋派的月牙刀,施主高姓大名啊?”
那白衣老者红润的面上泛起一丝笑容,道:“大师眼力真不错,据鄙人所知,敝派这一宗兵刃,已有百年之久未曾出现于武林。鄙人韦浩,也有四十多年不曾踏入江湖了。”
一影大师深知这峨嵋派月牙刀的来历,为了让众人得知,以便小心防范。当下说道:
“韦施主好说了,老衲也不过偶然听敝寺长老提起过贵派这一门秘传绝艺,印象甚深,牢记胸中。今日亲眼得睹,实是非常之遇。听说贵派这一门绝艺,由于太奇奥艰深,是以百年以前,贵派一位被天下推崇为绝代高手的屠龙真人说过,假如贵派有人炼得成月牙刀精艺,定是奇才怪杰,必可宇内无敌,又曾闻说这一对月牙刀有百步之内取人首级之威,只不知老衲可有错讲?”
众人一听,这才知道那一对月牙刀,敢情可以脱手伤人于百步之内,都暗暗记住。同时又听说有“天下无敌”之威,可就更加惕凛于心,人人寻思对策。
韦浩仰天长叹一声,道:“大师渊知博闻,实在使人佩服,敝派仙逝了的屠龙祖师果然说过这等说话,可惜鄙人不才,至今尚未得窥这一门绝艺的神髓,以是之故,还谈不到天下无敌这等至高境界。”
一影大师岂肯放过这等机会,马上问道:“然则韦施主的意思,竟是说尚未把百步飞刀的绝招,练到得心应手的地步,是以发此韦浩道:“正是如此!”
突然间一个极低沉然而却强劲震耳的声音说道:“此僧甚是老谋深算,竟是借那对答之间,暗暗警告同伴。”这阵话声乃是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所发,众人虽是久走江湖,见尽了千奇百怪之事。但如此低沉而又震耳的声音,却都是第一次听见。
众人目光都向那黑衣人望去,但莫说他背向外而坐,即使回转头来,以那斗笠压得如此之低,亦无法见到他的面貌。目下单从他趺坐之姿观察,只能瞧出他身量相当的高,至于是老是嫩,可就无从推测了。
韦浩向黑衣人躬身道:“多蒙上座提醒,感激不尽。”
黑衣人道:“韦兄不用施礼,时间快到了吧?”
韦浩道:“差不多了,上座即管安心歇息。”
一影大师等人见韦浩对这黑衣人如此尊敬,听他的口气,这等尊敬竟然是发自衷心。因此都惊讶得不得了,想来想去,都没法子猜得出这黑衣人的来历。
只听那黑衣人缓缓道:“韦兄和秦兄等诸位虽是武功高强,但眼下这些人无一不是罕见的杰出之士,既然时间快到,我可就不能不出手了!”
那边厢佟长白凶威渐逞,把邓敖、秋嫂二人杀得只剩下招架之功。秋嫂尖声叫道:
“老先生快快出手吧!”
黑衣人徐徐起身,但见他果然身量高大,全身没带兵器。接着转面向战圈望去,众人这才发现那斗笠竟是特制之物,在他面前用细细的竹篦编织了一块面障。他可以从障后望出来,但别人却无由窥见他的面貌。
黑衣人只望了两眼,便叽哩咕噜的说了好几句话。一影大师欧大先生等人全然听不出他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语言。然而邓敖秋嫂二人精神一振,突然间出手反击数招,威力绝强,竟把佟长白迫到角落里去。
黑衣人向一影大师招招手,道:“你先上来吧!”一影大师焉能示怯,提铲跨步上前,口中道:“老檀樾有何见教?”
黑衣人道:“咱们不明不白的动手,料你心中定然十分疑惑,但由于时间无多,无法慢慢解释,你须得小心了,我要把你们通通拿下!”
一影大师岂敢怠慢,暗暗运功聚力,方便铲摆开门户,使的竟是少林寺绝艺之一的“风涛二十铲”。黑衣人点点头,意似赞许。接着双手一扬,向他面前拂去。一影大师拿捏时间,抡铲砸扫,一迳施展师门绝艺。
这一路铲法本身具有一种神奇威力,只要有相当功力火候,使将出来,谁也休想在二十铲末使完之前欺入铲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