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倩道:“十一岁。”
十三郎淡然一摇头道:“赵姑娘,你太抬举我了,教读西席我不配。”语声微顿,话题一变,冷冷地道:“对不起,姑娘,快二更时分了,我得看场热闹去。”
话罢,倏然长身站起,自怀里掏出几个钱丢在桌上,随手提起蛟皮长袋。
赵玉倩心念微微一动,问道:“相公要去什么地方看热闹?”
十三郎道:“城西乱葬岗。”
赵玉倩美目一眨,道:“可是有人相约在哪里决斗?”
十三郎道:“正是这么回事。”
赵玉倩:“是什么人?”
十三郎道:“邓景瑞和两个少年男女。”
说着,举步向外走去。
赵玉倩连忙道:“我也去看看热闹可以吗?”
十三郎冷冷地道:“这是姑娘自己的自由,与我何关?何必问我!”
话未说完,抬手一掀门帘儿,人已闪身走了出去。
这两句话刺耳,够令人难堪的。
“黑飞燕”赵玉倩不禁被气得娇靥变了色,猛地一顿小蛮靴。
她一顿小蛮靴,地上的青砖可倒了邪霉了,立刻被震裂了好几块。倏地,她黛眉儿一扬,拧娇躯,身形像一阵风般地出了大酒棚。
二更将近,尤其是在这种灰云低垂,像要下雪的大冷天气里,街道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两边的店铺也早已上了门,熄了灯。
她身形像一阵风般地出了大酒棚,说起来和十三郎只不过是前脚后脚,快如电闪地刹那工夫。
可是,就在这刹那间,街道上竟已经不见了十三郎的人影。
这一来,她黛眉儿立刻扬起了老高,又是猛地一顿小蛮靴,拧娇躯,凌空飞射,奔乱葬岗掠去。
乱葬岗,灯影儿摇晃,人影儿幢幢!
在十丈方圆地方,十多名黑衣劲装汉子,一手提着风灯,一手握着兵刃,散立四周,形成了一个大圆圈。
大圆圈中,寒光灼灼,剑气森森,一黄一白两条人影力战正激!
“黑飞燕”赵玉倩身形有如飞燕般地掠落在一座巨冢上,美目凝光地扫视了四周一遍之后,她蹙起了两道黛眉。
因为周围五十丈方圆之内,竟然没有那个冷漠倨傲,令她芳心又气恼又爱慕的十三郎的人影。
她心里在暗想:他哪里去了,怎么不见他的踪迹,难道还没有到,还是……
忽地,她美目倏然一亮,娇靥上浮现了如花般的笑意。
原来她心里暗想中,突然发现距离十五六丈远的一座坟堆上斜躺着一条人影,正是十三郎。
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衣,而那座坟墓的泥土恰巧也是黑色的,所以她才一时没有发现。
蓦地,斗场中传出了一声清叱与冷哼,寒光剑气倏敛,“花花太岁”邓景瑞右手抚着左臂,白衣书生文仁杰右手长剑垂地,儒袂飘飘,身形渊停岳峙般岸然卓立。
显然,这一场激战,“花花太岁”不但落了败,并且左臂还负了轻伤。
只听那文仁杰语音清朗的说道:“承让了,邓兄,区区就此告辞,再见!”
话落,纳剑归鞘,抱拳一拱,和方玲玲双双腾身而起,电射掠去。
“花花太岁”邓景瑞本来想要下令一众手下拦截的,但是当他一眼瞥见俏立在巨冢上的“黑飞燕”赵玉倩时,便立即忍住没有下令作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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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乱冢岗,这回十三郎没有丢下“黑飞燕”一个先走。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赵玉倩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语音甜美无限地问道:“十相公,你答应我么?”
这话虽然问得十分突然,十三郎虽然也明白她问的意之所指,但是他却装作糊涂地微微一怔,反问道:“姑娘,答应你什么?”
赵玉倩道:“留在开封,为舍弟教读。”
十三郎淡然摇头道:“姑娘,这‘教读’一职,姑娘应该去聘请那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老夫子秀才才对,找我岂不误了令弟的学业。”
赵玉倩道:“可是我却认为相公要比那些老夫子秀才强了十倍,”
十三郎道:“姑娘,我请问这强了十倍的理由?”
赵玉倩甜美地一笑,道:“那些老夫子虽然是满腹经纶,但只会读死书,而相公却是当代高人,当有高明的教读方法, 使受教者不至于食而不化!”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一笑,道:“姑娘把我估计得太高了,事实上,我只读过几天有限的书,所学浅薄,否则,我就不会流浪江湖……”
赵玉倩含笑接口道:“谦虚固然是一种美德,但太过谦虚那就未免显得做作了。”语声一顿即起,又道:“相公别谦虚了,我自信眼力不差!”
十三郎道:“如此说,姑娘认为我定能胜任了?”
赵玉倩玉首一点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自信眼力不差,相公不但定能胜任,而且还是当今之世难求的明师。”
十三郎默然有顷,说道:“有个问题,姑娘考虑过没有?”
赵玉倩道:“什么问题?”
十三郎道:“姑娘过去并不认识我,对我根本毫无所知,说起来,我该是个来历不明之人。”
赵玉倩甜美地一笑道:“相公说的是,不过,只要我相信相公是一位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的正直君子就好了,来历不 明又有什么要紧!”
十三郎目中异采倏地一闪即逝,道:“姑娘凭什么相信我不是歹徒之流?”
赵玉倩正容地道:“凭相公的谈吐气度和一双为‘心之神’的眼睛。”
十三郎目光眨动地道:“令尊方面,他会同意么?”
赵玉倩道:“这种事情,只要我做了主,我爹他老人家决不会反对!”
十三郎道:“令堂呢?”
赵玉倩道:“家母已经去世多年了。”
十三郎道:“令尊未再续弦?”
赵玉倩玉首轻摇地道:“没有。”语声微微一顿,诚恳地接着说道:“我至诚地希望相公答应我此请!”
十三郎默然沉思了刹那,道:“此事姑娘虽然能够完全做主,但是我仍希望姑娘先征求得令尊的同意许可比较妥当!”
赵玉倩美目眨动地道:“那么我爹同意许可了,我又到何处找相公呢?”
十三郎道:“就到那家大酒棚好了。”
赵玉倩美目凝注地道:“相公明天都在那里么?”
十三郎点头道:“从今晚起,我将会在那里畅赌到明夜子时。”
赵玉倩黛眉微微一皱,道:“相公很好赌么?”
“嗯。”十三郎道:“我无家无业,不赌,哪来的银子花用?”
赵玉倩的娇靥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神情,道:“这么说,你是每赌必赢了!”
十三郎道:“不错,事实上我是赢得起输不起,非赢不可!”
赵玉倩眨眨美目道:“万一不赢呢?”
十三郎道:“这绝不会有‘万一’之说,也从未发生过‘万一’!”
赵玉倩美目凝注地道:“如此说来,你对赌的门道一定很精,并且有着绝对的把握了?”
十三郎淡淡地道:“说不上很精,只是自从玩赌以来,我还从未输过!”
“哦……”赵玉倩沉思地甜笑了笑,道:“你不会是在赌时玩什么手法吧?”
十三郎道:“很难说,这得看情形而定。”语锋微顿,话题一变,接道:“时辰已过子夜,姑娘应该回家休息了。”
赵玉倩连忙扬声娇喊道:“十三郎……”
可是,十三郎脚上却未稍停,连头也不回的,反手挥了挥,道:“姑娘请回去吧,有话明天再说好了。”
说话间,人已远去五十丈以外。
赵玉倩美目凝望着十三郎那有若行云流水般远去的背影,芳心不禁有点莫可奈何地暗忖“他的性情好冷傲,好绝情……”
倏地,她一顿莲足,拧娇躯,电射腾起,有如一只黑燕飞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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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未牌时分,“黑飞燕”赵玉倩兴致冲冲地走进了大酒棚。
她刚一掀开门帘跨进棚内,坐在柜台里鼻梁上架着一付老花眼镜,那个活像老冬烘的账房先生立刻站了起来,赔笑地说道:“姑娘你来了,这儿有你一封信,是那位名叫三郎的黑衣少年留给你的。”
说着,双手捧着一封信,隔着柜台递给赵玉倩姑娘。
赵玉倩神情不禁愕然一怔,急问道:“他走了?”
账房先生道:“是的,姑娘。”
赵玉倩黛眉微微一皱,一面伸手接过信,一面接问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
账房先生道:“是今早上天刚亮时分。”
赵玉倩拆开了封口,两只玉指挟出了信笺:
赵姑娘:很抱歉,临时发生了一点事情,只好失约不等你了,请原谅。
字,是一手十分潇洒漂亮的行书,风格别具,力透纸背,单以这一手字而言,就不知比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秀才、进士要高明了多少。
赵玉倩看完信笺,黛眉不由再次微皱了皱,旋忽美目眨动地又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说么?”
账房先生摇头道:“他没有说。”
赵玉倩道:“这么说,他还回来不回来,你也不知道了?”
账房先生答道:“是的,不过,依小老儿猜料,他多半还会回来。”
“哦……”
赵玉倩眨眨美目道:“有道理么?”
账房先生意含神秘地一笑,道:“道理虽有,但是倩姑娘想知道么?”
赵玉倩道:“想。”
账房先生道:“有些事只是小老儿的猜想,所以那‘道理’并不能作准。”
赵玉倩黛眉微皱地略一沉思,又问道:“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知道。”账房先生点子点头,说道:“昨儿晚上有人在场子里玩假赌诈,一位齐姓客人半夜之间输掉了八千两银子,输得投了河,恰巧遇上三郎由河岸经过救了他,问明原委之后,便带着姓齐的找上了那三个玩假赌诈的江湖朋友,要他们把银子吐出来,那三个江湖朋友不肯,三郎便和那三个江湖朋友也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