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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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无名-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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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有英名,无论他受了多么重的伤,在歇息一会之后,他还是不惜冒伤、蹒跚地、一拐一跌地往那竹林寻找,却不料老天爷比人间的杀手更无情,竟于他寻找之时,下起雨来……

  他浑身上下已给滂沱大雨打得透,伤口本已凝结的血块,复给冷雨化开,血,又再源源不住的淌出来,可是他犹毫不理会,他只一心一意要寻出他要找得东西……

  只要再找回那玉佩,应雄便再不能反悔,他必须如言让英名把玉佩放回慕夫人手上……

  惟是,竹林偌大,且遍地给豪雨打的泥泞,一个已伤得差点要爬在地上的人,要在此找回半截玉佩,直如大海捞针……

  英名找了许久许久,还是找不着那玉佩,可是他犹没有放弃的意思,然而,无论他的心多渴望能够找回它,他也仅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

  雨,不但把他打至浑身湿透,他的身躯,亦开始冷得颤抖起来,而就在他冷得牙根打颤的时后,雨,仿佛突然停了。

  雨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停,只是英名却已没给漫天风雨泼打,因为他的顶上,遽然多了一柄伞!

  而此伞的主人,此刻却竟然不顾漫天风雨打在自己身上,也要腾出这柄伞为一个落难湿透的英雄挡雨……

  小瑜!

  一个将会纠缠英雄半生的人。

  英名微微抬首,赫见以伞为他挡雨的人竟是小瑜,不由一愣,似没有想过她在此夜阑人静之时,还会冒雨前来看他,更没料到她宁愿自身湿透也要为他挡雨,他道:“是……

  你?”

  小瑜的鬓发已给雨水打得如水蛇般黏附在其额上脸上,雨水更在她小小粉靥上一颗一颗的滴下,已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为英雄落难而哭,她仅是凄然的点了点头,劝:

  “英……名表……哥,算……了吧!那玉佩那样小,这竹林……却奇大,想必……它早已给……与水打湿的泥……埋在……地下,即使……你再找……也不会再找着……它的了……”

  “不!”英名坚持:“我不信……有志者事不成!只要它还在这里的话,我,一定会找着它!”

  说时又继续俯身寻找。

  小瑜眼见他为要找回这玉佩给慕夫人,不顾风不顾雨不顾伤不顾冷,私下实是深深感动,当下她咬了咬牙,像是下了逼个很大决定似的,遽地,她把伞抛掉,也一起与他俯身于泥泞中寻找!

  她竟然为他如此!她竟然为他如此!

  英名见状,眉头一皱:“你,在干……什么?”

  小瑜已感到浑身湿冷无比,牙根也开始打颤了,可是她还是为他坚持下去,她强颜欢笑的答:“我……也在找玉佩呀!”

  英名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张真诚的脸,一双眼睛,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他猝地冷冷道:“我……与你非……稔熟,你不用为我这种不祥人而找,像你这种娇娇女,还是快回房里高床暖枕去吧!”

  小瑜一怔,不虞他会对自己一番热诚口出冷言冷语,急道:“不……祥人?英名……

  表哥,你还认为自己是……不祥的孤星?”

  “我从来都是!”英名直接了当的答:“而且,我不但……害了自己亲生娘亲,也害死……慕夫人……”

  “我,虽然会成全慕夫人最后心愿,不再在人前低首;但——”

  “我也不想再与任何人接近,我已不想再见任何人!”

  他这句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英雄虽不再低首,但慕夫人的死,却给他一个很重很大的打击,他更深信,自己是刑克至亲的孤星,纵然慕夫人临终时叮嘱他,别要相信自己的命运,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无法逃出命运……

  小瑜闻言,只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虞这个稍微抬首,目光已能震摄世人的男孩,如今会心灰意懒至此,再者,她还发现,英名在说这番话时,他曾在寿宴时双目所流露的惊世剑光,竟已消失无影无踪……

  剑,已在他的心中黯然了……

  眼前的他,仅是一个再无英雄神采、自暴自弃的——凡人。

  小瑜感到万分可惜,想不到落难的英雄,如同是一柄锈了的剑,惟是,他为寻回玉佩交给慕夫人的一颗心,她仍是相当珍惜,她道:“很……好!英……名表哥,既然你认为与我并不……稔熟,不需要……我帮忙,我也不再……帮你……便是了,但,我……

  相信舅娘在天之灵,也很……希望得回你那半边玉佩……陪葬,我如今……在此寻找玉佩,只是为了她,并不是……为了你,你——”

  “满意了吧?”

  一语至此,小瑜也不待英名回应,已迳自低首在泥泞中努力寻找。

  英名默默的瞄着小瑜在雨中纤弱的背影,瞄着她那双不怕污脏泥泞却仍然在挖在找的小手,他本已不动的嘴角,遽地微微一翘。

  那是一丝感激的微笑。

  可惜,小瑜正在全神贯注找那玉配,并没有看见他这丝笑意……

  他也不需她看见。

  他只想她不再那样接近他这个孤星。

  然而,某些人对某一些人,总像有某些特殊的缘或吸引力,纵然她和他只得处一岁,纵然他在逃避她,后来,到了许久许久以后,他终于发觉……

  他还是无法逃避她。

  无法逃避一段欲断难断的情。

  今夜的雨,不但打在英名与小瑜身上,也打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此刻正暗暗站在竹林另一个黑暗角、看着英名及小瑜在寻找玉佩的人。

  他,浑身也同样给雨水打得湿得无可再湿,他那头本来梳理整齐的头发,早已散了下来,刺进他的眼睛里俊脸里,可是,他的神情却一点也不颓丧,相反,看见英名一心一意在雨中没命的找寻玉佩,他的脸反而泛起一丝感动。

  因为他娘亲总算没有白死而感动!因为他娘亲真的有一个很想她安心而去的儿子!

  应雄,他本应高床暖枕去,何解还冒雨站于此竹林之中?他,为谁伫立终宵?

  全因为一个他暗里极为欣赏的义弟,还有一个玉佩!

  赫见他不单浑身湿透,他所披的名贵素白长衣,居然满是污脏泥泞,他的十根指头,更赫然尽皆鲜血淋漓,啊?他的指头为何破了?他的白衣何以沾泥?是否缘于……

  他也曾不惜舍弃高床暖枕,不惜纡尊降贵,在此竹林的另一角落暗暗以十根指头挖泥找物?挖得他十根指头滴血?

  他到底在找什么挖什么?他可已找到了?

  他早已找到了!

  尽管大海捞针不太可能,他还是把不可能便为可能!他终于在大海中捞得了针!

  只见应雄十根淌血的指头之内,正紧紧握着一件残旧之物,一件刻着“送给娘亲”

  四字的玉佩!

  啊?啊?啊?

  他竟然比英名先找着那个玉佩?既已丢了它,他为何又要找它?是否,他不想英名找着它,把它放到慕夫人手中,他才要比他更快找着它?

  瞧应雄满身污泥,想必已在泥中雨中找了很久,他比英名更快找出玉佩,也许因他的伤并没英名那样重,只是如今,他看来比英名更落泊,脏得更不堪入目;他的长衣实在太白,他本也是一个含着银匙出世的人,一个白衣的富家公子,一旦污脏低下起来,更教人惋惜不已。

  孰令至此?

  然而,应雄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那身沾泥的白衣可惜,也没有为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介怀,他只是紧紧握着那个玉佩,暗暗看着彼端正埋首寻找的英名及小瑜,落寞而又凄然的自言自语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娘亲,你全下有知,也该看见了吧?”

  “我不需任何人认同,更不需‘他’知道我所干的;娘亲,我只要你晓得……”

  “你除了有一个可能会成为英雄的义子,也有一个绝不会负你临终所托的——”

  “儿子!”

  “孩儿应雄,一定会如你所愿,一生……”

  “无!愧!于——”

  “心!”

  凄然而又落寞的呢喃,恍似孤雏悼念慈亲的哀鸣,如迄,如诉,可是应雄却始终未有淌下半滴眼泪。

  他只是遽地手中一扬,手中那半截玉佩已挟劲射出,直射向数十丈外英名与小瑜埋首寻玉之地。

  接着,他那污脏的白衣身影,便如同一头孤单的鬼魅般消失于偌大的竹林之中。

  消失于漫天风雨中。

  是的!他是一头孤单的鬼!

  即使落泊如英名,无论他千般不愿,还有小瑜靠在他身畔,与他一起埋首寻玉。

  然而应雄,他所干的一切,他都不用任何人晓得。

  他将会在以后整个历程之中,彻底孤独地干他自己认为无愧于心的事……

  应雄去后不久,寂寥的竹林,遽地响起了一声高呼!

  英名的高呼!

  他终于找到了!

  “英……名表哥!你找到了……那玉佩?你找到了?那……真是太好了!”

  小瑜眼见英名手中忽然握着那个玉佩,不禁由衷的为他喜悦,叫了起来,泪,也霎时从她的眸子落下。

  太好了!不错!实在是太好了!只是,倘若英名在找着这半边玉佩时能细心一点,他或会发现,玉佩之上,其实染着一丝细微得连肉眼也差点看不见的血渍,一丝从一个热血男儿十根指头淌出来的血丝……

  这丝染在玉佩上的血渍,本在静静细诉着一个动人故事,一个关于一个大哥如何为其义弟找回玉佩,找至十根指头滴血的故事……

  可惜,风声太大,英名的欣喜又太深,雨势又太烈,英名,并没有听见那丝玉佩上的血渍所泣诉的故事,而那丝动人的血渍,也在英名握着玉佩时,瞬间便被暴雨冲洗而去……

  宛如一切生死爱恨,也会在茫茫天地、漫漫岁月中褪去。

  翌日,当应雄前往临时为慕夫人所搭的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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