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弥勒豆眼倏地一翻,叱道:“小鬼头大胆,这‘十大哥’的称呼,也是你能叫得的么?”
大男孩嘴巴一撅,道:“胖师父,这可不能怪我……”
胖弥勒脸色倏地一沉,截口叱喝道:“小鬼头还敢强嘴,真是越来越大胆越没有规矩了!”
原来这大男孩复姓东方双名兆荣,乃是胖弥勒唯一的得意高足。
师父叫徒弟“小鬼头”,徒弟喊师父做“胖师父”,这种称呼,令人听来不禁甚感滑稽好笑。然而,天下就偏多这些令人感到滑稽好笑的怪人怪事!
不过,尽管师徒俩在称呼上,似乎有点不成体统,但是规矩还是有的。
胖弥勒脸色一沉,泛上了怒意,东方兆荣不由顿时噤若寒蝉,脸上神情虽然满是一片委屈之色地望了十三郎一眼,但却再未敢吭声。
十三郎见状便朝东方兆荣笑了笑,望着胖弥勒含笑说道:“胖大师,此事你可不能责怪荣弟,是我要荣弟这样叫的。”
胖弥勒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以,我胖和尚虽说向来不拘小节,但此事与辈份有关,怎可乱来,不然,别人岂不要说我胖和尚对徒弟毫无管教了!”
十三郎笑道:“这是我喜欢荣弟天真无邪,所以才要他这样叫我,免得他在长辈面前有着心理上的拘束,因而有失他本性的天真活泼。”
这话是理,也是实情。
不管是多么天真活泼的人,在长辈的面前,无论那长辈为人性情有多么随和,晚辈总是晚辈,在心理上都会无形的受着那传统、礼貌、习俗上的拘束,因而抑制住本性的天真活泼的!
十三郎所言虽然是理、是实情,但是,胖和尚却眨动着一双绿豆眼,仍然显得有点迟疑地道:“可是……”
十三郎似乎很明白胖和尚的心意,不待他说下去,立刻含笑摆子接道:“算了,你也别‘可是’什么了,荣弟虽是你 的徒弟,但是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情,我们就各交各的,你也就别管了。”
胖弥勒白眉微皱,沉思了刹那,倏又哈哈一笑,道:“好吧,不管了吧!”语锋一顿,突然注目问道:“剑主确实是真喜欢他,一点也不讨嫌他么?”
十三郎微微一怔,扬声说道:“胖大师,你这话……”
胖弥勒笑嘻嘻地接口道:“剑主请勿介意,我胖和尚这话中有话,也大有道理。”
十三郎星目一凝,问道:“是什么话?什么道理?”
胖弥勒嘻嘻一笑,道:“剑主既然实在喜欢他,便请恕我胖和尚放肆,请剑主先点个头。”
十三郎听得浓眉微蹙地说道:“胖大师,你这是……”
胖弥勒接道:“我说过了,我话中有话,另有道理,另有用意。”
十三郎双眉微微一扬,点头道:“我点头了,请说你那话中话的道理用意吧!”
胖弥勒突然一敛那嘻笑之态,双手合十道:“如此,胖和尚这里先致谢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值得胖弥勒敛态致谢?显然,胖弥勒那所谓“话中话的道理用意”中,实在大有文章!
十三郎心念电转间,拱手欠身道:“胖大师你请说吧!”
胖弥勒转目望了望东方兆荣,突然抬手一指点出,东方兆荣身躯一晃,已被点了昏穴,胖弥勒适时伸手,扶住东方兆荣歪身欲倒的身躯,轻轻地放躺在地上。
此举实在很出人意外,十三郎虽然明知胖弥勒此举必有着深意,猜想胖弥勒那“话中话”必是不能让东方兆荣听到,但仍忍不住脱口问道:“胖大师,你这是?……”
胖弥勒突又嘻嘻一笑,道:“没有别的,因为我胖和尚的‘话中话’,他目前还不宜听,所以只好让他暂时睡上一刻了。”
语锋微微一顿,豆眼倏地一凝,肃容问道:“剑主,你可曾听说过武林中,有一位名叫东方世扬其人?”
十三郎颔首道:“可是那外号人称‘玉面游龙’,出道不足十年,便即偕同‘白凤’女侠双双归隐的一代英侠?”
胖弥勒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十三郎心念微微一动,道:“荣弟便是东方大侠的后人么?”
胖弥勒又点了点头,道:“小荣他正是东方世扬和‘白凤’女侠的爱子。”语声一顿又起,接说道:“东方世扬夫妇被仇家阴谋杀害之际,兆荣尚在襁褓之中,当时恰巧我胖和尚经过他夫妇隐居的竹楼之外,突闻楼上除儿啼之声外,竟是一片死寂,不闻其他丝毫声息,遂而心生疑念,飞身登楼查看究竟,这才发现东方世扬夫妇和一名老仆均已死去多时,当下即于楼后空地上,将主仆三人的尸体分葬两穴,将小荣携回抚养。”
十三郎星目瞥视了地上昏睡中的东方兆荣一眼,道:“这么说,荣弟的身世,你一定还没有告诉他了?”
这话问得似乎有点多余,胖弥勒如是已经告诉了东方兆荣,怎还会突然出手点着他的昏穴,不让他听!
人就是那么好奇的动物,有时候,有些事情,虽然明明知道,竟偏偏仍会做那下意识的多余之问。
胖弥勒摇头道:“目前还不到时候,他年纪尚小,还不宜让他知道。”
十三郎点了点头,问道:“知晓那阴谋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是什么人吗?”
胖弥勒道:“不知道。”
十三郎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东方世扬夫妇是怎么死的?致命伤是刀剑之伤,抑是什么阴毒掌力之伤?”
胖弥勒道:“主仆三人全都死于剧毒。”
十三郎道:“是什么剧毒?”
胖弥勒脸色沉凝地道:“当时我曾详细查看过,好像是死于那‘散气冰心’之毒!”
顾名思义,不言可知,那“散气冰心”之毒,必定是十分厉害之毒!
试想,人之“气”若散,心若成“冰”,焉有还能活命之理!
十三郎微一沉思,问道:“可知武林中,有哪些人持有那‘散气冰心’之毒?”
胖弥勒道:“据说只有那阴山落魂谷‘无毒叟’赵定辰一人。”
十三郎道:“再无别的人了么?”
胖弥勒摇头道:“放眼天下武林,应该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十三郎星目寒芒一闪,道:“如此,那凶手一定是……”
胖弥勒摇头接口道:“但却似乎不可能是‘无毒叟’本人!”
十三郎双眉微微一扬,诧异地道:“为什么?怎见得不可能是他本人?”
胖弥勒道:“九年前,我和那老毒物偶然相遇,曾以闲聊方式,话中套话地查问过此事,据老毒物说,东方世扬夫妇的名号,他虽然闻听说过;但却缘悭一面,从未见过,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仇恨,毒害他夫妇的理由了。”
十三郎道:“你相信那毒物没有说谎?”
胖弥勒道:“我相信他绝不会,再说,他也不敢!”
十三郎星目眨动,默然沉思了刹那,道:“那么那‘散气冰心’之毒,乃是老毒物独门所有,天下武林别无分号,又该如何解说呢?”
胖弥勒道:“这问题无须老毒物解说,我胖和尚就能解说。”
十三郎问道:“怎样解说?”
胖弥勒并未立刻解说,却嘻嘻一笑,反问道:“你知道老毒物的生性为人不?”
十三郎摇头道:“不清楚。”
胖弥勒道:“老毒物生性有一大‘癖好’。”
十三郎道:“哪一大‘癖好’?”
胖弥勒道:“宝好!”
十三郎道:“什么‘宝好’?”
胖弥勒道:“老毒物生平有‘爱宝’之癖,凡事只要有‘宝’就成。”
这话的意思,十三郎明白了,但却不敢肯定,他自己心里所猜想的全对,同时也有心“藏拙”,想看看自己想的,究竟对是不对?
于是,他立刻又问道:“有‘宝’就成,又怎样?”
胖弥勒道:“因为老毒物有此‘宝癖’,针对其‘癖’,投其所好,那‘散气冰心’之毒,虽是老毒物独门所有,但若以稀世奇珍异宝与之换取,则并非难事!”
十三郎星目异采飞扬,一声轻“哦”,道:“原来如此,这等说来,事情虽非老毒物本人所为,但是……”语锋微微一顿,略一沉思,接道:“必定是有人用什么‘宝’物,向老毒物换取了那‘散气冰心’之毒了?”
胖弥勒点头道:“不错!事实也确是如此。”
十三郎道:“你问过是什么人换取的么?”
胖弥勒道:“问过,据老毒物说,那一年当中,用各种奇珍异宝换取‘散气冰心’之毒的人,共有五人之多。”
十三郎道:“如此,只要知道那五人的姓名,先逐个的分析其可能性,列入嫌疑者加以详查,就不难找出那凶手了。”
话声一落即起,又问道:“知道那五人都是谁么?”
胖弥勒摇了摇头,道:“要是知道,事情就好办了。”
十三郎浓眉一扬,道:“老毒物不肯说么?”
胖弥勒又摇摇头道:“那五人都是谁,连老毒物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说?”
十三郎神情不由愕然一呆,诧异地道:“老毒物他自己也不知道?”
胖弥勒道:“老毒物对于用‘宝’物换取毒药的人,立有一个十分特别的信条规定。”
十三郎道:“什么样的特别信条规定?”
胖弥勒道:“为了替换取毒药之人保密起见,熟人不换!”
十三郎轻声一“哦”,眨眨星目道:“这等说来,老毒物是认‘宝’不认人了?”
胖弥勒点头道:“事实正是如此,不管是什么人,想用‘宝’向他换取毒药时,必须先蒙起面貌来和他见面商谈,他绝对不问你是谁,也绝对不问你换取毒药干什么用,只要你的‘宝’既够份量,交易便可以成功。”
语锋微微一顿,又道:“自然,‘宝’物和毒药两者皆有区别,普通‘宝’物只能换取普通毒药,贵重的毒药,则非相当的稀世奇珍异宝绝难换取得!”
十三郎蹙蹙眉头道:“照此说来,老毒物倒果真不知那五人都是谁了!”
胖弥勒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