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反应极快,一闻喝声,心中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身形电旋,只一探掌,已奇快无伦地一把握住了梁挹芬姑娘的一只皓腕。
原来就在十三郎转过身形,刚走出两步之际,梁挹芬姑娘芳心已萌死志,玉腕一翻,那柄寒光灼灼的匕首便直朝自己的胸窝刺去!
幸亏十三郎反应极快,旋身、探掌均皆快逾电闪,否则后果不言可知,梁挹芬必然香消玉殒,十三郎定将抱恨终身!
当然,这还得归功于那一声喝呼,若不是那声喝呼使得梁挹芬心中微微一怔,手上匕首刺得略慢了一慢,他十三郎反应纵然再快,也将略迟了一步,仍将是个“抱恨终身”之局!
十三郎一把握住了梁挹芬的玉腕,浓眉立即微微一皱,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梁挹芬美目微睁,挣了挣被十三郎握着的玉腕,冷声道:“请放开我!”
十三郎双眉微扬了扬,道:“我遵命!”
说话间手掌一滑,梁挹芬只觉得腕脉微麻,手里的匕首已到了十三郎的手里,同时,十三郎立即趁势后退了一大步,转朝那由大槐树上扑落,身形高大的魁梧之人抱拳一拱道:“梁大哥,谢谢你!”
原来此人正是那位威震江湖,义薄云天,大酒棚棚主“九环刀”,又号“铁汉”的梁大豪。
梁铁汉哈哈豪笑一声道:“十兄弟请别客气。”
语声一顿,环目转望向梁挹芬,梁挹芬不待梁铁汉开口,立即盈盈一福,道:“侄女儿拜见豪叔叔。”
梁铁汉脸色一凝,轻哼一声道:“姑娘请少礼,我不敢当。”
梁挹芬黛眉微微一皱,道:“豪叔叔生侄女儿的气了?”
梁铁汉又轻哼了一声,道:“丫头,你还把我这个叔叔放在眼里么?”
梁挹芬玉首微垂,道:“豪叔,您老人家这话侄女儿可吃罪不起,侄女儿怎敢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
“好。”梁铁汉环目一凝,道:“那么我问你,你来开封几天了?”
梁挹芬答道:“三天了。”
梁铁汉道:“你知道我住的地方么?”
梁挹芬点着头道:“侄女儿知道。”
梁铁汉又轻哼了一声道:“那么我再问你,你既然到了开封,也知道我住的地方,为什么不到我那里去见我?”
“这个……”梁挹芬微一犹豫,道:“侄女儿此来之时,娘曾有严谕嘱咐。”
梁铁汉环目一睁道:“是你娘不准你到我那里去么?”
梁挹芬玉首微摇道:“不是,娘只严谕侄女此来事情未办好之前,不许去见您老人家。”
梁铁汉威态稍敛地道:“那是为什么?”
梁挹芬道:“娘的意思是您老人家那里人品过杂,怕泄漏了侄女此来任务的消息,增加麻烦。”
梁铁汉环目眨了眨,问道:“你此来任务便是那只大龟么?”
梁拒芬点点玉首答道:“是的。”
十三郎心中突然一动,接口问道:“姑娘,这只‘藏宝龟图’究竟是藏些什么宝藏?姑娘能告诉我么?”
梁挹芬娇靥倏然一凝,玉手一伸,冷冷地道:“相公请把匕首还给我!”
她没有答理十三郎的问话,反而神色冰冷地伸手向十三郎要回匕首,这对十三郎实在是个极大的难堪,是个极大的“钉”子。
十三郎两道浓眉微挑了挑,旋忽一翻腕,递过了匕首,神色冷漠地道:“再见!”
话落,转身潇洒地举步。
梁铁汉见状一怔,连忙说道:“十兄弟请留步。”
十三郎头也不回地道:“梁大哥,你们叔侄多谈谈吧,有话我们回头再谈好了。”
说话间,脚下已若行云流水般地出去五丈以外。
梁铁汉望着十三郎远去的背影,不禁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他真是个倔强、高傲、冷漠、绝情集于一身,令人无法理解的怪人!”
梁挹芬娇靥上充满了一片幽怨的神色,默默地低垂着玉首。
俄而,她芳心里突然升起了一抹希望,抬起玉首,美目发亮地望着梁铁汉问道:“豪叔,您老人家和他的交情很好?”
梁铁汉微一摇头,道:“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和他认识的。”
梁挹芬美目中的亮光消失了,有点失望地道:“这么说,豪叔也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师承了?”
梁铁汉道:“豪叔和你一样,除了知道姓十名叫三郎以外,其他也毫无所知。”
话声微顿了顿,接着便把“黑飞燕”赵玉倩慧眼识英杰,要聘请十三郎为乃弟教读西席,十三郎一再推拒不答应,和住宿在艳艳姑娘处的经过告诉了梁挹芬。
梁挹芬对于这番经过听的十分凝神,很是仔细,听完之后,她黛眉深蹙地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照此说来,那位艳艳姑娘对他倒有可能比较了解些了!”
梁铁汉摇头说道:“我已经盘问过艳艳,艳艳也和你我一样,也只知道他名叫十三郎,连他从不离手的那只蛟皮长袋是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梁挹芬美目眨动地道:“艳艳姑娘她不会说谎瞒骗您老人家吧?”
梁铁汉道:“我想不会,我一向以诚义待人,艳艳她绝不会说谎瞒骗我,再说她也不敢!”
梁挹芬心念电闪地道:“豪叔,以侄女儿揣想,那么艳艳姑娘若说连十三郎蛟皮长袋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都不知,这似乎有点不可能。”
梁铁汉环目一凝,道:“为什么不可能?”
梁挹芬微一犹豫道:“豪叔不是说他已在艳艳姑娘那里住了三天了么?”
这话一说,梁铁汉明白了,也笑了。
梁挹芬娇靥不禁一红,含羞地嗔道:“豪叔,您笑什么,侄女儿这话难道还有什么不对么?”
梁铁汉笑容一敛,道:“据艳艳姑娘说,十三郎他虽然在她那里已经住了三天,可是他每夜都住在客厅里,从未踏进艳艳的房内一步。”
“哦……”梁挹芬美目异采飞闪地道:“这么说,他根本不是那种满身恶习的江湖浪子了?”
梁铁汉忽地哈哈一声豪笑道:“丫头,他真要是那种浪子恶徒,今晚你早就遭殃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会遭什么殃,梁挹芬她聪慧绝世,当然听得懂也当然明白,十三郎真要是那种人的话,以十三郎适才对付“追魂公子”罗天宏和夺取她手上的匕首的那等武功身手,今晚恐怕谁也救不了她,她一定非遭殃不可!
因此,梁铁汉话声一落,她不禁又羞红了双颊,缓缓地垂下了玉首,默然不语。
梁铁汉话题倏地一改,正容问道:“丫头,那只大龟究竟关系着什么藏宝?”
梁挹芬略一犹豫道:“听娘说,那是一批价值连城的珠宝和一部武学奇书,谁要得到了那批藏宝,不但立可富致敌国,而且可以练成盖世奇学神功,席卷天下,雄霸武林!”
梁铁汉“哦”了一声,随即环眼一睁,道:“这么说,你娘是要雄霸武林了!”
梁挹芬摇摇玉首道:“我娘并没有那么说,只说我们必须得到那批藏宝,免得落入歹徒的手里,为害武林!”
梁铁汉道:“你娘真是这么说的么?”
梁挹芬正容说道:“我娘确是这样说的,侄女儿决未说谎。”
梁铁汉默然沉思了片刻,话题倏又一改,问道:“丫头,对于十三郎,你打算怎么办?”
梁挹芬神色默然地摇了摇玉首,道:“他恁地绝情,侄女儿还能怎么办,只好自怨命薄了!”
梁铁汉浓眉微皱道:“难道你打算就这样算了不成?”
“是的。”梁挹芬点点头道:“他对侄女儿既然丝毫无动于衷,不要侄女儿,不算了又能怎样?难道还能阴魂不散地缠着他,硬赖着给他不成?”
梁铁汉环目一凝,道:“丫头,你不会再做傻事,用你手里的那柄匕首轻生吧?”
“不会的。”梁挹芬玉首轻摇,语音平静地缓缓说道:“侄女儿已经想开了,侄女儿既然喜欢他爱他,便应该为他设想,不该做那等傻事,令他心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愧疚不安终身,害他落个绝情无义的骂名!”语声一顿又起,接道:“因为爱并不是绝对的占有,是牺牲,是奉献,也是圣洁的!”
她说时不仅语音,脸色神情都显得出奇的平静,而且美目中那种幽凄、哀怨、黯然的神色消逝了,代之的是一片圣洁的光辉,晶亮照人!
梁铁汉看得不禁双眉高轩,双目异采飞闪地肃容点头说道:“贤侄女这份心胸,这等见解,确实不愧是咱们梁氏门中的女丈夫,愧煞须眉的盖世红粉!”语锋一顿,环眼倏又深注地道:“可是,贤侄女,你为他设想,这是你的美德,你对他的深情,然而你自己呢?对于你自己的一生,你也为你自己设想了么?”
梁挹芬淡淡地点头道:“侄女儿早已经想好了,返回天香谷复命之后,便即青灯古佛,修积来生。”
梁铁汉心头微微一震,道:“丫头,你要出家当尼姑去么?”
梁挹芬道:“侄女儿此生也只有这条路好走了。”
梁铁汉眉头暗皱了皱道:“你娘她会答应你这样做么?”
梁挹芬语音坚决地道:“我娘自然不会答应,不过,她老人家不答应也拦不住我的!”
梁铁汉双眉深蹙地道:“丫头,你应该明白,你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梁挹芬点点头道:“侄女儿明白,侄女儿虽出家为尼,但是仍然会孝敬她老人家的。”
梁铁汉默然稍顷,道:“贤侄女,你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么?”
梁挹芬道:“侄女儿想过了,我娘她老人家一定会很伤心,很悲痛,但是我会好好地安慰她老人家的。”
梁铁汉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种‘后果’,而是另外的可怕的‘后果’!”
梁挹芬神情愕然一怔,问道:“豪叔以为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梁铁汉脸色神情倏地一肃,道:“我问你,你了解你娘的性情么?”
梁挹芬轻轻点头道:“娘的脾性,侄女儿当然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