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管云彤称她师父叫大哥,是以她家下人以管二爷呼之。
这时二人距庄门不过四五丈远近,中年汉子话声一落,人巴停身在两人前面五尺之处。
玄装少女本就为她师父匆匆出走而心头不安,现下再经中年汉子神情凝重的这么一说,更自感到事态严重,芳心大急,当下不待管云彤说话,抢先问道:“范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师父是被人强走的吗?”
被称范刚的中年汉子道:“小姐刚出门不久,家里便突然来了个从来没见过的老年渔人,老爷初见那渔人倒是很高兴。我以为是老爷多年不见的朋友,给他倒了一杯茶,便到厨房准备酒饭去了,但我刚走到厨房门口,便听老爷与那渔人争吵起来……”
管云彤忽然心中一动,接口问道:“老爷与那渔人为了什么事争吵,你听清楚了吗?”
范刚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虽然是在争吵,声音却是很低,为了什么事情,我也弄不清,不过那渔人最后说的几句气话,我倒是听的清清楚楚。”
玄装少女急急地问道:“那渔人怎么说的?快讲出来听听!”
范刚略一沉吟,答道:“那渔人说:‘你以为不同我去舍命一拼,人家就不会派人来找你么?保险不出一月,人家便要找上门来,到时候只怕你连这点窝子也保不了!’讲完之后,还冷笑了几声!”
玄装少女又问道:“那么以后呢?”
范刚方要答话,管云彤却插言问道:“你听老爷叫过那渔人的名字没有?”
范刚道:“没有!”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纸信套,递给玄装少女,又道:“后来老爷便把我叫去,吩咐我等小姐回来之后,把这信给小姐,便一言不发地匆匆跟那渔人走了!”
玄装少女接过信拆开一看,神色陡然激变,等到看完之后,不禁热泪夺眶,“哇”的一声,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管云彤在她诉信之时,就已敏感地想到信上留言,关系可能很大,因为如是不大紧要之事,只须吩咐别人,转告她就可以了,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但因这信是她师父留给她的,自己实不便过目瞧看,可是眼下见她一看信就眼泪汪汪地哭起来,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伸手拿过信来,只见上面写的是:
云儿:眼下小南海中,正值多事之秋,株守家园,不可妄动。此行后果难料,归期不卜,若时后两月不能回来,可去找你管叔叔,他自会善待于你。
管云彤匆匆看过信上留言以后,心头如压铅块一样,沉重异常,他想不出这位与自己交称莫逆,情如手足,隐身此间己甘多年,早绝江湖的风尘奇人,究竟有什么恩怨过节?生死强仇?而使他留下这等令人心酸,几乎是交待后事的遗言!
更想不到以他那身惊世骇俗,独步天下的武功,当今武林之中,还有人敢于轻持虎须,找他作对?尤其想不到他宁可将云姑娘托付自己,却不愿事先找与他仅只一水之隔的至友商量一下,而令自己乍然不知何适何从?
这一连串的“?”,在他激荡的心胸中,织成了一面错综复杂的网,只觉纷纷缕缕,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既不能摆开,也无法清理……
管云彤正自心念千四百转,犹豫难决之间,忽听扑的一声,耳际接着响起玄装少女的声音道:“管叔叔,云儿求您一件事,您肯答应吗?”
管云彤闻声侧目,只见玄装少女梨花带雨,满脸乞求之色的跪在地上,正要叫她起来,玄装少女又已泣然说道:“廿年来,我师父只交了您一个朋友,云儿也只有您这个叔叔,如今师父他老人家匆匆出去,祸福……”
管云彤听得一阵难过,凄然接道:“云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不要想,以你师父之能,两月之内,我想他定可回来,再说,你师父待我,情同手足,他有事情,我能袖手不管吗?”
玄装少女一面拭泪,一面摇头说道:“叔叔侠心仁怀,义薄云天,云儿不是这个意思……”
忽的两手撑地,拜了下去,接口说道:“叔叔答应了,云儿才起来。”
管云彤看的心中好生不忍,慨然说道:“云姑娘,快起来,只要力之所及,纵是断颈溅血,叔叔也答应你!”
慷慨激昂,语气悲壮,听得站在一旁的佣人范刚,也不禁感动的心胸激荡,热血沸腾。
玄装少女挺身站起,拭干眼泪,戚然凄怆的神情,转变为一脸沉痛,坚毅地说道:“云儿生来孤苦,蒙师父抚育长大,廿年教养深恩,时萦心头,师父要有三长两短,云儿势难独生,请师叔看在我师徒相依为命的份上,带云儿去打探师父的下落……”
话至此处,又已悲不成声,凄然泪下。
管云彤虽是修为精深,定力坚强之人,但遇上这等沉痛场面,也不禁心怀酸楚,难以自己!如论她师徒亲情,就该不拘天涯海角,也要带她打探出她师父的下落,但从她师父留言出走的情事看来,实是怕她受到牵连,自己身负受托之重,断不可如此做法,思维及此,不由心念一决,当下强抑不忍,肃容说道:“云姑娘,非是叔叔不成全你这番孝心……”
玄装少女一听话头,即知他不愿带自己同去探索师父的下落,心中一急,泣然说道:“管叔叔,您就这么狠得下心吗?”
管云彤暗道:“我如好言相劝,她必然不听。”
忽的心念一转,沉声说道:“你师父叫你株守家园……”
玄装少女玉容一沉,接道:“叔叔不肯带我去找师父,云儿自己生的有两条腿!”
娇躯一转,纵身而起,直向靠在土堤边的小舟跃去。
管云彤似早已看出她有此一着,就在她转身跃起的同时,身形微仰,一式“倒赶千层浪”,人已超出她五尺多远,半空中抖袖一挥,柔和的暗劲随势而出,封住了她的去路。
玄装少女身形刚刚跃起,眼前但见人影一闪,接着一股潜力罡风,当面涌来,被逼得脚落实地,闪眼瞥去,只见管叔叔满脸怒容,挡在前面,正待开口说话,管云彤已怒声责道:“师伦大道,言出如山,你竟敢连你师父的话都不听吗?”
玄装少女心悬师父的安危,恨不得腋生两翼,飞去追上师父,那知这位平常对她百般苦爱的叔叔,现在不但不肯带她去追寻师父的下落,反面横加阻止,出言责难,这份伤心难过,再也压抑不住,竟自“哇”的一声,泪雨滂沱地大哭起来……。
二十年来的师徒亲情,教养深恩,有如涛翻浪滚,齐齐涌上心头,这一哭,真个是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哭的芳心破碎,哀哀欲绝。
管云彤耳听泣血断肠的哀哀哭声,目观她伤心几绝的悲恸神情,心头一阵酸楚,也不禁凄然欲泪。
就在这时,忽听伫立一旁的范刚惊“咦”了一声道:“管二爷,您看那是谁来了?”
管云彤立摄心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里许远近的湖面中,一叶鱼尾小舟之上,卓立着一位髯发皆白的渔装老人,单手摇桨,直向三人停身的上堤疾划而来。
这时,玄装少女经过一阵痛哭,涌塞在胸口的悲恸之情,似已发泄不少,听得范刚的话声,立即止住啼哭,拭目张望,她打量清楚来舟以后,心头忽生奇念,暗道:“小南海中,从未见过这等人物,此时此地出现,纵不是带走师父之人去而复返,也与此事有关,只要把来人制住逼问一下,何愁师父的下落不明?”
想到此处,赶忙找干泪痕,凝神等待。
管云彤目注渐近的小舟,既不识来人是谁?也估不透是什么路数?不禁疑念丛生,皱眉问道:“范刚,你看是不是早上来的那个渔人?”
苑刚对来舟凝神看了一下,摇头答道:“装束一样,身材不同……”
一语未了之际,玄装少女忽然插言说道:“管叔叔,不论来人是什么路数,您先别理,让我对付他好吗?”
她已打定主意,要从来人身上追出师父的下落,但又怕管云彤从中作梗,故而先拿话把他封住。
管云彤何等见识,那能听不出她的用意,但为了平息她适才的气忿,只好顺水推舟地说道:“在此地你是主人,当然得由你接待,不过真象未明之前,切忌翻脸动手!”
他知她此刻正在悲忿头上,最易冲动,武功又高,出手便会伤人,是以虽然答应了她的要求,但仍出言警告。
来舟划行疾速,就几人谈这几句话的工夫,离岸已只有五丈远近,渔装老人未等小舟靠拢,脚尖—点船板,人便身不晃肩,腿不屈膝地飘身到了堤坡之上,接着右脚微抬,人已停身在三人身前五尺之处,身法轻灵,姿势美妙,真个落地无声,尘灰不扬。
渔装老人露了这手轻功,管云彤不禁眉头一皱,暗道:“单凭这身轻功,起码也有四五十年的火候,若是敌人,倒真得小心应付不可。”
玄装少女却是暗哼一声,柳眉双挑,一脸冷然不屑的神情,注视着渔装老人。
渔装老人似是有着极为沉重的心事,仪态庄重,神情肃穆,神光扫掠了三人一眼,最后凝注在范刚的脸上道:“请问一声,此地可是‘沧浪二友’之一,‘神手摩云’薛仰山的庄院吗?”
声音低沉,语意冷漠,根本就不像向人问话的口气。
范刚虽是个下人,但却有极好见识,造才一见渔装老人飘身上岸的轻功,即知来人必是有道之士,当下庄容正身,方待开口答话,玄装少女却已抢先答道:“不错,这里正是我师父清修之所,你有什么事?问我好啦!”
神情漠然,答话冷傲。
渔装老人神目一侧,冷芒电射,从头到脚把玄装少女看了一下,沉声说道:“这么说来,两月之前,亦荆襄地面,惊走紫衣神童生擒冷桂华的定是你了?”
玄装少女见他神情冷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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