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非乃接着道:“那三式剑招奥妙无比,我们俱百思不得其破法,尹相毓与孙一峰这才哑口无言地服了输。”
魏搏生叹了一声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插曲,如此说来,泰山论剑岂非要数顾清风独尊了吗?”
许明非点头道:“就事实而论是如此,不过我们虽破不了他,仍有自保的能力,顾清风也知道这点,而且他本人谦冲为怀不愿居长,是以日后江湖上才腾得五剑并辉。”
慕容平轻轻地赞道:“五剑盖神州,天下剑术至此为最矣。”
许明非正色道:“这倒不尽然,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尚有许多比我们高明的人,他们不愿争此虚名,所以没有露面罢了。”
慕容平不以为然地道:“挟技者无人甘于雌伏……”
许明非立刻正容地驳道:“老弟!你年纪还轻,可能修养还不够,我可以告诉你,世上确有不屑求名之人,别的不谈,单以武当,昆仑、崆峒、点苍这些名门正派而言,他们练剑的历史久远,一定会有许多精奥的心得,可是他们派出来参加论剑的代表,并无出奇之处,就是懂得了藏拙之道,锋芒太露,必自损越,这是一个想要学致高深武技之人,应有的胸襟。”
慕容平脸色微动,立刻改容道:“庄主教训得极是,在下必永铭于心。”
许明非见他从谏如流,倒觉得很高兴,正在掀髯微笑之际,魏搏生突然道:“泰山论剑的事情谈过了,现在我们该谈谈那三人联袂西下,究竟是怎么一会子事情了。”
许明非亦道:“正是!这情形很令人费解,柳老师会不会看错了?”
慕容平微微一笑道:
“不会吧,‘神州五剑’名头何等响亮,怎么会有错呢?而且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三个年青的女孩子。”
许明非微异道:“三个女孩子?”
慕容平点头说道:“是的,那三个女孩子衣着不凡,想来不是他们的门人,就是他们的子女了。”
许明非想了一下道:“不错,孙一峰与上官不予都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尹相毓始终不嫁,但也收了个绝色女弟子,听说叫做‘广寒玉女’柴小清,在江湖上亦微有薄名。”
慕容平道:“柳师父说三个女孩子中,有一个穿绿衣服的,特别漂亮,大概就是她吧?”
许明非笑道:“到底是年青人,见了女孩子就注意,所以柳师父看得特别仔细,你也记得的特别仔细。”
慕容平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道:
“在下是一片真心,提出来供庄主作为参考的……”
魏搏生亦微笑道:“你别冤枉慕容老弟,他与秋英那妮子一见钟情,两心相许,怎会对别的女孩子注意呢?”
许明非摸着长须笑道:“我是在开玩笑,慕容老弟别生气。”
慕容平低下了头,状似十分忸怩,两个老人相视又是大笑起来,笑了一阵,许明非忽而长叹一声。
慕容平抬头道:“庄主怎么叹起气来了?”
许明非喟然道:“我突然想到我们神州五剑,境遇居然十分相同,顾清风是个道士,尹相毓抱定独身,他们一定是没有后代的,我们另三人虽娶妻成家,却又只有一个独生女儿,看来五剑之技,合该当绝了。”
慕容平道:“传给女儿不是一样吗?”
许明非摇头道:“除了尹相毓的柳絮剑法外,我们其他人的剑道,俱属猛刚路数,女子习来,总难望有大成,而且我们几家又俱有祖规,技不传外姓,所以也不能收男弟子。”
魏搏生目视慕容平笑道:“这个有什么难办的?招个资质较佳的女婿上门就是。”
许明非摇头笑道:“不行,女大不中留,女生心向外,还不等我作此决定,女儿已经把家学外传了。”
慕容平低下了头,神情颇为不安。
许明非又带点伤感地笑道:“老弟别不好意思了,秋英教你秋枫剑法,我早就知道了,我没有禁止你们,实在也是爱惜你,本来我亲自教你会好一点,可是为了不违祖训,我只好由她代劳了!”
慕容平惭愧地道:“在下学武心切……”
许明非一摆手道:“别说了,我暗中观察了很久,你天资过人,领悟神速,颇令我为慰,老实说,我也不愿意这套祖传剑法在我这一代绝传,只希望你别负了我一片心意。”
慕容平感激地道:“谢谢庄主,在下绝不会令庄主失望。”
许明非看了他半天才点头道:
“前天我已把秋枫剑法的最精妙招式都传给了秋英,当时我曾告诫过她不得任意转授,现在你可以告诉她,说我已经答应了!”
慕容平深致一礼道:“谢谢庄主!”
谁知许明非亦正容地回了他一道礼:
“不必谢我,我对你同样有一个要求。”
慕容平脸色一动道:“庄主尽管吩咐。”
许明非脸色转为慈祥,说道:
“我早年丧偶,仅此一女,希望你要好好待她。”
慕容平脸色又是一动,稍停片刻才道:“在下定不负令媛。”
许明非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了,我知道秋英也许配不上你,但我总希望你能体会我的一番心意,去吧!秋英在后园里等你,努力点,今晚就把那三招学精。”
慕容平脸上掠过一丝喜色,不过除他本人之外,别人绝难发现。
慕容平诧然地道:“为什么要这么急呢?”
许明非道:“孙一峰他们三人携着女儿门人,很可能明天会到,来意如何且不去管他,可是我希望你能胜过那三个女孩子。”
慕容平惊道:“为什么要我去呢?秋英不会比她们差。”
许明非微笑地道:“你怎么知道?”
慕容平期期艾艾地道:“我……只是猜想而已,秋英自幼随庄主学剑,浸淫日久,她至少比我强得多了!”
许明非哈哈大笑道:
“老弟!现在我还是这么叫你,将来也许要委屈你一点。”
慕容平低下了头。
许明非继续大笑着道:“论剑道我不是外行,你这两个月的进境,远胜秋英十几年的苦练,有时我甚至怀疑你在初见我时所露的几手是否藏了拙,因为我发现你的根基绝佳。”
慕容平连忙道:“小侄自小悟性尚佳,性又近武,只苦于未遇明师,仅是偶而向人偷学过几招,若论成套功夫,只有那一点点。”
许明非见他忽地自称小侄,已经自动地矮了一辈,心中很高兴,倒不去追究他的话了,捻须笑道:“那倒有可能,你偶而动用的招式,颇为凌厉,我不能无疑,所以才问一下,去吧,快去把那最后三式学精,明天露给人家看看!”
魏搏生笑道:“怎么,明天你还想论一次剑?”
许明非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不过除顾清风外,我还没把其他三人瞧在眼中,万一要印证起来,我倒不愿意在下一辈面前吃瘪。”
魏搏生豪笑道:
“好!你的雄心未老,我也希望能开开眼界,慕容老侄,现在我也托大叫你一声老侄了,快去吧!但愿明天你能在年青一代剑手中,独秀群枝!”
慕容平停了一下才沉声道:
“但愿我在明天,会有令二位意外惊奇的表现。”
许明非掀须长笑道:“壮哉!我真希望顾清风那个牛鼻子也收个门人弟子,这样二十年后重新论剑,我相信你一定能技压群雄。”
慕容平问道:“庄主不是说泰岳剑神有三式绝招吗?”
许明非豪壮地道:“不错,凭你的天赋,我想一定可以想出压倒他的方法,平心而论,我虽然钦佩牛鼻子的胸襟,却实在不服气他的剑技。”
慕容平又想了一下才道:“我去了!明天也许会很热闹呢!”
两个老人点点头,含笑将他目送出去,片刻之后,许明非忽然对魏搏生道:“大哥!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
魏搏生深思片刻才道:“老弟!我们是老交情了,请恕我直言无隐!”
许明非点头道:“这是自然,我就是要你的真正看法。”
魏搏生道:“从前我倒不注意,今天我才发觉他不简单,这小伙子仿佛很有心机严而且性格上太深沉。”
许明非微微一动道:“心机太深我早有发现了,他到这里来,对秋英那孩子过份殷动,就不是正常之现象,因为,以他的品貌,不难有更美的女子会垂青于他,何以他会对秋英感兴趣呢?”
魏搏生惊道:“那你为何还听他发展下去?”
许明非一叹道:“他进展得太快,等我略有所觉时,秋英已经深陷在他的甜言蜜语中,无法自拔了,再者,我觉得一个青年人力争上游是对的,虽然手段不太光明,我还是可以原谅他,因为神州五剑的名头,毕竟是一个练武人的梦想境界啊!”
魏搏生轻叹一声道:
“虚名累人诚为可叹,你不怕他将来会辜负秋英吗?”
许明非颇有自信地一笑道:“只要我一日不死,相信还管得了他,因为我近二十年来,又精研了几招剑法,尤在秋枫剑法之上。”
魏搏生道:“胁之以威,他会真心爱秋英吗?”
许明非道:“舍此以外我别无良策,因为我若不笼络他,被其他的人物色去了,就是我一个最大的损失。”
魏搏生一叹道:“我现在发现了,你爱他的程度恐怕不下于秋英。”
许明非道:“我们父女俩爱的原因不同,程度则一,我实在是爱他的资质,才两个月,他竟能学去我秋枫剑法的八成,我在二十岁时,练剑已十四年,犹到不了他那程度,二十年后再论剑,我相信秋枫山庄的剑法,必可列五剑之首,那是我自泰山归来后最大的愿望,我自己限于年龄天分,或难达此心愿,不过我确信必可在他身上达到。”
魏搏生良久无语,最后才轻轻地说道:“贤弟的想法举措,愚兄无可厚非,不过我希望你看准了事物的对象,但愿不要做错了。”
许明非大笑道:“老眼平生空四海,我阅人无数,有把握不会错。”
他响亮的笑声,几乎